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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賀玨居高臨下地看她,她整了一下儀容,俯首行禮,“臣女見過陛下。” “說!”賀玨沒那么多耐心。 鐘宛秀瑟縮了一下,然后開口:“臣女乞求陛下庇佑,太妃要利用我陷害影衛(wèi)大人,具體計劃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一隱秘之事。” “什么事?”賀玨料想這個節(jié)骨眼鐘宛秀跟太妃鬧翻,只怕太妃也不能有什么動作了。 鐘宛秀整理了思緒,緩緩說道:“臣女曾聽太妃無意間說漏嘴,當年曾下毒殺害過影衛(wèi)大人,只是不知怎么沒成,太妃當時說怪影衛(wèi)大人命硬,毒都毒不死。” “什么時候的事?”賀玨甫一聽到這消息,怒氣全部涌上心頭。 縱然知道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可對自己下殺手這事,他好歹能隱忍過去,唯獨對身邊最看重之人,他萬萬不能忍。 鐘宛秀搖了搖頭,“臣女不知,許是很多年的往事了。” 賀玨不禁搜尋腦海中過往十數年的記憶,靳久夜自從來到他身邊之后,并沒有任何異常,太妃似乎也對他視而不見。如果真有這么一樁往事,那么很可能在靳久夜幼年時,在他還沒有遇到靳久夜之前。 是什么時候呢?賀玨想要查清楚,而靳久夜的檔案資料,以先皇的性子,生死營肯定會事無巨細地查清保管。從前不曾調動查看,是因為他極度信任靳久夜,而今他想為靳久夜鳴不平,為他洗刷和伸張所有的委屈。 “林持,你去玄衣司卷宗室,調靳久夜在生死營的檔案。”賀玨吩咐了命令,目光又落在了鐘宛秀身上。 鐘宛秀連忙討?zhàn)埖溃骸俺寂郧白鲞^錯事,以后再也不會了,請陛下饒恕。” “這話,你留著給靳久夜說。”賀玨根本不為所動。 影衛(wèi)大人那般冷酷,鐘宛秀又與他當面有過節(jié),便心生畏懼,哪敢真的到他面前去,只恨不得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而賀玨顯然在她這兒還不夠解氣,她猶豫了下,又斷斷續(xù)續(xù)開口:“臣女,臣女還有一事……” 她偷眼打量賀玨的神情,見賀玨眼神冷冽,不免心下一抖,便徑直說了,“臣女猜測,太妃針對影衛(wèi)大人,恐怕由來已久,今日聽太妃說話,似是為了臣女的曾祖父,鐘縉老將軍!” 賀玨疑惑,這跟靳久夜有什么關系?鐘縉戰(zhàn)死的時候,按年紀算,靳久夜才不過幾歲。 “是為了老將軍的死,太妃約莫覺得不止是北齊狼煙騎的緣故,還有……”鐘宛秀有些不敢說。 那幾個字是南唐的忌諱,先皇下令不準任何人提,甚至連那人的尸骨都刨出來鞭打了三千下才算解恨,最后暴尸荒野不準收殮入土不準后人祭奠。事實上,也沒有后人了,所有人都被殺,赤九族,乃刑罰之最烈。 “還有什么?”賀玨心頭一跳,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鐘宛秀顫顫巍巍吐出那意料中的五個字,“鎮(zhèn)國大將軍。” 隨后很快低下頭,不敢看賀玨的眼睛。 賀玨半晌沒出聲,空氣凝結著一層寒霜,鐘宛秀顫抖得無法自控,有些后悔不該說出最后這段話來。 就在這時,林持回來復命,“陛下,影衛(wèi)大人的檔案。” 賀玨快走幾步,幾乎是伸手一把奪過了那份泛黃的密封已久的檔案,可握在手里,他卻有些不敢看。 “主子……”靳久夜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輕輕出聲。賀玨抬頭,看著黑衣男人的臉。 男人很快看到賀玨手中的檔案,他語氣如常地問:“主子調了屬下的卷宗資料?” “是。”賀玨手指捏緊,“朕要不要看?” 靳久夜點了一下頭,“看吧。” 那語氣,好像掩住了平日里的冰冷,顯露出一絲溫柔與寵溺來。在這一刻,賀玨恍然覺得男人仍然是當年那個將他護在身后為他生為他死的大哥哥。 他輕輕撕開了封條,翻開封面扉頁,赫然看到第一頁第一條。 靳久夜,鎮(zhèn)國大將軍靳烈幼子。年四歲,于崇明十三年入生死營。 第41章 世上最好的靳久夜。 崇明十三年, 鐘縉慘死葫蘆谷,靳烈絕殺狼煙騎,戰(zhàn)死于玉石關。 表面看來兩位都是忠臣良將, 可后來先皇詔令天下, 靳烈投敵叛國, 故意引狼煙騎入玉石關, 害關內數十萬百姓慘遭荼毒, 鐘縉拼死救援, 被圍困葫蘆谷。三天后靳烈趕回玉石關,與狼煙騎殊死一戰(zhàn), 奪回關隘卻來不及營救鐘縉。 鐘縉慘死,舉國嘩然。然而靳烈為何棄關而逃,又為何奔襲守關,一切不得而知。 兩位當事人都埋于塵土, 留存下來的證據蓋棺定論。靳烈被赤九族, 長子次子早年便戰(zhàn)死沙場,唯一的幼子據說也與其母服毒自盡。靳氏出嫁女連同夫家皆受牽連, 親近的一律斬首,疏遠的也被流放關押,便是靳家請過的夫子老師或奴仆家人都沒有例外。 那是一場血案,是先皇執(zhí)政早期最大的陰霾。 那時候賀玨才不到兩歲, 他被送到了久未生育的秦皇后身邊, 秦皇后是個溫柔的女子, 無奈身體孱弱,能親自撫養(yǎng)他的機會極少, 再后來長大些,便被送到了乾元殿, 同所有皇子住在一起。 年紀小,對于這件事的印象幾乎等同于無,他還是牙牙學語的稚子,而靳久夜卻被送進了生死營那樣兇殘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