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灝的父親
第二天下午,林知音決定“負荊請罪”,帶上孩子到文家領罰。 文老爺子還是那破態度,見著他曾孫女便一頓數落,說這娃娃那么瘦那么小呢,一點都養不好!還使勁兒攛掇前孫媳婦把她抱回來養。 他前孫媳婦低眉順眼的,不敢反駁,文夫人倒是唱著白臉,一味兒幫知音說話,還瞅瞅她的臉色,柔聲說:“音音吃了晚飯再回去吧,我煲烏雞湯給你補補身子?!?/br> ......前婆婆好像不知道昨晚的事呢。 知音松了一口氣,頷首答應,之后又陪林子佩坐在客廳玩了一會兒。 文家一天到晚都很安靜,不說話的時候偶爾還能聽見外頭園林的鳥叫聲。文老爺子戴著老花眼鏡,挨在太師椅上看一本文言文的書,到底是年紀大了,理解能力變差,據文夫人說,他一天只能看兩頁。 這個情形讓知音想起了她剛懷孕的時候。她以新媳婦名義住進文家,起先有文灝陪著,住在陌生的環境,面對陌生的新家人,她勉強還能適應,可一個月不到,文灝就出任務,去外地了,留下她一個孕婦貓在這大屋里摸索。 文家有廚師有傭人,自然是輪不到她做飯做家務的。可她覺得自己什么事也不做,像個食客,老呆在自己房間里,到了飯點還要人喊,這樣挺不好意思的。 于是她白天喜歡在客廳坐著,偶爾畫一些畫,每天下午還給文老爺子朗誦書本。任其這老頭要求有多刁鉆,她也能耐著性子盡量滿足他。 這也是因為,文家太安靜了吧。 每個人說話都是細聲細氣的,做事也不會弄出太大聲響。 其實知音起初還想著:完了。她整個孕期都要這么無聊地度過,她會瘋掉的! mama立慧姐對她說:“你怕什么?你懷著身孕,他們都拿你當重點保護對象。你沒事就出來溜溜彎,跟朋友見見面,他們還會說你不成?讓你整天不出門?” 這個確實有些道理。文夫人對懷孕的她關懷備至,有時還陪她一起去醫院做產檢,待她就像親生女兒一樣……但好久不長,林知音發現,文夫人還有一個更關心的“兒媳婦”。 懷孕四個月,她搬出來了,并對文灝提出了離婚。 興許別人都覺得她任性、矯情、不應該。都說文灝一沒出軌,二沒背叛家庭,叁沒薄待她,她怎么偏偏懷著身孕要離婚呢? 因為別人不知道她受到的精神折磨,那足以讓一個特殊時期、懷孕的女人崩潰! 產后抑郁癥也是有先兆的。懷孕四月后的她回到父母家住,不愛見人,尤其是文家人,全都拒之門外,還一心只想離婚。 文灝見不到她,他也忙,最后到她七個多月早產的時候,他也沒能趕回來。 待他露臉,孩子已經在保溫箱躺了叁天,她手術麻藥過后的痛楚也緩解了,但她的心臟還是痛的——他堅持不離婚! 她整個月子都在抵死與他離婚的邊緣試探。后來,后來,還是哥哥把她抑郁癥的診斷書甩到他臉上,他沉重地看了看,這才愿意簽字的吧。 他還說:“如果你真的那么討厭我,用你的生命來討厭我,那我放你走!” 至此,過了兩年,林子佩兩歲,他們離婚也兩年。 春天的傍晚很安逸,一抹淺淺的夕陽斜斜地映入庭門。到了五點多快六點的時候,文家總算有那么一點點熱鬧的氣氛了。 文正初今天身體不適,頭疼的要緊,便早早讓司機送了他回來。他本想在晚飯前瞇一會兒,但甫一進門看到孫女兒,出奇的,他好像沒那么頭疼了,原本鐵青的臉色現下也緩和了不少,說:“音音來了,佩佩也來了?!?/br> 林子佩和爺爺接觸最少,因為爺爺當官,忙,她平時見得不多。加之爺爺不愛說話、不愛笑,面色總是平平的,是一個不動如山的人,佩佩偶爾看見了還會害怕,不敢靠近。 林知音抱起她,教她說:“叫爺爺。他是爸爸的爸爸。” “爸爸......”白凈漂亮的小姑娘咕噥一聲,一雙小手正抓著自己衣服上的流蘇,怯怯地看著文正初,好半天才憋出一聲:“耶,爺爺!” 說罷她自己還開心地咧嘴笑了。 文正初的笑容亦是難得一見,伸手將孫女兒抱過來,溫和地說:“嗯。佩佩看見爺爺了?!?/br> 文灝若在此,定會感動到哭! 他小的時候,也曾責怪父親心狠,當他不是親生的一般,將他丟進部隊之后便是不聞不問。倘若他在軍事演習中受了傷,母親一邊心疼地哭著一邊給他換藥,父親卻從不發表態度,看一眼就走了,大致意思是活著就好;倘若他拿了二等功、頭等功,母親夸他有多棒多棒,父親也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面對這樣一個冷淡的父親,文灝覺得自己長大以后還能那么有良心,著實不容易。但父親如今喜歡他的女兒,那豈不代表,也是喜歡他的? 當然,那個新上任的刑警隊長,他暫時還感受不了這股子喜悅。 “文灝回不了那么早,我給他打過電話了。他剛到,事多,下了班還要把人召集起來開小會?!蔽恼鯇α种粽f。 知音點點頭,但心里還存著一股壓力——到底昨晚的事,文家人知不知道呢?文正初平時壓根兒不會回那么早,那他今晚是特意來訓話的? 她頂著那股壓力,坐在文正初的對面吃晚飯,只怕他突然要對她說些什么。 果然,越怕事兒越攤上事兒。文正初問她:“音音找到合適人選了嗎?” “找什么!”首座的文老爺子抬眼一瞪,連心愛的花旗參燉雞湯盅都暫時舍棄了,“不用找了,就找我們家!把孩子抱回來,她爹不養,我養!” 這架勢...... 唬得正在給林子佩喂飯的文夫人不敢吱聲。 知音說:“還沒。” 文正初“噢”了一聲,也沒理會文老爺子,又說:“那不著急,有空我幫你問問?!?/br> 啥?知音自個兒都驚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