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命運的第五十章
無邊的黑暗中亮起了一抹光明, 八岐大蛇擁著懷里的少年看向光明之外。 光幕之外, 人來人往。高樓平地起, 海潮退又來。 終于,一個陰陽師注意到了這里的異樣。他感受著無邊的恐懼,用盡全力注視著無盡的虛空, 雙目之中鮮血流淌也毫無退縮。 鶴一如既往乖巧的坐在八岐大蛇的懷里, 半睡半醒間斷續分神聽著光鏡中陰陽師說話。 他入睡的時間越來越長,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 “家族永恒的繁榮是我們一生無盡追求的信念。”陰陽師說,明明已近而立,歲月的流逝仿佛擋不住他眼中那份稚童一樣單純而火熱的執著。 那是一份滿懷光明的希望, 充滿著希冀, 充滿著渴望。 “……真是無知啊。”鶴感受著腦后胸膛的震動,他微微往后仰頭, 看見那雙深邃的眼里翻涌的情緒,“這份無知,可真是令人羨慕。” 鶴為八岐大蛇所說的話疑惑,一位神明, 居然在羨慕一個人類? 八岐大蛇輕笑一聲,低下頭和鶴對視幾秒后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這個世界上, 凡是有生命的東西,只要有開始就會有結束, 只有神例外。”他喃喃著, 情緒不顯:“……只有神才是例外。” 鶴伸手握住蓋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只手, 冰涼的觸感一如既往,他沒有說話,只是乖巧安靜地坐在八岐大蛇懷里,精力不濟。 后來,那個陰陽師又來了。 他老了。 鬢角白霜,眉眼耷拉,滿臉皺紋。滄桑的眼睛里還如曾經一般有著一樣單純的執著。 他一直清晰明確著自己的目標。 不曾迷失。 他帶來了新的陰陽師,新的陰陽師更加桀驁,更加張狂。年輕的眼睛里滿滿都是野心,那么多肆無忌憚的野心,鶴看過去的第一眼甚至擔心遲早有一天那份滿溢而出的野心會將他淹沒吞噬。 白發的少年眼中燃燒著火熱的渴望,猩紅的瞳孔仿佛能穿透時間空間看到狹間的兩人一般。語氣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敬畏,那份桀驁與狂熱就這么毫無顧忌的傾瀉出來。“我叫源賴光,尊貴的蛇神,我想請你賜予我創造生命的力量。” “你要拿那個力量做什么呢?”八岐大蛇問他。 源賴光:“我想創造屬于我自己的式神——我會給你帶來新的祭品,新的力量來源。” 靜謐在流淌,光幕之外的年輕陰陽師耐心地等待著。良久之后,八岐大蛇道:“我可以把力量賜給你,但這是有違陰陽常理的行為,你只能創造出殘缺的生命。” 那個年輕的陰陽師答應了。對于他來說,這就夠了。 前人做不到的他來做,前人無法閃耀的榮光他來! 他是如此的自信,將無數族人的期望扛在自己的肩上。 無盡的黑暗里,鶴聽見身后身體的傳來心跳的聲音。 神明是沒有心的,這是長久的時光里八岐大蛇為了回應他的心跳聲而出現的聲音。 “為什么要答應這筆交易呢?”鶴不解。 與源賴光所以為的【八岐大蛇被鎮壓入陰陽的狹間失去力量來源,失去信仰的力量】的猜測不同。八岐大蛇本就是邪神,世間任何生物所產生的惡意,負面情緒都是他的食糧,都是他的力量來源,只要世間還有生命存活,他就是不死的。而在充滿惡意的陰陽的狹間,八岐大蛇更是幾乎能稱作是無敵。 八岐大蛇握住鶴皓月般的手腕,那只手在黑暗中越發顯得蒼白無力,指尖圓潤粉色的指甲已經開始蔓延上黑紫的顏色。 “我說了,我的鶴,可是我的眼睛,要帶我去看遍外界的一切的。” 源賴光的動作很快,快的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很多八岐大蛇的祭臺開始出現在陽界之外。 八岐大蛇等待著,等待著,擁著他的鶴。 在這黑暗中他已經呆了很久很久,可此刻似乎再也無法忍耐下去。 他的鶴指甲全部變成了黑色,清晨暖陽的頭發變成了黑色,金色的眼睛染上了灰暗。 終于,在一個夜晚,等待良久的第一場祭祀開始。 晦澀的月,龍膽紋的陰陽師,還有清凈的巫女。 然而八岐大蛇只知道,隨著花一樣凋零的巫女,他懷中的鶴也從陰陽的狹間消失了。 就像他悄無聲息的來到,他的離去也是悄無聲息。 狹間力量翻涌,身.下長蛇吐著蛇信嘶嘶,發泄著難言的情緒。 從此,他再也無法感受到那道回應著他身體里一同跳動的心跳了。 ———————— 京都不遠處的山里出現了山鬼。那山鬼似是從別處來的,畏懼著京都上空籠罩的穢氣與妖氣,也畏懼著京都陰陽寮的赫赫威名不敢闖進去,只在京都附近為惡。 在受害的從家禽變為村民后終于有人將這事上報至陰陽寮。 那只鬼極為狡猾,將狡兔三窟學了個盡,幾座荒山之間輪流作惡,普通的陰陽師極難將他抓住。 “今日宜出行。”櫻花樹下,一身白色狩衣的少年占卜著,他回首看向身后埋頭案牘之上的青年:“師兄,你看那山鬼的事……” 青年他起頭來煩躁揉揉臉,“不去。” 少年探頭過去,指著他新畫的符咒:“這里靈力不暢,你又失敗了。” 青年:“這符咒你不過半日已融會貫通,我卻學習數月之久仍舊不能完美繪出。”他嘆氣,“你這天賦當真可怕。” 少年:‘師兄可別這么說……’ 平靜了心緒,青年站起身來,拂拂衣袖:“不必過謙,連父親也說,你的天賦比源氏那位陰陽師還要強上幾分。”早春的櫻花已經開了,廊上零零散散落了幾瓣粉紅,“不是想去捉那山鬼嗎?走吧。” 少年一臉驚喜:“誒?師兄你答應了?” 青年側首瞥他,輕嘲:“可別作出這幅姿態,你想要做的事何時沒達成過。”他說了宜出行就一定要出行,即使他不愿意,這家伙也會千方百計的讓他愿意的。 少年睜著晴空般干凈的雙眼,懵懂又無辜。 青年看他這樣子只覺得胃疼不已。 兩人乘著牛車一路行往出事的幾座荒山,商議之后兩人均分分別負責兩座山,雖然不將區區山鬼放在眼里,青年還是囑咐少年若是遇到無法解決的意外就喚他。 少年興致勃勃的應了。 早春的溫度很低,更別提昨晚剛下過一場大雪,那雪飄飄揚揚,直至今日早晨太陽出來才停歇。 大雪封山,山路難行。少年卻毫無所覺,雙足踏于雪地之上,不留一絲痕跡,不受一絲阻礙,一路觀風賞雪,優哉游哉,直到夜幕降臨巡完一座山。 忽然,遠遠感受到另外的山頭上傳來的妖氣與激蕩的靈氣,少年一臉“驚訝”,手搭涼棚望了望,片刻之后覺得以自家師兄的實力能將事情完美解決后背起雙手,將視線調往山頂,注視片刻之后才慢悠悠地爬了上去。 夜色漸深,月出中山。湛藍的幕布上,圓月懸掛。 在那山頂之上,只著單衣的單薄身影癡癡的望著天邊圓月。 沙沙—— 他踩在雪上,發出聲音,印下腳印。 那人回過頭來,黑色的長發下蒼白的臉,精致的五官仿佛蠱惑人心的魅妖,一雙眸子,含著惘然迷茫,似乎在誘惑著行人將他帶回家去。 “今夜,月色甚好?”少年笑意盈盈上前去,與那人并立。他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妖氣,那是同族的氣息。 月下的少年有著月光的發色,天空的眸子,仿佛月神的化身降臨人世。那人望著他,神色怔忪。 他伸手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手腕上以靈力繪出隔絕妖氣的符咒來,沒有媒介的符咒只能起一時的作用,這之后他還要為他適時補上才行。“你也是狐族?”他看了那人半晌忽而搖搖頭,“不,你是半妖。” 他笑彎了眼,無意識的讓人想要信任他:“我也是哦,咱們倆是同族呢。今日卦象告訴我,這里有份驚喜,果然不假。” “在下安倍晴明,君,如何稱呼呢?” “我,我是鶴——是一只鶴,不是狐貍。”他腦海中一片空白,除了鶴這個名字之外,一無所知。明明他能感受到自身的種族為狐貍,卻不由自主地出言反駁了。 安倍晴明看了他一會兒,笑起來,“忘記了也沒關系哦。從這以后,我就叫你鶴了!” 京都里人們都知道一件事,陰陽寮內有名的大陰陽師賀茂忠行除了賀茂宗憲和安倍晴明之外又多了一個弟子,鶴。 這本是一件小事,引起人們討論關注的是鶴那比貴女更要精致的容貌,和不俗的禮儀舉止。 顏控不管是什么時候都是存在的。 “賀茂大人收徒難道是根據外貌來的嗎?三個徒弟,親子賀茂宗憲大人如他一般,嚴謹溫和,安倍大人傳說母親是妖狐,容貌姣美,無愧傳言,鶴大人一身白衣有如白鶴,貌若好女,讓人可望不可即。”穿著厚重和服的貴女舉著檜扇遮住臉頰,只露出一雙眼睛亮閃閃地望著好友。 對面兩名女子想著話中那三人的外貌,也不禁紅了臉頰。 烏云般堆砌的長發上攢著紫藤花的少女咬著唇,輕聲道:“你們也知道前些日子我家中有些不凈,母親也因病了,便著人拿了帖子去陰陽寮。來的便是那位鶴大人,那位大人風骨品行更甚傳言。” 想到當日的情景少女羞紅了臉,緩了緩劇烈的心跳徐徐道來:“那日……” 墻外紫藤花開簇簇挨挨擠擠一片,在陽光下散發著淺淺的香味,就像少女的心事在太陽底下曬得暖洋洋的,懶懶的。 安倍晴明牽著鶴笑著從院墻外走過,蹦蹦跳跳的式神跟在他們身后,少年人精力充沛,即使陰陽寮事物繁忙也無法阻止他們如夏日陽光璀璨絢爛。 ※※※※※※※※※※※※※※※※※※※※ 感謝在20191116 22:35:33~20191122 23:53: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貓吃魚 50瓶;碎月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