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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辛勒停了馬,看了一眼猶疑地說:“這是地下暗河水漫上來了?” “將軍。”副將郭青說:“這氣味不太對。” 聞言周一辛猛吸了一口,皺著眉說:“這林子里濕漉漉的,死了的野獸都爛在里頭,味道自然不好聞。” “不是。”李宴陽盯著壕溝里來歷不明的“水流”,說:“是葛藤油的氣味。” 葛藤是長在干旱沙地里的植物,根莖極其粗壯且富含油脂,是東原最常見的燃油。這種燃料無色少味,生成的火焰呈月白色,溫度奇高,且難以用水撲滅,很難作為民戶家用燈油,一般在打鐵鋪子或者礦山上才有大量葛藤油。 這溝里的葛藤油味道撲鼻,戰(zhàn)馬都能覺察出來,濃度不算低。 郭青說:“有可能是附近獵戶用來驅(qū)趕獵物的。” “先退。”李宴陽當(dāng)機立斷道,“朝逆風(fēng)方向走。” 暫且不管是不是柔然人的手段,只要這林子里有葛藤油這東西存在就不得不多份心眼。 火焰的異常高溫都還好說,這里的樹木生的密集,常年濕氣不散,燒不成多大的火。壞就壞在葛藤油燃燒生成的煙霧上,這煙含有毒素,于人無毒,對牲畜走獸卻是麻痹肌體的劇毒。 一旦戰(zhàn)馬吸入,后果不堪設(shè)想。 林悅聽了周一辛的匯報,不禁也憂心起這事來。他們這一行全是重甲騎兵,若是沒了馬,相當(dāng)于盲眼作戰(zhàn)。 然而逆風(fēng)跑了不到十里,如出一轍的深溝又出現(xiàn)了。 第一次還能僥幸解釋是獵戶所為他們巧合遇見,第二次就坐實了這是柔然人專門為他們準(zhǔn)備的一份意外之禮。 林悅趕緊駕馬跑至最前,看了一眼道:“還好這處的不算寬,馬可以跨過去。” 李宴陽習(xí)慣性抬手捏鼻梁,剛碰到就猛地嘶了一聲——這里挨了林悅不少打。 林悅張了張嘴,“還痛嗎”三個字在舌尖打了轉(zhuǎn)又咽了下去,視若無睹繼續(xù)道:“再往前五十里就出小佛山,楊云會在外面接應(yīng)。” 李宴陽搖了搖頭。 林悅第一反應(yīng)不是問為什么不行,而是冷冷嘲道:“我剛剛可沒揍壞你的嘴巴。” 他倆一個母胎帶出的話癆病,人生一大愛好就是逮誰跟誰聊;一個能言善辯舌燦蓮花,人生樂趣就是拆另一個的臺,兩人湊一堆就是滾油遇生水,噼里啪啦。 自他倆從赫岸手里跑出來,李宴陽都沒同他說過一個字。 林悅覺得自己的胸腔像是被誰潑了一碗葛藤油,火止不住往外躥,燒得五臟六腑又酸又疼。 林悅脾氣上來了,也不再多說,勒馬轉(zhuǎn)身就要走。 “阿悅。”李宴陽急忙拉了一把紅棗的韁繩。 林悅偏頭看了他一眼,一把拽回韁繩,氣哼哼嚷嚷道:“要么叫林悅要么叫林將軍,別叫得像是跟你有多親似的,” 從他倆各自隨父分駐兩疆,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記憶力林悅同他這樣鬧脾氣還是十歲以前。面前的少年模樣變了不少,發(fā)脾氣時姿態(tài)和語氣倒是一如往常。 李宴陽哭笑不得,無奈道:“當(dāng)著這么多人呢,你好歹給我點面子。” 郭青撞鬼似的臉直抽抽,全軍都知道你挨揍了,還面子呢,里子都快沒了。 今晚青州軍的飯后閑話標(biāo)題都想好了:都尉大人慘遭童年玩伴按地爆錘,無冤無仇為哪般? 當(dāng)然前提是晚飯前能平安走出去。 “這方向是順風(fēng)的,咱們能想到往這邊跑,伽來吙自然也想得到。”李宴陽空著手說話像是極其不自在似的,想伸手去抽折扇,卻摸了個空,四下找了一圈,嘀咕道:“怪了,哪去了。” 林悅對他這種火燒到眉毛了還要裝風(fēng)雅公子哥的行徑十年如一日的鄙視,狠狠翻了一個白眼,提醒說:“掉赫岸尸體旁邊了。” 李宴陽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林悅: “我沒撿。” 李宴陽:“……” “你個敗家玩意兒,”李宴陽痛心疾首,“那可是歐陽故的墨寶!” ※※※※※※※※※※※※※※※※※※※※ 在?給點海星? 第90章 大火 李宴陽丟了折扇心痛不已,說話都半死不活了:“總之伽來吙不會犯這種錯誤,咱們跨過去也不可能安全逃脫,前面肯定還有數(shù)不清的深溝和葛藤油。”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有沒有葛藤油的問題,不管前面有什么都必須往前走。林悅驅(qū)著紅棗率先跨過去,李宴陽緊隨其后。 草木漸漸不那么稠密了,一絲陽氣偶爾能透過頂上的空隙投到地上。林悅抬頭看了看天,望見一片厚重的云層,又要下雨的樣子。 暗自琢磨道:“如果柔然人真打算放火燒山的話,下場雨也挺好。” 李宴陽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說:“這雨最好不要下。” 林悅愣了愣,恍然悟了,為什么他們跑這么久還沒有遇見一個柔然兵?這情景就像昨晚刻意引他跟李宴陽匯合一模一樣。 最合理的解釋就是伽來吙也在等。 他在等雨,他的目的不是要放火燒死他們,而是要先廢掉他們的戰(zhàn)馬。 明火被雨一澆,可最大限度放出濃煙。 林悅有些氣悶,這感覺就像箭在弦上前方卻沒有落靶處。兜轉(zhuǎn)了半天,心神體力都耗了不少,對方卻連個鬼影子都不露。也不知道赫岸前半輩子作了多少孽,才會倒霉催的跟他們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