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往事: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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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精神科住院的這段時日里,陳阮認識了一個女孩,是她的臨床,一個這輩子她幾乎無法忘懷的人,盡管只有短短數月的相處。 床號牌上的名字叫周昕,比她大兩歲,剛滿二十,也是重度抑郁癥。 陳阮搬進房間的時候,她已經在這里了,聽說住了有一個月。跟所有抑郁癥患者一樣,她的神情呆滯而麻木,但周欣長得很漂亮,能很快讓人記住,長而翹的睫毛,白瓷一樣沒有任何瑕疵的肌膚,溫柔的語調,這般美好的女孩上帝偏給她套上了抑郁的枷鎖,讓人覺得十分惋惜。 她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叁餐有專門的人員過來喂送,也只是機械性地吞咽,美食如同難啃的油蠟。陳阮有時會畫畫,但周欣沒有任何消遣的活動,只是靠在枕頭上,雙眼失去焦點望向窗外,像一個精致美麗卻又無比空洞的布娃娃。 “你畫的畫好漂亮。”這是周欣第一次主動跟她講話。 被人夸了,陳阮臉微微一紅,她看著自己手中的畫,是某一次護士小姐給她輸液時的場景,她默默記在了腦海里,現在又到了紙上。 “可以……幫我畫一個人嗎?”周欣麻木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渴望,轉瞬卻熄滅,“沒事,是我又麻煩人了,算了。” 陳阮見她說出請求后,又接著否定自己,心下悄然生出一抹憐意:“可以的,你想要畫誰,我就當康復過程中的練筆。” 周欣有些驚訝,又有些欣喜,正當想努力說出話的時候眼神又悲傷起來:“算了,我沒有他的照片,你也沒見過他……” “嗯?”陳阮低著頭,修改著畫中的細節,“我看挺多人來看你的,他會來嗎,下次我仔細端詳一下,幫你畫出來。” 女孩雙眸空泛:“不會,他已經死了。” 陳阮抬頭愣了一下,手中的筆停止移動。 周欣自殺在春分的前一天,胃里吞了幾十片阿普唑侖,被清潔工阿姨發現在醫院的廁所里,死的時候白瓷般剔透的嬌容有大片淤斑,像凋零的紅玫瑰染了血色,安眠藥超大劑量引起中樞性呼吸暫停,窒息而死。 陳阮連著做了幾天的噩夢,夢里的周欣哀婉地對著她笑,眼角留下兩行血淚,她在夢里掙扎著,死命揮手遮擋著周欣越來越近的面容,可那臉就像鬼魅一般穿透她的身體,離她越來越近。 陳阮在醫護人員的安撫下轉至了一個單獨的病房中,每天都有人來做心理疏導查崗。 她無助地望著天花板,夢里的周欣是可怕的,可現實的周欣卻是無比溫柔的,連死的時候都為她考慮到了,舍棄了溫暖的床鋪,嬌弱瘦小的身軀躺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陳阮不知道周欣為什么忽然選擇去死,如果讓她選擇一種死亡方法,寧可去跳樓,只有瞬間的刺痛。如果窒息而亡,用那么殘忍的方法,只有漫長而無助的痛苦。 醫院里的人像已習以為常這種突發事件,沒有人擁有多余的好奇心去探究死者的過往,到底是什么造成了這個悲慘的結局,她仿佛只是萬千逝者中渺小的一縷亡魂,生命永遠停留在昨日的那個節點。 陳阮無法不去想,跟她一起生活數月的女孩突然自殺,周欣的死占有了她住院這段日子中多數時光,她的思緒無法繞開,這個謎團也無從開解,周欣口中已經死去的“他”成為唯一的線索。 甚至是在她住進單獨病房之后,每當深夜的月光灑進窗棱,陳阮都會向外望去,陷入深刻的沉思之中。曾經,在她還未入眠的夜里,周欣就是這樣的姿勢,保持著一整晚。 陳阮望向窗外的時候,思緒大部分時間是騰空的。有時她會回想過去的一些事情,快樂的,悲傷的,各種各樣。她想過母親,如果當初沒有死,她現在變成了什么樣,是不是也會在她學習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進屋端上一盤水果。她想過父親,如果沒有那個意外,他們是否還是幸福的一家兩口,周五回家放學看見那一桌冒著熱氣的飯菜。她也想過嵇相宇,他現在在干什么呢,如果那幅畫沒有被錢宸惡作劇般作弄,他們的關系是不是會緩和許多,她在學校也不會得上被迫害妄想癥。 所以,周欣在看什么,在想什么,她執著的又是什么? 正值六月酷暑,也是高考剛結束,在她辦理完出院手續的那一天,踏下住院部階梯的時候,看見了來接她的姑姑、姑父,還有偷偷藏在他們后面的吳安然。 姑姑他們是拋下小店生意,從有一定路途的小縣城趕來,為她慶祝康復出院的。陳阮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可他們執意要請陳阮和同學吃頓大餐,恭祝她成功出院。 他們選了離市中心很近的海天花田大酒店,在陳阮的一再請求下,沒有選擇包廂,而是在人多嘈雜的大堂挑了靠墻的一桌,坐了下來。 姑父帶了他那瓶珍藏多年的茅臺酒,準備在今日開瓶慶祝,陳阮難為情地接下幾杯,烈酒入喉,讓她的大腦有片刻的麻木感,其后是徹底的清醒,一種重獲新生的快樂。 “阮阮啊,你是我們老陳家最有出息的女孩子了。別客氣,就當是姑姑我的親女兒,今天和同學想點什么隨便,一定要吃飽吃得開心。”姑姑撫摸著她的手說道。 陳阮笑了笑,看著菜單,隨便和吳安然點了幾個便宜清淡的菜,就草草結束。 她知道姑姑、姑父賺錢不易,平時一家叁口也不怎么在外面消費,這家酒樓價格算中上檔的了,一個菜就七八十。雖然他們這么說,但陳阮非常體諒,臨時監護她已經算麻煩的了,怎好不顧價位就隨意開口,若她父親在世,也是不會讓她這么做的。 二來,她剛出院,在調養下,情緒是基本恢復正常狀態了,但大油大膩的食物還是少沾為妙,加之從小她的腸胃就不算好,這番也不是光跟姑姑他們客氣。 “阮阮啊,你還是要繼續上學的吧,可以復讀一年,再高考,不算晚。對比我家那死活不肯學的臭小子可好多了,我當初真是后悔,同意他初中畢業就出來掙錢了,現在也不過是個車行幫人維修的。”姑父抿了一口烈酒,搖了搖頭說道。 夾菜的手頓時停住,陳阮一愣,道:“我……不復讀了,馬上就出來打工。” 聽見她這句話,不光是兩個大人,連吳安然都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什么鬼,陳阮,你不繼續讀書了?!別啊,前面都學了兩年了,再溫習鞏固一年考試沒有問題的。今年高考卷爆難,我都后悔了,明年肯定就簡單了。”吳安然驚道。 陳阮嘆了一口氣,露出一個笑容:“我住院時一直在考慮這個事情,也是在這段時間明白了自己以后到底想干什么,我大概就靠……畫畫為生了。學校,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是的,每思及發生的那些事,她是此生再也不想接觸那個地方,也不想再考試了,這么多年,也受夠了應試教育的苦了。 其實還有另外的原因,父親留給她的積蓄,住院幾乎花了一半了。剩下來的,已經無法支撐她未來的大學學業,她也不想開口向姑姑家幫助負擔,人家沒有這個義務。特殊國家補貼她也不想去申請,還有那些比她更需要的人。 “那你考慮好噢,如果是錢的事,姑姑姑父可以幫忙的。但如果是你自己不想讀書了,我們也同意,這是你自己的人生。”姑姑給她夾了一口紅燒rou,“多吃點,身體才恢復的。” 吳安然嘟起小嘴,靠近她了點,然后湊近她的耳朵:“有一件關于嵇相宇的事,你想不想知道。如果你現在對他沒感覺了,就當我沒講。” 陳阮一愣,內心那種奇妙而熟悉的感覺慢慢滋生,她以為可以順利忘記的,沒想到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腦海里他那張俊美而冷清的面容又轉瞬浮現,陳阮的心抽了一下,果然還是那么期待著他的消息。 陳阮沒有看吳安然,撇了下嘴角,輕哼出聲:“你都這么講了,就肯定憋不住得說出來吧,我不讓你講你能真不講?” “嘿,陳阮,你都這么說了,我就偏不講。”吳安然假裝生氣,抱著胸把頭轉了過去。 就不講,就不講,就不講……她嘴里默念著,余光偷偷打量著陳阮的神色。 “好了,好了,你快說吧。”陳阮服輸了,笑著攀附上她的手臂,揉了揉她的rou。 待吳安然又晾了陳阮一會兒時間,終于憋不住把手搭在她耳邊,神秘地說道:“你猜他大學最后去了哪個學校?” 陳阮一愣,嵇相宇肯定是提前保送的那種學生,記得班主任劉國寺說他的夢想是清華,她想也沒想地直接說:“清華。” “No…No…你絕對猜不到的一個地方。”吳安然吃了口rou,囫圇道。 陳阮半瞇著眼睛,還搞得神神秘秘的,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呀,沒去清華?那就北大,反正總不可能出國去斯坦福吧。” “噗”得一聲,吳安然正喝著的冰可樂噴到了透明玻璃轉盤上,嚇得對面正喝著小酒的姑父嗆了一下。 “怎么啦,小吳,喝慢點,別急。”姑父道,“喝完這瓶,不夠再點。” 吳安然訕訕地笑了幾下,向姑父擺了幾下手,說著無礙。 “嘿,你這嘴靈光,還真猜對了。他高叁臨時考了托福和SAT,同時向麻省理工和斯坦福遞交了申請文書,就斯坦福錄了。”吳安然啃著rou,津津有味地說道。 陳阮表面滿不在意地嚼著米飯,心中情緒復雜,那以后彼此的人生軌跡是更不相同了。 “其實這還不算什么,我想說的是關于他的另一回事。”吳安然繼續道,“哇,當時我聽到消息到時候,下巴沒驚得掉下來。” 陳阮一頓,手上夾了一個玉米蝦仁,慢慢說出心里的猜想:“還有什么事呀,難不成他找了女朋友?” “嚯!!陳阮,你不去世界杯賭球可惜啦,下次你要買的時候,叫上我一聲。”吳安然向她伸出一個大拇指,表示贊嘆。 吞咽蝦仁的時候,陳阮恰好沒注意嗆了一下,她趕忙喝了幾口水,怕被看出情緒的端倪。 “你這語氣,給別人猜也一猜一個準,就差沒把答案寫臉上了。”她裝作不在乎地哧了吳安然一聲。 “那你再猜猜我的最后一個問題吧,猜猜他找了誰?猜對我下次請你吃海底撈,放開了吃,你小吳奶奶請客,沒上限。”吳安然打了個響指,向她做了個“請”的姿勢。 陳阮怔愣了幾秒,她其實心里有一個不確定的答案,但自始至終沒有勇氣說出那個名字。 “這誰知道,我又不是嵇相宇肚子里的蛔蟲,排除選項我倒是能說出一個。”陳阮暗暗吸了口氣,平復住內心的顫抖。 “那你說說排除誰咧。”吳安然挑了下眉毛。 陳阮不懷好意地笑了下,指了指面前的女孩。 “陳阮,我說你住了個院,跑出來怎么變得精壞精壞的,欠打。”吳安然笑著打了她的手指,“忒,他追我我還不一定愿意呢,整天冷冰冰的一個男的,也就你們這些小女生喜歡。” “你知道我怎么知道他找了女朋友這回事兒的嗎?”吳安然繼續說,“起因是我們班文藝委員錢紫倩高考完跟嵇相宇表白了,結果被慘拒,然后小錢就死纏爛打著人家,說喜歡他老久老久了,非要他答應不可。” “結果,嵇相宇就把他已經有女朋友這事兒供出來了,還把名字報給了她,也是搞笑,嚇得小錢不敢再造次。” “誰呀,這么厲害,還嚇得不敢造次。”陳阮喝了口水,擋住有些慌亂的眼神。 “這人你肯定認識,就你們班那個很牛逼的女的,叫什么…趙…淡紅淡紫還是淡青的來著。”吳安然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所以,什么偶像劇里寫的都他媽騙人的,現實里一個年級第一名怎么可能找一個年紀倒數的傻白甜,就那什么《惡作劇之吻》,太假了。” 果然是,趙淡青,陳阮心里的答案沒有猜錯,她附和著干笑了幾聲,唇角澀澀的。 酷暑,她和吳安然從飯店里撐著遮陽傘走了出來。走了一半的時候陳阮突然停在原地,吳安然疑惑地看了看她,手機竟然丟在桌子上了,她急匆匆地小跑來回,這才跟著上了姑父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