“他說他挺好的, 讓你們放心。”

    ……

    可每次到了探視時間, 他進去探視的時候，他卻總是處于昏睡狀態。

    一次兩次可以理解，三次四次還這樣，龍煜心里更慌了：“不會出什么問題吧？怎么一直睡？”

    “他身體現在這么虛弱，可不得總睡嘛。只能說明你運氣不好，每次探視都沒趕上他醒著精神還不錯的時候。”

    如此沒著沒落地捱了幾天，顧明希終于可以轉回普通病房了。

    這是手術后龍煜第一次見到醒著的顧明希，關切的話還沒問出口就哽咽住了，還是顧明希跟他咧了咧嘴：“哭什么，我不怎么疼了。”

    “那是因為你睡了好幾天，已經過了術后最疼的時候。”他見他臉色確實比前幾天好很多了，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一枚鉆戒，往他手指上套，“你說過的，這次能好起來就跟我結婚，說話得算話啊。現在條件所限，我只能先把戒指給你帶上，回頭再補個求婚儀式……”

    顧明希這次沒有拒絕，安靜地等他給他戴上之后，微微抬了抬手，能看到明晃晃的光在自己手指上閃。

    “戒指我收了……求婚儀式就免了……我不習慣……”

    “那先不討論求婚儀式的事兒了，戒指漂亮嗎？喜歡嗎？”龍煜問。

    “嗯。”顧明希又看了看戒指，“給我一支筆。”

    龍煜不知他要干嘛，但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找了一支筆遞給他。

    “還要紙嗎？”

    “不用。把手伸過來。”

    “干嘛？”他將手遞給他。

    “把手放床上。”他還不能自如地揚起胳膊，但依然微抬著手在龍煜無名指上畫了一個半圓。

    “再翻過來手心朝上。”又在無名指指腹上畫了一個半圓。

    “抬手我看看。”他看著龍煜無名指上那個“戒指”輕笑，“先畫一個給你，回頭我再補一個真的。”

    龍煜看著自己手上那個畫得歪歪扭扭丑陋不堪的戒指，哈哈笑了兩聲，眼淚卻掉了下來，但他也顧不上擦淚，只是俯下身去，鄭重地吻了他好幾口。

    **************

    三年后。

    龍煜像往常那樣睡到自然醒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顧明希也依然像往常一樣，還枕在他的肩窩睡得香甜。

    他的頭毛軟軟的，呼吸也輕輕柔柔的，熟睡中的表情也是淺淺淡淡乖巧無害的，可每次龍煜醒來看到這樣的他，總會忍不住先心旌搖蕩一番。

    龍煜側著頭欣賞了他的睡顏好一陣，沒有起身，沒有變換姿勢，也沒有對他來個晨吻怕把他弄醒了，只是伸手抓過床頭柜的手機，安靜地回復著駱瑞宸發給他的信息。

    直到顧明希也睡到自然醒。

    他醒來總會先給龍煜一個溫暖又慵懶的笑，然后在他胸口磨磨蹭蹭好一會兒，再抬頭給他一個早安吻。確認他完全清醒了，龍煜才會圈住他吻一吻，溫存一陣，兩人再慢悠悠起床。

    三年了，距離顧明希那次從鬼門關爬回來已經過去了三年。那次他手術成功后，龍煜就在城郊風水最好的地方買了一套別墅，那里的溫泉是全城最好的，溫泉入戶讓他們擁有了真正的私湯小院。

    關于癌癥患者能不能泡溫泉，民間向來有兩種截然相反的說法，但龍煜請教了國內外很多專家，都說等他手術傷口恢復好了、身體也不再那么虛弱之后就可以泡溫泉，而且適合泡某些溫泉藥浴，因此龍煜毫不猶豫就選了那個溫泉入戶的別墅區。

    顧明希出院后，龍煜帶著他去了當時拍《罪默》的長壽村療養，在那里一住就是□□個月。

    那期間他們還抽空去了一趟法國，去領了結婚證，終于成為了合法夫夫。

    后來顧明希想復出拍戲，那套別墅也早就裝修完并晾了足夠長時間了，已經適于居住了，兩人就住進了那個真正屬于他們共同的家。

    但龍煜還是堅持長期從長壽村運水，那里的山泉水也確實如當地人所說，打出來放一年都不會壞，當然龍煜也不會真的讓這些水存放一年，他三天兩頭就會安排貨車去運水，因此即便回了家，顧明希也能每天喝到那里的水，吃到用那里的水做出的飯菜，哪怕洗臉泡腳也用的是那里的水。

    他無論去哪里拍戲，身邊助理帶的最多的，也是那里的水。

    他吃的米面、蔬菜瓜果、雞鴨魚蛋等等，也都是他定期安排人直接從那里的農戶手里買的。

    貴則貴矣，但龍煜覺得值，也不嫌麻煩。

    顧明希的身體也恢復得很好，時常的不適肯定是有的，偶爾還會有劇烈的腹痛，但再沒有嚴重到住院的地步。

    龍煜深信他不會再復發，顧明希也篤定自己打破了家族“患癌必復發，一復發必死”的魔咒，心態也越來越好。但他倆從那時形成的一些習慣，卻是改不掉了。

    比如當時顧明希已經虛弱到無力捂住自己腹部的時候，全靠龍煜兩手幫他按住，按得太輕還不行，以至于等他手術成功并出院之后，龍煜還是會每晚習慣性地將手用力壓著他，必須要摸到他的腹部溫熱柔軟，不再冷硬也不再痙攣，必須等著他先睡著，胃腹隨著呼吸而清淺溫柔地起伏著，他才能踏踏實實睡著。

    而顧明希也習慣了每晚睡覺之前龍煜先幫他按揉著腹部，再用兩手按住他的腹部，讓他感受著他手掌的溫度和力度入睡。

    沒有什么比這更有安全感了。

    于是，每晚他們入睡的時候，都是顧明希平躺著稍稍側向龍煜、龍煜側著身子將兩手放在他腹部的姿勢，但是每早醒來的時候，卻總是顧明希半趴著枕在他肩窩，而他總是兩臂環抱著他。

    每天如此。兩人誰都不知道半夜到底是怎么就變換了姿勢的。

    這三年里，只有一天晚上他倆沒有在一起。

    那次是顧明希要去外地參加一個頒獎禮，本打算當天就回，趕上龍煜工作正忙，就沒有陪他去，只是叮囑了鐘蕊和徐醫生好生照顧。

    去了之后，當地電視臺一檔著名的訪談類節目不知使了什么招，竟然說服了顧明希上他們的節目接受專訪，錄制節目的時間就在頒獎禮的第二天。

    不想飛來飛去來回折騰的顧明希決定在當地住一晚。

    那一夜，兩人都各自輾轉反側了很久才睡著。

    可龍煜很快就被嚇醒了。他夢見顧明希躺在浴缸里一動不動，滿浴缸觸目驚心的紅，在他的身下，血還在汩汩流出，一池子的水紅得越加鮮艷可怖。

    就像他之前便血量驚人的那次，沒有便，只有血。

    龍煜猛地驚醒，已是滿身的冷汗，他給顧明希打了電話并通了視頻，確認他平安無事之后，依然放心不下，當即訂了最早的機票趕了過去。

    從那以后，無論多忙，無論在哪里，他倆每天晚上總要睡在一張床上，彼此才會安心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