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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惡貫滿盈重生男[直播]在線閱讀 - 惡貫滿盈重生男[直播]_分節閱讀_164

惡貫滿盈重生男[直播]_分節閱讀_164

    厲澹臉一紅,笑道:“您倒是好眼光,還看得出個福字,我繡的花,阿弦常說是仙人之筆,凡人難識。”

    她頓了頓,微微有些羞澀,望著皇帝抿嘴一笑:“是給我們的……孩兒繡的,那自是要娘親自己動手做。蠟燭糜費,點多了可惜。嗯,我不繡了,白日里再做。”

    周敦也忍不住笑,輕輕抽走了厲澹手中的圍兜,目光停留在她尚平坦的腹部,那里有了他嫡長的孩兒。

    第137章 災民

    陳國與大燕的和談雖是一時擱置, 但在華夏共同的敵人虎視眈眈之下, 兩國之間的關系卻曖昧許多, 不復自兩國初建以來的劍拔弩張敵視之態。

    突厥到底人少,幾個月來蠻胡幾萬大軍自北向南不停征戰,一鼓作氣殺過陳國北方的鎮遠關,又攻陷憐夏宮,攆得諸葛成惶然四躥, 一步步把陳國皇室從都城趕到了離石。

    再怎么強悍的蠻胡,這么連續征戰也耗盡了人馬的力氣, 一鼓作氣, 再而衰, 三而竭,待得突利圖汗帶著部族勇士們沖入陳國繁華的都城,人人凝聚在一處的心氣頓時被這紙迷金醉的漢人都城給沖得稀爛, 部族之間為了金銀與女人, 你爭我奪,差點沒打起來,再不復當日跟著汗王一心沖殺的悍勇。

    惡蟒吞了象, 總還是要些吞咽消化的時間。

    糜爛的京都拖延了蠻胡的腳步,消磨了突厥人的斗志, 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 這對于陳國上下而言可謂是恥辱的幸運。

    沒了白衣軍與慶則的陳國軍,戰戰兢兢地依著山河之險與突厥人僵持在離河兩岸,日日可見河北岸的陳國百姓被殺死棄入離河, 日日都有陳國的女子在北岸絕望地投入河中。二十萬大軍據守在離河以南的雄關城池之內,寧無一人敢領軍過河,救下那些無辜被蹂躪的百姓。

    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陳國飄飄搖搖命燈總算勉強穩住,與大燕的議和之談更是迫切,一撥又一撥的使臣飛奔入大燕京都。而大燕既不想讓突厥將陳國吞下肚,以至唇亡齒寒;饞涎陳國這塊肥rou,又怕激怒蠻胡,惹禍上身,首鼠兩端,猶豫不決。

    一時之間突厥與陳燕兩國之間的情勢反倒平和了下來,然而陰云密布之下,人人皆知,此刻的風平浪靜,不過是狂風驟雨到來之前些微的寧靜。

    陳國正平帝的病勢越發洶洶,兩三個月后竟已病骨支離,沉疴難起,蕭皇后以一已之力,震懾三軍、力挽狂瀾,生生將陳國這駕快散架的馬車,在懸崖邊上險險勒停了下來。

    然而,蕭皇后膝下無出,正平帝雖有一位長女已嫁,另兩個垂髫幼子卻皆為低賤宮人所出。風雨飄搖之際,大臣們憂心忡忡,紛紛上奏議立國本之事,有欲支持兩位幼年皇子的,更有知當年內情而支持蕭家旁支的,一時人心浮動。

    蕭皇后鐵腕持政,庭杖十數名妄言立國本之爭的大臣,放言:正平帝尚安在,何人敢言國本!

    生生扼住了這股洶洶之流。

    狂風肆虐,殘云流卷。

    突厥入陳,害得千千萬萬陳國百姓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的富戶便隨著皇室和權貴大臣們一路南遷,更多的是無處可逃的普通百姓,還有萬千受池魚之災的大燕邊塞之民。憑著求生的本能,百姓們拼命向南奔逃,在大燕與陳國的北塞邊界之上,卻豎立著劉琦所建的一串烏龜堡。

    元和帝明令不得放災民入燕,劉琦大將軍雖不敢懟蠻胡,又懟不過陳軍,驅散這些手無寸鐵、身無長物的百姓卻行有余力,看著無辜百姓在堡壘與邊隘之前哀哀慘嚎,苦楚難言,他到底也不是什么鐵石心腸的強硬人物,忍了又忍,終是悄悄指了條活路。

    一路向西北,或有生機。

    ——狄丘厲校尉搗鼓出“寶種”換陳糧,千萬百計拐帶它縣百姓的惡名,連遠在北塞的劉琦都聽行商說起過了。

    ***

    春耕之始,自北而來西北的流民越來越多,若是在往年,各大郡縣都是閉門不納,恨不得這幫野人通通都餓死在他鄉,莫要在自己治下惹事招難才好,只是今春卻有些不同。

    幾個略看著有些人樣,齊整些的難民剛剛艱難地隨著大流走到平陸,城門之外就有人圍了上來。

    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蒙著口鼻,上前嫌棄地問道:“做不做工?包吃住,一月三十錢。”

    李六惶惶地捏著自家僅有的一只包裹,一手緊拉著婆娘,身后是兩個瘦可見骨的孩子,他的兩位兄長正被那燕國人問話,一位嫂子和三個侄子侄女怯生生地緊跟在后。

    李家十六口人,只匆匆逃出了十二個,跟著族人和鄉民們一路顛沛流離,年邁的爹娘捱不過饑寒,患病陸續過世,若是在這西北再找不到能收留他們的地方,怕是,怕是全家都……

    李大雖是一家的頂梁柱,可他家在陳國邊塞小地方居住了幾代,見過最大的世面也不過是偶爾路過的商隊,像他這等老實的鄉民哪里有機會與大戶人家的管事們搭話,偏生這燕國西北的方言又有些拗口難懂,勉強能聽明白幾個字,似是在問做工給錢之事。

    他急得一頭虛汗,怕說錯話,又怕錯過活路,只是不停地點頭哈腰,卷著舌頭學那管家的話,哀哀求懇:“老爺,老爺,我等甚么活都能做,給口吃的就行,哪怕,哪怕收了這幾個孩子,不要錢,只求給條活路!”

    那管事聽他一口陳國北地口音,斜眼哼了聲,忽地改了種口音又說了一遍,似是北地之音,腔調上卻有些古怪,字字如鑿,李大這下倒是聽明白了大半。

    “做,做!俺們能做活,給口薄粥吃,能活人就成!”聽明白了這燕國人的話音,李大喜不自禁,忙不迭地應下。

    一家子擠在一處,聽著李大的話,都有些喜出望外。

    那管事張口又說了幾句要干的農活,嫌棄地看了眼幾個孩子,似是不想要,再看看四五個成年災民慌亂緊抱孩童的樣子,哼了聲,沒再說什么,揮揮手便欲帶人回去,便邊卻又走來個管事模樣的人,帶著三四個隨從,張口就是一句:

    “你成家良田千頃,又學著狄丘開了甚么豆腐坊,給工人吃的不過豆渣餅、薄水粥,招個全勞力只給三十錢一月,如何說得出口!”

    這新來的管事年紀大些,說完又轉身向著幾個聽呆了的陳國難民,臉上驟然從鼻子朝天的傲然變作了慈祥可親,道:“我馬家可是仁善人家,我家老爺只招種地的佃農,連皮帶骨,一年只收四成五的租,有住的地,能賒農具和安家糧,如何?隨我走罷!”

    “哼!什么只招種地的,不過是你老馬家舍不得買工坊的方子,你這四成五的租能算仁善人家,狄丘三成的租豈不是成菩薩了!”那成管事“狄丘”兩字一脫口,立時懊悔不迭,忙閉口不言。

    “你!”

    老馬管家氣得胡子直翹,有心再和這成家的小子掰扯幾句,卻聽城門里頭銅鑼聲聲向著外邊傳了過來。

    兩位管家似是心有靈犀,互瞪一眼,還是那位成管事退了半步,訕訕地帶人急急朝邊上另幾個災民處走去,腳步匆匆似有惡犬在追。

    馬管事也忙拉著李大笑道:“走走走,這等小人不必理會,跟我走罷……”

    李大看了一眼也在一旁急著拉人的成管事,心頭靈光一閃,吶吶言道:“我,我等還是再等等?”

    馬管事胡子一顫,臉沉了下來,正欲發怒,卻聽城門處銅鑼已響起,那遭瘟的北腔雅言聲聲喊道:“狄丘農莊工坊招人,一日三餐管飽,有居所,月錢五十。”

    聽著這話,李大這才恍然,為何這幾個管事模樣的都一臉發黑,匆匆要拉人走。

    還沒等他上前打探,那穿著齊整衣服,說是甚“狄丘”的一隊十幾人,已拉開架勢,在城門架灶擺鍋,煮水下米,竟是開始熬起粥來。

    銅鑼聲聲,粥香漸漸,又聽得這般那樣的好處,就算是被人騙,這一頓飽的也算是混下肚了。何況他們這等逃兵災的難民,除了一身皮rou和力氣,哪里還有什么值得人騙的?

    李大帶著兄弟們和家人,擠開越來越多圍攏來的逃難鄉民,忙不迭地直著嗓子吼:“老爺,老爺,我等愿去狄丘做工務工!”

    成管事馬管事等人,看著狄丘粥攤前人頭擠擠,再瞅瞅那些狄丘人笑得跟偷了雞的狐貍似的,異口同聲地恨恨啐了一口,兩人一楞,互瞪一眼匆匆走開,再去外邊些找找剛來的災民罷!

    狄丘人敢跑來平陸上郡等地攬人,不就是仗著朱嵩朱將軍的勢?!

    那位石頭里能榨油,食親財黑的朱將軍自打幾個月前巡了趟狄丘,不知是吃了什么暗虧,還是吃錯什么藥,竟是與狄丘的厲校尉穿起了一條褲子。不但軍中幾千兵卒皆由狄丘軍官來招收整訓,連上郡和周圍幾縣的治安都管了起來,說是整治不法,行的卻是為狄丘那些兔崽子撐腰之實。

    若不是這幫狄丘人在雪災之時哄了大半的平陸、上郡等地遭災之民去狄丘,去了之后又如rou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各地的佃農短工如何會短缺緊俏?又哪里會讓這幫子蹬鼻子上眼的狄丘人,如今又跑來拐騙災民去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