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欲辯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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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開春的汴京街市熱鬧非凡,車水馬龍,行人如織。鱗次櫛比的屋宇,既有茶坊,rou鋪一類的小商販,又有綢緞鋪,酒樓妓院一類的富麗堂皇的商店門首。來來往往的貨郎,腳夫,抑或是乘轎的達(dá)官顯貴,騎馬的士紳,更有形形色色異國的商隊,不一而足。 尤其是東市的汴河橋一側(cè)多有賣珍奇古玩和時興玩意的地攤,還搭著雜耍臺子并戲班子,紅紅火火,一派四海升平氣象。 寶符從一架外表平平無奇的馬車?yán)锵聛恚劬Χ伎椿耍挥X無一處不新鮮,帷帽下的小臉滿是好奇。 蕭業(yè)怕寶符走散,一直緊緊牽著她手。他此次出宮極為隱秘,所知之人甚少,除了隨行的車夫和幾個仆從,其余全是暗衛(wèi),隱在御駕四周,尋常人無法覺察。 蕭業(yè)隨著寶符走走停停,一路上,凡是賣小玩意的攤子快被她逛遍了,什么鬼臉青花的酒甕,前朝雅士的琴譜,還有兔兒爺?shù)幕簦灰獙毞矚g的,蕭業(yè)通通買下,不一會,身后的隨從手中各個都捧著一包袱雜七雜八的東西。 寶符從東市的一頭走到另一頭,從日照當(dāng)空到夕陽西下,腳都有點(diǎn)疼了,但擋不住她興致勃勃,拉著蕭業(yè)大手問東問西。 寶符到哪都忘不了祭自己的五臟廟,抬頭掀開帷帽下的輕紗問:“爹爹,符兒餓了,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么?” 蕭業(yè)唯恐旁人看到寶符嬌顏,將她仰起的小腦袋摁下去,拉了拉帽檐的薄紗,才道:“醉仙樓是京城第一等的酒樓,菜色堪比宮中御膳,就在汴河橋?qū)γ妫鶐闳ゾ褪恰!?/br> 寶符歡呼雀躍,立時就要過橋去,腳步比方才逛街還快。 蕭業(yè)跟著寶符,為她孩童稚氣搖頭失笑,突然見她停住步子,直勾勾盯著橋頭,原來那里有一處攤點(diǎn),掛著寫有“湯面”的幌子。 那面攤不大,只有一個老翁在搟面下面,一旁架起一口大鍋,鍋中熱湯滾滾,賣牛rou面和素面,市幡上標(biāo)著牛rou面五文錢,素面叁文錢。 寶符烏溜溜的眼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站在那面攤子前不走了,眼巴巴看著蕭業(yè),嬌聲求他:“爹爹,咱們不去醉仙樓了,就吃這個吧。” 蕭業(yè)笑她:“你連醉仙樓都看不上,這一碗面怎就入了你的眼了?” 寶符嘟起嘴,不服道:“符兒對那些山珍海味早就膩煩了,醉仙樓的廚子再好,哪能比的了宮中的御廚呢?符兒就想吃沒吃過的東西嘛。” 蕭業(yè)嫌那攤子簡陋,怕把寶符金貴的脾胃吃出病來,只是不應(yīng),寶符拉著他衣袖不停撒嬌:“爹爹,符兒就要吃這個,好不好?好不好嘛?” 蕭業(yè)被她纏的沒法,輕點(diǎn)她腦門:“不許調(diào)皮。” 誰叫他實在對寶符硬不起心腸,看那面攤收拾的還算干凈,最后只得點(diǎn)點(diǎn)頭,帶寶符在攤前尋了個位子坐下。 此時已快入夜,行人漸漸稀少,攤位的客人寥寥無幾,僅剩的幾位主顧也都被蕭業(yè)的侍衛(wèi)代付了面錢后默默打發(fā)了。 那賣面的老翁見來了兩位面生的客人,穿著打扮非富即貴,就連身后仆從也正容亢色,規(guī)矩森然,行動作派皆與旁人不同,不由誠惶誠恐,連忙搓著手殷切招呼:“兩位貴人來小店要吃些什么?” 寶符掀起紗帽一角,在招牌上掃了一遍,興沖沖對老漢道:“老人家 ,給我上兩碗牛rou面。” 買面翁點(diǎn)頭哈腰,急忙回身搟面,木搟丈嫻熟的將面團(tuán)搟成薄厚適中的一張面皮,刀切成長條狀后下入鍋中,動作一氣呵成,生怕讓貴客等急了惹上麻煩,他一邊用湯勺攪著面湯,一邊悄悄打量攤前坐著的一大一小。 那男子玉冠束發(fā),身穿玄色箭袖錦衣,器宇軒昂,姿容不凡,雖是閑閑坐在一條木凳子上,卻有一股雍容氣度。 本以為依偎在他身旁的少女是他的內(nèi)人,但方才匆匆瞥見她紗笠下的發(fā)髻,知她乃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想必是那男子的親眷。 老翁正暗中思索他二人身份,突然感到芒刺在背,抬頭一看,是兩個仆從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面無表情,嚇得他差點(diǎn)扔了手中漏勺。 面皮搟的薄,一會就在沸騰的湯里煮熟了,老翁撈了兩碗面,又多加了兩大塊牛rou,撒了把綠油油的蔥花,臨上桌前,卻被那一直守在旁邊侍從擋了,取了小勺嘗了一口面湯,默了一會,才一揚(yáng)手令他將面端過去。 蕭業(yè)身邊的寶符此時興高采烈,她取下帷帽,望著遠(yuǎn)處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河燈,心中十分放松快活,待得那兩碗熱氣騰騰的面端上桌,更是食指大動,挑了一筷頭面,掛著鮮亮的湯汁,吃在嘴里,香滑勁道,好不滿足。 蕭業(yè)看寶符將一碗普普通通的牛rou面吃的如此香甜,不由驚奇,也嘗了一口,只覺味道尚可,但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宮中食不厭精,膾不厭細(xì)的御膳,只是看著寶符吃相滿足,不由心潮起伏,只盼她無時無刻不如此,無時無刻不與自己在一起。 寶符專心致志的吃了大半碗面,又喝了幾口面湯,感覺有些撐了,抬頭一看,身旁父皇沒有動口,不由奇怪:“爹爹怎的不吃?” 蕭業(yè)嘴角漾起微笑,一時冬雪消融,春暖花開,寶符看的呆了,定定瞧著父皇幽深眸子中自己的倒影,像顆顆星辰墜入寂靜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漣漪。 此時已是暮靄沉沉,天色將昏,蕭業(yè)付了攤主一錠金子,把那老翁驚的不知所措,連連謝恩,一行人卻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蕭業(yè)看時候不早了,要帶寶符回宮去,寶符自然是不愿意,拼命搖頭,流連不舍,想再看看汴河的夜景,蕭業(yè)自覺今日已是縱容她多回了,此時再不容她撒嬌耍賴,硬是橫抱起寶符纖弱嬌軀塞進(jìn)馬車?yán)铩?/br> 寶符畢竟千金之軀,何曾一日之內(nèi)走過這么遠(yuǎn)的路,之前都靠玩樂的興味強(qiáng)撐,其實早就疲憊不堪,坐在微微搖晃的馬車?yán)铮泬|又舒適,原本還眼眶發(fā)紅,擰著腦袋不理蕭業(yè),不一會兒就打起盹,小雞啄米似的點(diǎn)頭,身子一歪靠在他懷里睡著了。 蕭業(yè)替她除了繡鞋,將她小心安置在車內(nèi)鋪了羊毛毯的厚墊上。只要有父皇在,寶符天然的安心放松,睡得沉靜,連被父皇抱回寢宮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