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命運的第四十九章
那是一抹素白的靈魂, 倏爾遠, 倏爾近, 輕忽得就像是春日的風(fēng),帶著來自外界的清新氣息在永無天日的狹間飄行。 隱藏在黑暗里的惡意濃霧般翻涌,試探著向前, 靠近想要將那罕見的異象, 無數(shù)時光里陰陽的狹間唯一閃爍著光輝的事物牢牢攥進自己的手里。 半透明的靈體是孩童模樣,淺色的半長頭發(fā)飄在腦后,露出半張臉。帶著嬰兒肥的臉上那雙睜著的金色瞳孔朦朧又茫然,空洞無焦距, 整個人無意識的飄蕩著, 漫無目的,對無數(shù)試探的惡意視而不見。 “這是一只鶴嗎?”黏膩濕滑的聲音像是一道光, 破開所有遮擋在眼前的迷障,沖擊所有禁錮,男孩恢復(fù)了神志,纖長的睫毛眨動兩下。 隱藏在黑暗中的惡意飛快退散, 遠遠逃開去。 男孩聽到了那句問話,抬頭看見站在巨蛇頭上飛速靠近的人, “不是鶴。”他回答, 聲音屬于孩童雌雄難辨的甜脆聲音,就和他精致的長相一樣, 讓人難以憑外表辨別性別。“我是半妖。” 神色清明, 朗朗正正, 絲毫沒有半妖為自己的出生自卑怯懦的樣子。 “嗯哼,半妖?”男人靠近他細細打量,輕呵一聲,“原來是只小狐貍啊。”饒有趣味的挑起眉,男人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溢散的邪氣飄到男孩身畔時無聲無息就將他指尖染黑半截時,略一思索,整個人由上至下開始變化。 浸滿邪氣的長發(fā)褪去顏色,露出初雪的潤澤,骨質(zhì)面具扣在腰間,面具空洞的瞳孔里閃著紅光,執(zhí)著地注視著面前的孩子,似乎恨不得將他吞吃殆盡。 然而就算是這樣,比起之前純粹的邪氣,現(xiàn)在的男人身上帶上了幾分神性,看起來仿若無邊地獄里走出來的邪神一般。 男孩看著男人又看看腳下踩著的瑩白如玉吞吐蛇信的大蛇,恍然大悟,“原來你是蛇妖?” 男人湊近他,冰冷的指尖毫無障礙的觸碰到孩童的臉,鼻尖輕嗅,似乎在聞他身上的味道一般:“是啊,蛇妖。”他笑了下,像是在為男孩的無知發(fā)笑,“你聞起來好香,讓我把你吃掉吧。” “誒?”臉頰上冰涼的觸感驚醒了男孩的危機感,神經(jīng)大條的他終于反應(yīng)過來,立馬飄開幾步遠,急忙道:“我現(xiàn)在還沒有長成,rou又酸又澀,要等到成年以后才好吃。” 妖怪歲月悠長,成年時間根據(jù)種族的變化有長有短,就算作為半妖,男孩的成年時間都是以幾十甚至百年計算的。 顯然,他在和男人玩文字游戲。然而男人并沒有接招的打算。 “小孩子皮薄rou嫩,是最好吃的,更何況現(xiàn)在你是靈體啊。”靈體哪有成年不成年之說。 男人出現(xiàn)在男孩身后,握住他的肩膀不讓他動彈,他伸出舌尖,舔了舔男孩的臉。 他的舌尖是正常模樣,碰到男孩時特意變成鮮紅的蛇信,尖端開叉,舔在臉上讓人由衷滑膩濡濕的感覺,極度不適。看到男孩一個激靈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愉悅的滿意。 孩童驀地恍然,瞳孔放大,臉色難看,終于想起自己已經(jīng)身亡的事實。 “是啊,我死了。” 他環(huán)視四周,視線茫然的梭巡著,企圖找到自己牽掛的事物。男人抱著雙臂見他神色惶恐,抿住了自己的唇,臉上神色看不出變化。 “那個,請問你看到一個和我在一起的靈體嗎?或者這里還有別的靈體嗎?”男孩撲上來抓著他的衣袖,神色惶惶然,眸中淚光閃爍。 男人感受著他靠在身上的感覺,與深淵同源的瞳孔注視著他,情緒難明,他低下身,指尖按在他的眼下,接住一滴將落未落的淚珠:“這是什么?” 他把手指放入唇間舔了舔:“咸的。” 一瞬間,無數(shù)關(guān)于主人的信息碎片從舌尖迅速傳遞到他的腦海。 男人:“原來,你叫羽衣?” 羽衣渾身一震,從小父親無數(shù)次教導(dǎo)他真名被人知曉的后果,恐懼一瞬間淹沒他,然后又很快反應(yīng)過來,這個男人這么強,真想對自己做什么自己根本無法反抗。 “是。”羽衣點頭承認,他父親是大妖怪玉藻前,他和meimei與父親一起住在京都。接近年關(guān),父親玉藻前有事外出,讓他和meimei愛花一起在家中玩耍。結(jié)果玩耍的時候愛花不小心摔倒摔碎了用來隔絕妖氣的手鐲,吸引來了京都的陰陽師們。兩個年幼的半妖手無縛雞之力,在陰陽師們面前不堪一擊。 瀏覽自己得到的信息,男人嘴角慢慢扯開,露出個笑來,他的聲線如蛇一般,濕冷滑膩,直直鉆入人心底:“如果我?guī)湍悖悄隳鞘裁磥韴蟠鹞夷兀俊?/br> 滿心擔(dān)憂的羽衣不曾多想,聽到這話便眼睛一亮,大聲道:“什么都可以!只要我有的,全部都給你!” 男人又笑起來,“好,記住你說的話,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鶴]了。是屬于我八岐大蛇的[鶴]!” 他第一時間察覺到那抹在深淵之中飄飄蕩蕩的幽魂時就覺得那是一只鶴,而非狡猾的狐貍。 陰陽的狹間沒有時光流逝,八岐大蛇帶著他的鶴將那些妄圖覬覦他的東西的兇獸狠狠揍一頓才慢慢回到狹間深處。 那里是狹間最危險的地方,因為八岐大蛇常年停留在那里,那里充滿了他的氣息,無時無刻不在震懾著狹間的[未知]們。 在羽衣焦急的懇求目光目光下,噙著笑意的八岐大蛇指尖一點,一面圓鏡出現(xiàn)在虛空之中。 鏡中,庭院里玩鬧的兄妹中的meimei愛花摔倒,腕上遮掩妖氣的手鐲碎裂,似有若無的妖氣出現(xiàn)在小院中,然后向外飄散,飄到附近巡邏的穿著做陰陽師附近。 然后愛花被殺,羽衣受控,就在將要被陰陽師們制成式神之時,羽衣奮力掙脫,將meimei尸體送走之后當機立斷自爆,帶著那些陰陽師一起,下了地獄。 “看不出來,你還挺狠的。”八岐大蛇掃視面前一身乖巧的男孩又看看鏡中狠厲的羽衣,興味更濃。 他注意到,羽衣自曝時他身邊空間扭曲的波動,恐怕這就是他意外來到陰陽的狹間的原因吧。 羽衣已經(jīng)回憶起當時的一切,并沒有過多的注意鏡中的自己,他專注的看著自家的大宅因自己的自爆瞬間燃燒,愛花的身體被傳送到京都郊外,看著渾身上下鑲嵌滿眼睛的少女被愛花殘存的靈力吸引,看到她伸手挖下愛花的眼睛,看著她發(fā)現(xiàn)愛花的靈魂之后將她的靈魂收攏于那雙剛挖出的眼睛之中,在下一波陰陽師們到來之前迅速離去。 接著,是回到家之后發(fā)現(xiàn)一切面目全非悲痛欲絕的父親,是大晦日京都長燒不滅的大火。 “滿意了嗎?”八岐大蛇站在他身邊,他身上獨有的氣息強烈的侵蝕著他。 看著鏡中在百目鬼的照顧下逐漸出現(xiàn)意識的愛花,羽衣眨了眨眼睛,看向八岐大蛇,“從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了。” “就是[鶴]了。” 八岐大蛇滿意了。 陰陽的狹間很無聊,很安靜,什么都沒有,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和陰氣惡意凝結(jié)的兇獸妖魔。 八岐大蛇有時候會帶領(lǐng)鶴去清繳妖魔,有時候會和他說說自己很久很久以前的事,說他還未進入狹間之時,說說[天],有時候也會聽鶴見翔說說他的故事,聽他說他的父親母親,聽他說他的meimei。 有時八岐大蛇也會教鶴修煉,可惜他的修煉方法明顯并不適合鶴,導(dǎo)致鶴靈氣紊亂,力量大退。鶴也不生氣,笑著表示就當做在實驗新的修煉方式。 沒有時間的概念,鶴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孩童的身量慢慢拉長,變成了少年,曾經(jīng)雌雄莫辯的臉龐有了棱角,長成了和他父親玉藻前極為相似的精致長相。 陰陽的狹間充滿無數(shù)惡意,怨念,邪氣,所有被人類拋棄的東西都在這里。鶴的靈魂清凈澄澈,瑩瑩散發(fā)著光芒,他在這里過了不知多久,即使有八岐大蛇的庇護,魂體還是漸漸被侵蝕,盡管八岐大蛇轉(zhuǎn)換了形態(tài),他那充滿神性的靈力到底不是魂體該觸碰的東西。 鶴對此并未作出排斥的反應(yīng),或者說,要不是八岐大蛇將他層層包裹在自己的領(lǐng)域之中他早就敞開自己的靈魂任由惡意侵染了。 大多數(shù)人類,或者妖怪被惡意侵染之后,會變得邪念叢生,面目全非,但他成年被邪念惡意包圍早就有了耐性,他知道,自己若是侵染了惡念,性格確實會產(chǎn)生偏移,大變倒不至于。 八岐大蛇也明了鶴的念頭,對此他的回應(yīng)是將鶴包裹的更嚴實了:“我的鶴是當初蹁躚飛進狹間的白鶴,而不是其他。” 于是鶴不再提這件事。 八岐大蛇也不再說。 直至有一日,八岐大蛇問坐在巨蛇頭頂修煉的鶴,問他:“你想出去嗎?” 出去狹間,去往外界。 “我不想。”鶴道:“我是你的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那你就出去吧,用你的眼睛,代替我去看看外界山河日月的變換。” ※※※※※※※※※※※※※※※※※※※※ 感謝在20191115 00:26:26~20191116 22:35: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qingzi 10瓶;312153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