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喪心病狂
宋家祠堂離街道不遠,連著以前的大宅子,據說這姓宋的以前是個大官,后來犯了事情讓官府抄了家,這才落敗下來。 “宋家?哪個宋家?”孟良辰問:“可是三十年前的那個一門雙侯的承恩侯宋家?” 莫娘子點頭:“除了他家還有誰會住這樣大的宅子,修建祠堂。承恩侯在京城,他的弟弟永安侯則一直在福州。直到那一場宮變,宋家滿門抄斬,永安侯也沒有能幸免。”說話的時候她眺望著遠處黑沉沉的天空,心里唏噓不已:“永安侯一門百十余人無一幸免,那九樓五進的宅院被一把火燒了個干凈,就留下這么一個殘破的祠堂。” 話畢,指了指不遠處道:“那里,等天明你就可以看見被燒過的殘壁。” 孟良辰看了她一眼道:“莫娘子對宋家的事情知道的倒是清楚。” 莫娘子笑了笑:“我們家五代人都住在這里,哪里能不清楚,尤其是這里原本就沒有街道,就因為那座侯府才漸漸熱鬧起來,那條道據說還是宋家使錢修的,為的就是出行方便。” 孟良辰看了她一眼未來得及再次開口,朱砂和青黛就從里面出來了。 “二爺,奴婢尋了些干草,二爺先對付一晚上?” 接著屋子里的火光,孟良辰看著她們的衣服上的口子與血跡,忍不住怵眉:“你們倆先去歇著,爺還不困。休息一下,天明之后我們看看情況,在此最多逗留一日,傍晚時分進福州城。” 青黛點點頭扯著朱砂進了祠堂,黑森森的祠堂因著一堆火光平和了不少,但也因此將里面看的更為的真切。 殘缺不全的排位,還有點燈用的油碗,柱子上蜘蛛網到處都是。 青黛看了一眼躺在那里一動不動的云四,悄聲問一旁的朱砂:“先前不是拿了不少的藥嗎?撒完了沒有?” 朱砂扯了扯腰間的口袋道:“完了,那么多人,不撒完……”聲音戛然而止,手觸碰道圓鼓鼓的袋子之后道:“咦,怎么還有這么多?” 話畢,不敢看青黛的眼睛,別過頭道:“那個,失手,我把辣椒面當成藥粉了。” 青黛齜牙,好想給她兩下子 那些東西素來自己都是不離身的,這回怎么想起來讓這么個不靠譜的帶著的。 “嘿嘿,因禍得福,上藥上藥。” 一旁的鐵匠似乎沒有聽見她們的動靜,手里拿著一根長棍子時不時的撥弄一下篝火。 外面,孟良辰還在跟莫娘子說話:“此處怕是不會太平了,莫娘子可有想好下一步去哪里?” 莫娘子輕輕嘆息了一聲道:“邊走邊看吧,天下之大,處處黃土都能埋人。” 孟良辰笑道:“莫娘子是通透之人,這回多虧你和鐵匠大叔出手相助,如今我們已經與東瀛人撕破臉皮,無論到哪里都少不了麻煩,不如一道如何?” 莫娘子回頭看了他一眼:“平淡無奇的臉一瞬間竟然生動起來:“寧相公不怕我身份不明?” “救命之恩,誰還沒有點秘密!” 莫娘子點點頭:“如此,那就一道。” 兩人說妥了之后便進了祠堂,莫娘子挨著打鐵匠和朱砂,孟良辰則與云四在一處。 朱砂帶的那藥著實有效,到了后半夜云四就醒了過來,醒來的時候大喊了一聲:“二爺!”將迷迷糊糊打盹的幾個人都驚醒了。 鐵匠戳了戳火堆,火苗很快就竄了上來。 孟良辰坐直了身子看著他:“醒了?” “二爺,那日我們在攤子上遇見,遇見的那個東瀛人死了,據說是有些身份,說是什么大使。屬下,屬下和小六進福州城時,城里,已經亂了套。那幫子倭人只要看見拿著武器的一個都不放過。屬下和小六沖出去,他去第一樓,屬下則出了城!”話畢,大口的喘氣,偏偏這里連一口水都沒有。 孟良辰的面色難看的很,一直不曾開口的鐵匠道:“如此說來,福州也不是個好去處了。” 孟良辰咬牙道:“等天明通知了鎮上的人,我們去飛崖島。” “二爺,不可!”青黛開口道:“二爺忘了先前的事情嗎?,若是要回去,那也得飛崖島的人求著您回去,此刻回去,反而落了下乘。” 孟良辰看了她一眼,眸子里有些意外,沒有想到大哥給自己的婢女倒是個有勇有謀的。 云四喘了口氣繼續道:“我們與東瀛人交手的地方離第一樓不遠,如果,如果小六能順利的回第一樓,老大他們很快就會過來,璋大人那邊也能收到消息。” “怕就怕你說的那個小六不能順利到地方。”莫娘子看了他一眼,身上好幾處傷口,血結痂與衣裳都長在了一處。 她這么一說,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就連孟良辰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他知道這趟福州之行艱險,卻不想變故來的這樣的快。 幾個人此刻哪還有睡意,直坐到了天亮。 等路上有了人,他們才從祠堂里出來,勸說一事交由打鐵匠和莫娘子,畢竟他們在街上住了這么多年,街頭街尾的都很熟悉了。孟良辰幾人則貓在屋頂上等他們。 游說一事格外的不順利,大清早的人家還沒有開門門就被叩響,而后便讓人盡快搬離這里。 故土難離,你說有問題就有問題,神經病不是 那些脾氣好一些的直接將人忽悠出去,不好的直接開口罵了,大清早的這是找不痛快呢? 莫娘子頹廢的從一家布匹店走出來,還沒有出幾步便聽見那木屐的聲音,當真是觸目驚心。 孟良辰幾個在房頂上看的尤為真切,是昨夜的那伙人,那些人昨夜根本就沒有離開。 莫娘子一怔,迅速躲了起來,只見那些人敲開了東頭筆墨鋪子,拿著一張畫。 “看看,有沒有看見這個人?” 那筆墨鋪子的小老兒哪里經得住這樣的陣勢,直接就嚇尿了,斷斷續續半天也沒有吐出一個字來。 為首的那倭人一抬手,身幫的武士唰唰的拔刀,一刀過去就斷了氣。 不遠處的莫娘子伸手捂著自己的嘴,大氣都不敢出,一對眸子紅的快要滴血。 不到一個時辰,街上二十來戶人家沒有一戶活下來的,濃郁的血腥味在街道上經久不散。 房頂上,朱砂和青黛還有云四三個人死死的按著孟良辰,以免他控制不住沖出去。 孟良辰此刻一雙眼睛都充血了,活像一只發狂的野獸,若不是被人點了xue又壓制著,怕是早就提劍沖了下去。 這些畜生! 憤怒,內疚,難過,在他心里交錯,他只感覺心里有一股火氣,似要毀天滅地。 若不是因為他,這些倭寇怎么會找來半月湖,這個如同畫卷一樣的小街道,樂善好施的街坊鄰居,都是因為他才丟了性命。 帶那木屐聲遠去,打鐵匠松開手,莫娘子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眼淚很快就打濕了臉頰。 這是生她養她的地方,那么艱難的時候她都沒有舍棄的地方,就這樣說沒就沒了。 她轉眼,死死的看著那不長的街道,筆墨齋的孫伯伯,八珍閣的趙師…傅……都死了,全都死了。 那些倭寇,她一定要殺了那些畜生。 房頂上的孟良辰僵著身子被朱砂青黛架著跳下來,她們這會兒根本不敢給他解開xue道,就怕他會沖過去找那些東瀛人拼命。 “二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您現在沖上去能殺多少人,能將福州城里的倭寇殺完嗎?如果真的要為這些鄉親報酬,您就該冷靜下來,想想法子怎么樣才能將這些畜生趕出福州去。” 打鐵匠也道:“小丫頭說的對,這些畜生喪心病狂,見血是遲早的事情。如今我們只能從長計議,將他們趕出大楚才是最重要的。” 兩行溫熱的眼淚順著孟良辰的臉留了下來,再世為人,他是第一次感覺到無力和挫敗,心里的疼痛比上一世韃子將他萬箭穿心還要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