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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獨寵之天璣_分節閱讀_14

    但為何會被棄在城門外的草叢之中?若說是主子不小心弄丟了,他是如何也不會信的。

    小男孩瞧著男子臉色不好,遂不敢再作聲。

    這個人的氣場太過冷硬悍然,透著高位者的睥睨之姿。那雙深邃的眸子,一旦冷然,便令人不由得心驚膽戰。

    只素來引他不悅的俱是社稷江山之事,頭一回因一塊玉作出如此形容來。

    納蘭徵閉閉眼,收拾了一下從未有過的亂七八糟的心情。

    他上前輕輕撫摸了一下小男孩的臟兮兮的亂發,絲毫不嫌棄的輕柔動作。又問道:“你的家族父母呢?”

    孩童開始有些僵硬。他身上臟兮兮的,刨泔水撿破爛兒,平常錦衣華服的少爺小姐們是看見他就躲得遠遠的,可是眼前這個人卻不嫌棄。

    “我娘早死了,爹是在朱員外府里守夜打更的。我們沒有家,就住在城南大柳樹下的破廟里。”孩童畢竟年紀小,不識身世疾苦,便是說起這事兒,竟也是笑著的。

    納蘭徵微微點頭,用袖子擦了擦小男孩臟兮兮的臉,瞧著孩童明亮清澈的眼睛,半晌才道:“男子漢,小則修身而養家,大則治國以安天下。我看你是極聰明的,不去就學未免可惜,日后讓你爹爹送去入學吧!”

    小男孩愣了愣,瞧著男子堅毅沉穩的目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這塊玉,你放在身上也是危險,我用五十兩銀子與你換如何?”

    常懷立刻遞上一袋子銀兩。

    “用它你便可以尋個私塾就學。日后考個功名便能躋身朝堂,為萬民謀福。”

    小男孩看見這么一堆白花花的銀子,眼睛都直了!當即就把玉佩遞給了納蘭徵。

    “常懷,我們走。”

    小男孩抬起頭,卻見二人已經重新上了馬。

    他用力點了點頭,小小的眼睛里有某種火光。“大人的話我都記得了!”他日后要進學要考功名,要跟眼前這位大人一樣,會說文鄒鄒的話,會有好多銀子,還會去幫助其他人!

    男子不再言語,只將那塊翡翠玉佩重新掛在腰間,揚鞭策馬而去。

    兩匹駿馬出了姑蘇城門,并未行走官道,而是轉至姑蘇郊外的一條小道。

    如今正是夏末初秋,姑蘇郊外的微風已泛著微微的寒意。錦翠山下有十里稻花香。

    金黃澄澄稻田中間,一片翠綠色的梔子園尤其引人注目。

    納蘭徵停下馬,朝那梔子園中看去。

    卻見一片林木碧翠欲滴,再無一分梔子花的素華霜雪。

    香雪間燦若仙子的人兒也再難得見。

    想到那張傾世雪顏,納蘭徵深若秋水的眸子瞬間漆黑如夜。

    不知是第幾次了,他從袖兜中又取出那枚雪白瑩潤的玉麒麟來,輕撫著那玉上精致的刻紋,一慣鎮定從容而冷硬卓然的神色中隱約透出幾分柔和的回憶。

    不知她……如何了……

    那日他辦完事情后急著回了暫住的小院,門人卻道未曾有什么人來過。這幾日他去了那荷塘多次,卻再不見佳人蹤跡,只在荷葉間發現了曾經在她身上見過的這枚麒麟玉。他甚至暗中將姑蘇府所有富貴之家的少女的籍錄都調了來看,仍無一絲線索。

    這幾日風平浪靜。她的身影仿佛鏡花水月般消失不見。

    他此間事情已了,京中勢力蠢蠢欲動,萬般決策待他敲定,他本該早就啟程回京,卻一延再延。

    幼時父皇訓誡,為帝者,掌天下命脈萬民諸業。既然這天下萬民都是他的,他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想要一個女子,又有何不可?故此,那夜在荷塘之中,他才未曾自抑。

    他素來沉穩鎮定,冷情冷性,私情不足以動搖國事。如今為了一名女子心神猶豫至此,已實屬反常。

    身為昭文帝中宮所出嫡長子,他自出生起就被立為皇太子,注定要坐四海平天下御世間萬民。自登基以來,天下大局在前,凡有繁雜難決之事,他皆以蒼生萬民為先念。

    而大昭正值戰火結束,朝堂改制之際,鐵血褪盡,華幕初起,諸多累及社稷穩定萬民福祉之事皆待他裁決。

    他終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將那枚麒麟玉再次收進袖中,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梔子園,轉過頭來朗叱一聲,一人一騎已是飛奔而出。

    冷硬剛毅的玄色衣角,瞬間卷起萬千煙塵,將安寧溫柔的姑蘇城遠遠拋在身后。

    ☆、第012章 慮深計遠心謀算

    正如沈天璣所料,秋闈放榜時,果然是聿九道奪得江南三路頭名解元。聿欽之名轟動一時,姑蘇城南的聿家也是連續數日車水馬龍,迎來送往,賓客如云,好不熱鬧。沈天璣在祖父書房的一干古玩字畫中尋了半日,挑了一枚前朝惠文年間的象牙雕如意螭龍紋鎮紙做賀禮,特地遣了碧蔓給聿家送去。

    碧蔓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名貴鎮紙瞧了半晌,抬頭來好奇問道:“先時姑娘不是說要親手畫副扇面兒贈與聿公子做賀禮么?怎的改送這個了?”

    沈天璣正坐在案前寫字,雪白的薛濤箋上是一個個工整而娟秀的小楷,泛著清淡的墨香。

    聞言,她握筆的手并未停頓,眼未抬,只淡淡道:“畫得不好,便不送了。”

    畫得不好?姑娘那會子不是說親手畫的才顯得誠意,至于畫的如何并不計較的么!

    但是姑娘說什么自然就是什么了。碧蔓也不再細想,將那鎮紙用只古樸雅意的紫檀木盒子好好裝了,就送去了聿家。

    沈天璣好不容易寫完一張紙,自己仔細瞧了一會兒,還是不滿意,又將那紙團成一團,扔到了書案腳下的青竹編織的廢紙簍子中。

    前世她無甚才能,引得高門小姐們多般嘲笑,也讓蘇墨陽對她不屑一顧,最后棄如敝履。就說這書法吧,人說字如其人,果不其然,前世她沈天璣的字毫無筋骨可言,一筆一劃都透著股懶散勁兒。這兩年她與沈天媱交好,兩人時常一起參悟學習書法詩詞,倒也頗有心得。昨日沈天媱自她外祖府中回來,給沈天璣帶了張柳體字帖,頗為爽利挺秀,沈天璣瞧著喜歡,臨了幾張后,便自己動手寫,可怎么寫也不能如字帖那般骨力遒勁。

    看來這字兒,還真不是朝夕而就的。

    沈天璣干脆放下筆,坐在紫檀藤心圈椅上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視線落在那字帖上,不知怎的,就想起沈天媱昨日與她說的軼聞來。

    沈天媱的母親方氏出自姑蘇府的一家書香門第,雖并未有世代做官的榮耀顯赫,但是祖上也出過許多秀才貢生,甚至出過一位翰林學士,也算得上是江南名府。此次是方氏嫡親的哥哥老來添子,方府老爺子喜不自勝,麟兒三朝之日方府大擺筵席,沈天媱才有此一行。沈天媱與沈天璣道,她那舅母多年來不曾有所出,可急壞了外祖和外祖母,兩位老人多次想給舅舅納妾,卻都被舅舅拒絕。此番可算是有了好結果,也不枉費舅舅這番專心無二,情有獨鐘。

    “四姑娘!”青枝走進屋時,卻見沈天璣正對著書案出神。她走過去將散亂一桌子的字帖和紙張收拾好,嘴上問道,“京里來信兒了,李mama遣奴婢來問姑娘,咱們回京是要走水路還是陸路,一路上的車馬驛站吃食用度也好早些準備著。”

    “現在天兒漸涼了,舟車勞頓的,咱們也該多備著些,衣裳被褥什么的,一概都不能缺了的。姑娘身子本就弱,前兒還病了一場,這才將將養好,可不能馬虎了。”

    青枝將書案收拾好后,又將大敞的支摘窗關上,阻了外頭泛著涼意的秋風。轉頭發現沈天璣還在發呆。

    “四姑娘?”

    “唔?”沈天璣回過神,“你方才問的什么?”

    青枝只得將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遍,末了擔憂問道:“姑娘您想什么呢?莫不是昨夜未曾睡好?”

    沈天璣昨夜的確沒睡好。她淡淡笑笑,“無妨。我只是憂心一些事情……”

    “四姑娘憂心何事?”

    沈天璣站起身,將方關上的窗子又打開來。窗欞處纏枝紋花樣精致細膩,窗邊懸掛了一只麒麟風鈴,隨著微風輕輕響動。

    她立在窗口,眼睛瞧著川外棉絮般攢成一團的云朵,雙手卻不自主地輕撫向腹部,聲音淡卻肅穆,“若是,我日后還是生不出孩子來怎么辦?”

    “噗嗤!”

    身后的青枝笑出聲來,“姑娘您是與奴婢說笑么?好好的,姑娘怎會這般想?”

    沈天璣驟然回魂,這才發覺自己說了什么傻話。

    這一世她沒有同寧清意交好,也沒有嫁給蘇墨陽。這一世,她的身子必定是健康無虞的。這一世,她總會有自己的孩子,再不會受世人嗤笑。

    怪只怪,前世石女的陰影實在太過可怕,讓她的心至今都偶爾被籠罩在這層陰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