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襲的歐石楠_分節閱讀_214
“不不不,”女孩連忙擺手,“您不要嫌棄就好了。”她有些羞澀又大膽地直視著對方的眼睛,“您沒事就太好了!”不由自主抓緊了托盤的邊沿,“您……還需要什么嗎?” 希瑞爾停頓了一下,眼角余光瞥到玻璃櫥窗里張貼的海報:“芭菲,香草芭菲。” “好的先生!” 希瑞爾要過了好一會兒才能控制自己腿部的神經。他稍微挪動了一下自己的腿,又看了眼自己的手。他知道這個時候該馬上聯絡奈登,讓他把自己帶回去,然后聯系最頂尖的醫院,給自己再做個細密的精確的檢查——但他現在毫無此類想法,生命受到威脅的事實并沒有叫他產生任何危機感,他就是如此平靜而寧和地凝視桌子上一個小小的多rou盆栽,遮陽傘將他的影子也給籠罩起來,陽光并不溫暖,但風也不冷。在他的視野中,時間具現化如流水一樣從身側淌過,就是剎那之間的事,驟然明白拉曼尼夫人曾告誡過他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瞬間他忍不住熱淚盈眶,呆呆坐著,緩慢的思緒運轉著很多記憶,但一切又是那么蒼白而空泛,什么都褪去色彩,什么都沒有波瀾。 一大杯五彩繽紛的芭菲放在他面前,然后那個女孩在他對面也坐下了。 在希瑞爾抬頭看過去的時候,女孩臉紅得像是能燒起來,聲音輕細又有些猶豫地說,“我覺得……我覺得您需要人幫助。”然后才有些不安,鼓足勇氣地問:“我能、能坐在這里嗎?” 希瑞爾注視著這個女孩。軟蓬蓬黑褐色的頭發,扎著太陽花繩的馬尾,小麥色肌膚,五官并不很精致,是西班牙女孩一貫的深邃健康的長相。青春動人的生命活力在她身上洋溢,就像是盛放的花朵一樣明媚鮮活——他有短暫的失神,慢慢地才點了點頭:“……謝謝。” 女孩的眼睛忽然之間就亮了起來。 冰激凌很甜膩,堅果與威化層次豐富,過量的糖分反倒叫他的思維更清晰。 “先生,您是生病了嗎?”女孩小心翼翼問。 “是的。”希瑞爾緩慢道,然后又補充,“并不嚴重……有些低血糖而已。” 女孩像是松了口氣的樣子,她黑色的眼瞳亮閃閃的,很明顯可以看出好奇:“您從哪里來呢?”問出口,隨后有些慌張地解釋,“我、我是說……你看上去不像是西班牙人。” “英格蘭,我來自英格蘭,”他輕輕說,“我的祖上有地中海的血統。” 女孩臉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是這樣呀……” 她注視著他平靜的眉眼,此刻并不能看出對方的情緒,但她就是有種莫名的感覺:“是什么在困擾著您呢?”年青的臉上還有著孩童式的天真,“先生,您看上去并不開心。” 希瑞爾看著自己手中的勺子,過了一會兒反問:“‘開心’,是怎樣一種感受?” 女孩呆呆地歪著頭,好半天才組織好語言,磕磕絆絆地說:“就是,心情很愉悅——吃到好吃的食物,看到美麗的人……幫助了別人,覺得物有所值……都會覺得很快樂。”她紅著臉小聲補充,“就像遇到您,就是一件很開心的事啦。” 希瑞爾放下了勺子,他安靜坐著,然后又問:“可是如果失去了滿足感呢?如果你無論做什么,都得不到滿足感,你要怎么才能開心?” 女孩用了很長時間才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難以置信:“怎么會……這樣呢?” 希瑞爾在停頓很久之后,微微笑了笑:“是的,為什么會這樣呢。” 他擁有很多東西,很多常人根本難以想象的事物,可大概就是擁有太多了,所以才會覺得一切都無趣之至。對于大多數人來說,不想吃可以不吃,餓了自然會愿意吃了,不想工作可以不做,但最終生活會逼你爬出溫暖的被窩匆忙趕去上班。每個人都能從各種需求的實現中獲得滿足感——可是什么都不想有,什么都不需要,滿足感從何而來? “我像是陷入了一個死胡同。”他喃喃道。 曾經他藉由過往與復仇的動力支撐著自己。現在塵埃落定,一切結束,而他也孑然一身,失落所有在意的,干干凈凈。 是的,我并不開心。他想。 那我該怎么才能讓自己開心起來呢? “先生?”女孩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謝謝你。”她對面的人忽然說道,站起來并將一張大額的紙鈔放在桌上,“非常感謝你。” “先生!”在人即將離開的時候,她十分迫切地叫住了他,但在對方止步轉過頭時,她忽然又說不出什么話,“您能……”她抿了抿唇,“您還會來嗎?” 希瑞爾轉頭看了眼店名,微微一笑:“我會記得你。” 走出很遠,聽到身后的呼喊:“我叫莎娜!”希瑞爾猶豫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提前預約了拉曼尼夫人,順便讓奈登聯絡下凱里——梅提亞并沒受到多少影響,而亞特蘭蒂斯的收尾工作是他負責,目前已經將兩個實驗室合二為一——他需要幾位神經學專家,在面談之后再確定是否前往最頂尖的的神經科醫院做詳細檢查。 在今天這種意外的情況出現之后,希瑞爾幾乎已經確定他腦子中畢竟還存在著什么未被覺察的問題,這個問題不僅在影響他的健康,而且正在逐漸侵蝕他的精神。 一直以來被心理問題蒙蔽了視野,他自己都認為是復仇成功失去了精神支柱以致現在的模樣,從而也在某種程度上誤導了周圍的人。他的確是有些心理問題,但不至于到達如此嚴重的地步。拉曼尼夫人一直認為他潛藏了一部分自己,他也認為是自己無法完全坦誠的緣故,但有沒有可能……有潛意識中的某些東西在影響著他呢? 這種病變讓你變得像是另一個人。 這一晚平安過去,天亮之前被克洛恩拍著臉叫醒。希瑞爾抱著貓走到窗前,推開窗往下看了眼,見到還帶著夜色的薄霧中一身正裝身姿挺拔的人,那點惺忪的睡意忽然間消失得一干二凈。面無表情舉起克洛恩,跟那雙無辜的藍眼睛對視了一眼,直接松手,把它丟下去,砰一聲關上窗。小叛徒!這家伙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 努力沖沖走下樓去,掀開門,立在臺階上的男人肩上蹲著貓,抬起頭對他微微笑了笑。 希瑞爾很想把門甩他臉上。 清晨的薩拉曼卡挺冷的,壁爐已經熄滅,希瑞爾敲開管家的房門,自己上樓換衣服。等他再下來時,客廳被燒得暖融融的,藍斯坐在沙發上懶洋洋喝咖啡。廚房里已經飄出各種香味。 希瑞爾自己也挺難想象的,有人那樣冒犯過自己,昨日還恨不得直接拿槍把他崩了,但所有的怒火竟然消散得如此輕易——隔著這么短暫的時間再次見到這個人,他竟然感覺不到胸腔中翻涌的憤怒。只有煩躁。煩躁這個超過預料的事物又出現了。 “你還要盯著我多久?”希瑞爾在另一把沙發上坐下。 克洛恩跳到茶幾上,試探性地用爪子碰了碰他的手臂,蔚藍的眼睛要多干凈有多干凈,要多純良有多純良。希瑞爾瞥了它一眼,沒動。 藍斯端著咖啡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慢慢笑了笑:“為什么拒絕莎娜?” 希瑞爾毫不好奇這個人為什么會連路邊咖啡廳的一個服務員都會知道。這種令人發指的掌控欲曾經令他無比厭惡。他冷冷道:“遇到過一個克勞瑞絲,已經夠了。” 藍斯把自己帶來的檔案袋從茶幾邊沿推過來:“麥德林事變之后您最初的病歷——如果您確信自己……哪里產生病變的話,那么這些東西大概能幫助到您。” 他的手指從檔案袋上拿開,停頓了片刻放在下巴上托住,笑道:“老實講,雖然并不意外,但聽您這么說……我還挺開心的。” 第158章 四朵黑玫瑰 ——莫名其妙。 希瑞爾對藍斯的心理感受與情感思維毫無興趣。 他取過檔案袋, 打開拿出文件,粗略地翻了翻,并不能看得懂那些CT片與造影, 因而重點只在診斷的文字……事實上與之前幾位醫生下達的結論并沒有多少出入, 看來重點應該這些在最初受創的階段留下的影像, 需要專業人士作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