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承諾
天色擦黑,一輪彎月掛在空中,院子里的金桂開了一樹,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桂花香。正屋里燈火明亮,桌子上珍饈美饌,琳瑯滿目。 秦子沛去迎大公子來,臨走時吩咐錦瑟餐食擺好就可以下去休息了,今晚不用他服侍。 錦瑟將酒裝擺好,叫了兩個侍從來,這兩個侍從知道這是秦子沛的意思,但看他不在便嘟囔了幾句。 這些話錦瑟聽的多了,也不再有什么感覺,轉頭就回房歇著去了。洗漱過后坐著發了半晌的呆,左右無事,便披著衣服去書房取了一本醫書來看。 看著看著,困意襲來,錦瑟起身打算吹了蠟燭睡覺,門卻被人推開,來人一身酒氣,見到錦瑟便撲了上去一把抱住。要不是看清了這人是誰,錦瑟就要放聲大喊了。 “錦瑟……錦瑟……”秦子沛緊緊抱著錦瑟,像是一松手他就飛了似的,喃喃地叫著。 “二公子……”錦瑟被這把力氣沖擊的后退了兩步,站穩后輕聲道,“你喝醉了,我送您回房歇息吧。”說著準備拉下秦子沛環著他的手臂。 “別動,別動,”秦子沛叫了起來,聲音透著隱忍,“讓我抱一會兒好嗎……” “門還開著,”錦瑟拉拉秦子沛的手臂,“若是被人看見,錦瑟也許就不能留在蘭院了。” 聽了這話,秦子沛緩緩松開了雙手,扶著桌子坐了下來。 錦瑟上前去關門,卻瞄到不遠處的涼亭里有一道人影,晃過神來看又不見了,覺得奇怪,又想著可能是困了有些眼花。 被人從身后抱住,錦瑟嘆了口氣,“二公子,夜深了,您該回房歇息了。” “你一定要這么冷淡,要這樣傷我的心嗎?”秦子沛痛苦道。 “這樣……這是不合禮數的。”錦瑟輕言道。 “什么禮數?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秦子沛失控地喊道,將他轉過身與自己面對面,袒露心跡:“自從那天你下河救了我……我便對你心生相思,四年了……你難道不明白嗎?” “您別這樣,會被旁人聽去的。”錦瑟低著頭,根本無法對視那雙熾熱的眼睛。 他對不起二公子的厚愛,一直以來他都生活在二公子的庇護之下,更有不嫌事大的說他是秦府“小叁公子”,整天深居蘭院里,吃穿不愁,十指不沾陽春水,與二公子琴棋書畫,過得比大公子還安逸。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二公子給的,他也知道二公子心悅于他,可他對二公子,除了感激感恩,并無其他不該有的情分。他不敢為自己招惹這些事端,不敢妄想,人一旦形成了想法就會明的暗的想要去做,他是斷然不敢的。他只想好好的活下去,不辜負父親的囑托,不辜負自己的誓言。他覺得自己更對不起二公子了,他對自己掏心掏肺的好,自己卻只把他當做生存下去的靠山。 “你等我,”秦子沛雙手捧起他的臉,“等我考取功名回來,我一定給你名分。不管旁人,只要你不受委屈,好嗎?” 錦瑟對上那雙眸子,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的目光,滿心期待著他的回答。 可他能怎么回答呢?他不忍心欺騙他,無法接受自己因為求生存而變成一個沒有底線的人。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中之重的原因,他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的人,或者說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很小的時候,錦瑟與其他同齡玩伴一起玩耍時,無意間得知自己的身體與他們不一樣,父親一回府便遣散了那群男孩子。他問起父親,父親大驚失色,問他為何這么問,小錦瑟道出緣由,虞相國才松了口氣,反復叮囑他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這個秘密,無論是誰,否則就會被拉去斬首示眾。小錦瑟哪知道父親會說出這么嚴重的后果,便淚水汪汪地連連點頭,從此也不敢再與其他男孩接觸。 沉默的時間總是很漫長。 秦子沛的神色暗淡下來,雙手離開錦瑟的臉,重重地垂向地面。 “我累了,送我回房吧。”秦子沛如鯁在喉,嗓音低啞。 “是,二公子。”錦瑟打開門,攙扶著秦子沛走回他的廂房。 路過亭子時,看見桂花樹下又有一道人影,秦子沛此時嗆風咳了兩聲,錦瑟順了順他的背,不再有注意力分散到奇怪的人影上。 錦瑟服侍秦子沛洗漱干凈躺在床上,見他如此難受,保不準夜里會吐,會叫渴,便說:“今晚錦瑟守著二公子吧,若是夜里渴了不舒服了,喚我一聲便好。” “我給你時間,”秦子沛背向他,平靜地說:“你也給自己一些時間,想清楚了再來回答,我不急著要答復。” “……好。”錦瑟知道二公子已經為他退了很多步,再不接著就顯得自己像是恃寵而驕不知好歹了。 夜里秦子沛果然叫了兩回渴,又說了些夢話胡話,錦瑟一夜未眠,只得裝著夢里人的口吻安慰他,才讓他有這晚的好生安睡。 殊不知,屋里的一切都被一道黑影看在眼里,黑影飛出庭院,騰跳幾番,來到了秦府正中央的院子。 經過這幾年的擴張,秦府已經占地百畝,雖地處奉天但名揚在外,是大周榜上有名的富宅。黑衣人卻幾下龍騰虎躍便從西南邊的蘭院飛到了正中央的正院,進入了書房。 “主人,都查到了。”無影抱拳,彎腰行禮道。 “真是長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伏案的男人頭也不抬地執筆寫著些什么,“怎么說?” “確實如府里下人們所傳言,”無影低著頭,恭敬道,“二公子和那個叫錦瑟的書童……兩心相悅。” 男人突然大笑,放下筆終于抬起頭來,“老爺子死也想不到吧,他捧在手心里的嫡子,竟然是個斷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