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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不是感謝,而是覺得……“靳久夜想了想,還是說出實話,“一點小事,不重要。” 沒有玄衣司的案子重要,沒有主子的江山重要,沒有主子的安危重要。 “一點小事?”賀玨氣得長呼一口氣,肺都快炸了。 “朕聽到消息,只擔心你受太妃欺辱,直奔壽康宮。朕心想,你這么笨,太妃又慣會用些陰私手段,你不知道要吃多少暗虧。朕根本不知道事實真相,只一味相信你,而你,竟然半點都不領情?“ “屬下知錯。”靳久夜被賀玨一番陳白嚇了一跳,連忙跪下請罪。 那撲通一聲,跪得賀玨耳根子都疼,他盯著靳久夜,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個榆木腦袋,怎么會這么氣人?明明不讓他跪,他還偏跪給你看! “好啊,你喜歡跪是吧?”賀玨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指著靳久夜,準備臭罵一頓,“你……” 你了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他又走了兩步,再回頭,再看到男人那張誠懇請罪的臉,視線相對間,靳久夜連忙道:“屬下知錯,惹主子生氣,該罰。” 火上又澆了一把油,賀玨更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想訓斥靳久夜,罵這小子可惡,可靳久夜連罰都認了,難道反口說人家沒錯? 賀玨實在找不到任何理由,盯了人半晌,突然大步上前,一把將人扯起來,“你喜歡跪,朕偏不讓!” 靳久夜驚愕地被拖起身,賀玨看他這難得的神色,揚了揚下巴,氣哼哼道:“怎么著,朕偏不讓你如意!” 靳久夜:“……” 他好像不是這個意思,主子似乎在跟他賭氣,可為什么要賭氣? “朕看得你心煩,自個兒出去,莫在朕面前礙眼!”賀玨揮揮手,不想再看這榆木腦袋一眼。 靳久夜應是,出了門。 賀玨獨自在勤政殿心煩意亂了好半天,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回顧白天發生的一切,他發現自己從未像今天這般沖動過,甚至還被靳久夜氣了個半死。 過去十幾年,他跟靳久夜總是最合拍的。他們能互相理解,盡管那個男人少于說話不善表達,可賀玨卻知道他心里要什么。但現在是怎么了,竟牛頭不對馬嘴,是靳久夜不聽話了,還是自己心思歪了? 以前他又不是沒見過靳久夜受傷,心疼歸心疼,在意歸在意,卻不會像今日這般又急又氣。他會親自為靳久夜上藥,幫他處理傷口,為他cao心衣物薄厚,甚至習慣性在用膳時幫他添菜,他知道靳久夜的所有飲食習慣,知道他喜歡吃紅燒rou,也知道他不愛酸甜口味。可這,僅僅是因為,他們是從小相互扶持走過來的患難兄弟,相處久了關心自然而為,并無特別之處。 如今心下這莫名的煩躁與沖動顯然特別古怪,到底是為了什么? 賀玨想了半會兒又覺得,或許他今日氣的不是靳久夜的傷,而是靳久夜不知分寸。明明傷還沒養好,卻又自個兒折騰。太妃那老妖婆,有什么可搭理的?還那般聽話,傷了自己身子可怎么好? 可再一想,今日的情況的確傷不了他。他武功之高,意志之強,作為常伴左右的人,賀玨最清楚不過。他甚至能跟死神作戰,這不知分寸又從何談起? 若換做以前的他,盡管會為靳久夜出頭,卻不會那般嚴厲地懲治宮人,也許更不會與太妃撕破臉,乃至于給鐘家難堪。他是個慣于冷靜的人,會籌謀規劃,會算計人心。哪怕在齊樂之這件事上,他也是步步為營,一點一點削除了所有可能存在的阻礙,只是最后沒想到,那人的心不在他這里罷了。 于感情之事上,尚且如此,為何在靳久夜這里,尤其是今日,卻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的冷靜了。 賀玨輾轉反側,到了后半夜也不能入眠,便披上外衣起身,獨自一人去了永壽宮。 既然想著那人睡不著,那他便去看那人。 到了永壽宮,賀玨故意收斂氣息,不想被靳久夜提前知曉,他只是想看看靳久夜罷了,也許看一眼就回去。 但靳久夜不是旁人,賀玨的功夫還是他教的,很快就察覺到賀玨的行跡。在他靠近房間前,立馬掩飾了方才的痕跡,跳上床,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的樣子。 屋子的燈火照得通明,整座宮殿就那處亮著。賀玨一步一步輕巧地靠近,輕輕推開那扇門,本想就看一眼,卻正好看到靳久夜躺在床上,沉黑的雙眸望著他。 “主子。”靳久夜起身。 賀玨頓時挺直腰背,裝模作樣昂首闊步地走進去,當然不忘伸手將門掩住。 他走近靳久夜,男人沉黑的雙眸一如既往地看著他,他卻忽然從心頭升起一股奇怪之感,那是完全沒來由的。 他下意識目光掃過整間屋子,那股子不對勁兒愈發強烈起來。直覺讓他意識到,靳久夜肯定瞞了什么。 忽然他看到靳久夜額角有一絲汗跡,霎時明白這人分明沒睡,卻裝作未曾發現自己的樣子,有古怪。 “你方才在做什么?”賀玨問。 靳久夜嘴角微微緊繃,沉默著。 賀玨又道:“說實話。”聲音嚴厲了許多。 靳久夜這才從背后緩緩拿出一只手來,掌心攤開,是一根一寸半長的細針。 賀玨見到立時瞪圓了眼,“靳久夜,你是不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