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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將宗睜開一條眼縫,直直睥睨過去。 “沒法滾蛋。”劉副將躲遠了些,摸著下巴實話實說道:“駱家一日給不清銀子,就一日滾不了。剩余那三萬兩現(xiàn)銀,你不打算要啦?” 韓將宗盯著他,視線銳利的像剛剛打磨發(fā)光的劍刃。 “嗨,你別嚇唬我。”劉副將怕他突然起來踹自己,又躲遠了些,“有錢人家的小少爺,興致起來想要跟人交朋友,誰也攔不住呀。可興致下去了,誰也不能強按著人家以身相許不是?” 韓將宗仍舊不錯眼,但是眼中波瀾隱約變了。 劉副將吹了吹椅子上不存在的灰塵,坐上去翹著二郎腿裝模作樣望了望外頭:“哎唷外頭風好大,今夜要降溫啊……” 韓將宗表情紋絲不動,余光掃了一眼外頭的天色。 門外枯枝沉重作響,狂風呼嘯著鉆過每一處縫隙,發(fā)出尖銳的哀鳴。 像深夜中索命的鬼差將長長的鎖鏈拖在青石板上,“嗚嗚、刺啦”聲在耳邊響個不停。 韓將宗很煩躁的指了指門外:“別給我出餿主意,信不信我抽你,趕緊滾蛋。” 他表情駭人,語氣也駭人。 劉副將平日沒少被抽,當然信。立刻害怕的閉上嘴,連忙跑了。 深夜已到,濃重云彩遮住月亮,仍舊不見分明。 迎風閣的燈火未歇,韓將宗仍舊睜著眼躺在床上。 隔壁兩個副將說話閑聊的聲音清楚的傳到他耳中。 “聽說駱少爺回來了,難為他了,這么遠的路程,這個時辰才到家。”大劉說著嘆了聲氣。 小孫:“不知道今天還會不會送過來啊?” 大劉:“應當會吧,之前都是會送的。不過也不好說,今天確實是晚了。” 二人聲音歇了一會兒,韓將宗聽見隔壁的門響了一聲。 緊接著是大劉的聲音響了起來:“怎么著,少爺派人來問,還要不要把錢先送來,或是明日一并送來。” 小孫:“這么晚了,來了還要搬運登記,明日一起送來吧……” 韓將宗實在忍無可忍,罵道:“誰給你的權利決定這個,若是放在他那里被偷了盜了,你負責嗎?” 隔壁頓然安靜如雞。 良久,滿是薄繭的指腹再次并到了一起,韓將宗呼出來一口氣。 下一刻,他眼皮朝下一壓,撩開被子下了床。 厚重木門打開又合上,被風借力刮到框上,發(fā)出一聲巨響。 候在門外的家仆被嚇了一跳,連忙朝他行禮:“將、將軍……” 韓將宗沉著臉走在前頭:“人在哪里,我自己去取吧。” 家仆想了兩遍才確認他問的是‘人在哪里’不是‘錢在哪里’,哆哆嗦嗦的回答:“在茶樓呢。” 第31章 亭臺茶樓燃著燈發(fā)出薄弱光芒,細紗垂簾被風吹的四處搖擺, 顯得吊腳樓猶如一座危樓落在半空中。 駱深靠欄坐著, 吹了一會兒風, 添了件厚重斗篷。 桌前擺著一壺酒, 已經(jīng)暖過幾回,現(xiàn)下已經(jīng)又涼透了。 他伸手摸了摸那溫度,最后將酒壺推到了一遍。 “佟興, 換一壺熱水來。”他吩咐道。 佟興立刻下樓去換。 駱深坐在探出去的美人靠上, 透過飄搖浪蕩的細紗遙遙看了一眼遠處的迎風閣。 迎風閣亮到現(xiàn)在的燈終于熄滅了。 他呼出一口氣,回想起白日里在湖邊看到的身影, 心中又堵又躁。 前一晚韓將宗的暗示也在腦海中不停的繞:若是看到我練拳,你喊我一聲。 ……我當時怎么沒喊他呢? 駱深心中悔無比:駱深啊駱深,憑他什么知府大人,能比得過韓將宗重要嗎? 天知道他再回來時發(fā)現(xiàn)湖邊沒了人是什么心情。 唉。 這么好的機會就這么錯過了。 他再次無聲的嘆了一口氣。 佟興帶著熱水回來, 給他倒了一杯。 駱深端起來看了一眼,不爽道:“怎么沒放茶葉?” 佟興看著他臉色, 不敢多說一個字,趕緊下去沏茶。 駱深眉頭微蹙,再次轉頭看了一眼遠處的迎風閣。 同時心中下定主意:等明天再見到他, 一定上前去, 哪怕說說話也好。 “駱深?” 樓梯處有人輕輕喊道。 駱深回頭, 梯口扶欄處站著一個黑影,瞇起眼一看,才看清楚是江家那大哥, 江潮。 不知站了多久。 “大哥?”駱深看出是他,起身朝著他低頭打招呼道:“這個時間,你怎么來了?” 江家長子江潮同弟弟不一樣,最是年輕一輩兒的榜樣典范。 這個時間實在不適合出現(xiàn)在外頭。 駱深看著他繃的直直的身體,鼻尖聞到了一絲酒氣。 江潮溫潤笑了笑,反而問道:“在看什么?看的這么入神。” “沒有什么。” 他未答,江潮便說:“連我上了樓都沒聽到,可想是在看什么重要事物。” 駱深搖搖頭,江潮走近來,探出手撩開紗帳往下一望,三層不高不低,院中的光幾欲照不到,空中半白不黑,霧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原來是在發(fā)呆。”他笑道。 江潮長身玉立,英姿颯爽,白日里看是個頂有氣質(zhì)的,不太像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