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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辛一口氣硬是給錘回了胸腔,別提多難受了。 間隙間忍不住去看李宴陽,心道:可苦了李哥了。 李宴陽面上看不出情緒,他臉上挨了不少打,先拿舌頭頂了頂腮幫,不出意外嘗到了血腥味,又半握著拳頭往右臉揉了揉。 常鋒離得近,看到了他面上青紅交加的一大塊,人都嚇結巴了:“李哥,這……” “沒事。”李宴陽說:“柔然騎兵快來了,趕緊撤。” 說完自己先頭也不回走了,看也沒看林悅一眼。 林悅哪受得了他這樣,若不是周一辛死命拉著,他真能追上去再毆打個八百回合。 周一辛趕緊說:“將軍,咱們得趕緊同大軍會和,柔然人快追上來了。”說完又小聲道:“一會讓路過的青州軍瞧見您在這毆……同李哥爭執就不好了,傳出去準會說赤羽軍不懂事,人家友軍千里迢迢過來幫咱們完了還受欺負…” 林悅眼角赤紅,千種情緒郁結在窄窄的一雙眼眶里,終于聚成一汪水霧,眨眼就落了下來。周一辛在叨叨什么他聽不見,只定定地看著李宴陽離開的方向。 這兩滴淚像是落入深潭的巨石,震得在場的另外兩人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周一辛哪見過這架勢,被揍的沒哭,拍拍屁股硬氣地走了,揍人的在這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最重要的是林悅這樣子實在是太罕見了,罕見得周一辛忍不住往自己臉上掐了一把,看看是不是在做什么荒誕離奇的夢。 林悅抬手狠狠拭了拭臉,仿佛rou不是自己的。 接著轉頭看周一辛。 周一辛瞬間會意,立刻舉起手發誓:“我什么也沒看見。”接著忙朝常鋒使眼色,“對吧老常!” 常鋒立馬點頭如搗蒜:“對對對!” “走。”林悅滿意了,難得惜字如金地說。 兩人大氣不敢喘跟在后頭。 周一辛在肚子里把這事兒琢磨了一番,他這腦袋瓜自然想不出兩人為啥事大打出手,當然也不敢問。 他本著為大局著想的心思,深明大義地組織了一番措辭,小心翼翼地湊到林悅跟前委婉地說:“李哥是個好人,對咱們也向來……呃,”他頂著林悅不善的眼神,勇氣可嘉地繼續說:“向來也還不錯,是吧老常。” 常鋒忙不迭點頭附和。 “李哥要是做了什么事讓您生氣,您就看在青州軍為咱們沖鋒陷陣的面子上別同他多計較了吧。” 這話不知道又踩了林悅哪根尾巴,方才轉好的臉色瞬間又沉下去了,“赤羽軍是不會打仗還是怎么的?誰求著他來?打完這仗最好趕緊滾回青州去。大衍戍邊的精銳軍咱們皇城里來的歪瓜裂棗用不起!” ※※※※※※※※※※※※※※※※※※※※ 林悅的怒點在于,他覺得李宴陽跟最初的武川軍一樣,本質上也看不起他們赤羽軍。這對他來說打擊還是挺大的,有的人受得了苦受得了痛,卻受不得不公。 如果這點不公是李宴陽給他的,那傷害加倍。 第89章 脾氣 太陽顫顫巍巍從遙遠的天際盡頭跳出來,如一塊巨大的輕薄金紗,從天幕一直灑向曠遠的戈壁。蒼茫原野上藏著不少深林綠洲,曦光所至之處,層林盡染。 小佛山延綿數百里,北邊是范圍遼闊的原始森林。里頭地勢惡劣,三步遇天坑五步遇沼澤,斷崖落石數不勝數。東原上最有經驗的獵人也不敢輕易涉足。 初夏的太陽勢頭很猛,蒸騰得整個林間霧氣彌漫。馬蹄踏上堆疊的腐葉,像打翻了裝著難聞氣味的罐子。空氣像是凝固的一樣,濃稠地讓人頭腦發昏。 李宴陽駕馬在林中飛奔而過,身后跟著隊列肅然的青州大軍。他一手提著長槍,一手握著韁繩,臉上沒有任何外露的情緒,倒是臉頰上明顯是拳頭砸出來的烏青格外引人注目。 副將郭青落后他半步,眼光有意無意往李宴陽臉上落,這樣曖昧的地方落下這樣不明的傷,副將覺得有些鬧心。 前去探路的斥候很快回來了,敵軍的分布路線圖遞到李宴陽手里。他將圖紙抖開正要看,身下的戰馬突然尖聲廝叫,緊接著像是腳上踏了炭火似的高高揚起前蹄原地蹦了好幾圈,強制停了下來。 李宴陽冷不丁被嚇得不輕,驚魂未定之時下意識朝隊伍后面望,大軍被迫停下來,一片人仰馬翻的呵斥聲。 林悅不知在想什么,混亂中也朝前看了一眼,正巧看到李宴陽回頭。 兩人的目光越過千軍萬馬,在虛空中交匯。林悅想也沒想就要朝他揮手,胳臂抬到半路才想起他倆才吵了架。 于是又訕訕地放下。 他吩咐周一辛:“你去前面看看出什么事了。” ———— 受驚的戰馬馬蹄攢動,始終不往前邁步。李宴陽探出長槍,輕輕撇開地上的腐葉。 人群中有人驚呼:“這是什么…!” 李宴陽心下一沉,沉聲道:“退后!” 只見一條約莫三尺深的壕溝橫貫在前,不少樹葉落在溝底,周圍大樹遮擋,視線昏暗,看不清底下是什么情景。這壕溝不知道有多長,青州軍把面前的遮掩物七手八腳地清了,發現這不全是人工挖出的溝渠,間隔了一段又像是天然形成的小河道。隱約還能聽到類似溪流水聲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