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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伊戈喊出這話時已經遲了。 原來巨獸只是假裝后腿完全無法動彈,等尼爾一靠近,它就猛地揚起那流著血的后蹄,孤注一擲的反擊帶起強烈的氣流,尼爾想躲避,可沉重的身體已經難以跟上頭腦的指令。 完了。 尼爾不敢閉上雙眼。 他被撞倒在地,卻不是出于巨獸的攻擊。伊戈剛剛只是將他輕輕一推——他就躲過了一劫。倒是伊戈被猛獸狠狠踢中左肩,重重地被摔在在圍繞著泉池的墻壁上。伊戈痛苦地低吟,捂著骨折的左肩一時無法動彈。 “伊戈!”尼爾剛想退后奔向負傷的戰友,巨獸迦拉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尖嘯著撲咬向他—— 山民賈哈左右踟躕,手里的石斧幾次高舉又收回。就連那小個子駝背男都怪叫著示意他安分下來。問題是他怎么可能冷靜?本來還有那個黑發的西比爾人能幫尼爾一把,現在青年必須獨自去面對巨獸迦拉……賈哈看得出,尼爾閃避的速度明顯變慢了,揮劍的頻率也降低了不少,而愈發狂暴的巨獸則斗志昂揚,怒火支撐著它。只見那西比爾男人拿著弓箭,艱難地站起,看上去是骨頭斷了。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了……賈哈再次抽出石斧,他不能看著這年輕人死在自己面前!賈哈按住駝背男的肩膀,想要把自己所知道的東西傳達出去。 “cao,關鍵時刻你倒是說人話啊!”駝背羅格氣得直拽那狄恩里安人的紅胡子。 在泉水那無限的藍色中,只有青年與巨獸的倒影。 尼爾喘息著,真實的感官正漸漸離他而去,視覺、心跳、拿著劍的手、被劃開的傷口,就連灼熱的疲憊感也在變得稀薄。他幾乎就要忘了自己在做什么,這場戰斗毫無真實感,好似只是一場無關緊要的排演,不會有任何結果,更難以造成什么無可挽回的態勢。而他只是一個旁觀者,遠遠觀望著年輕的騎士。 那金發的騎士是在戰斗嗎?尼爾不能肯定。他只知道,青年所面對的不過是大地的化身,無論是他所背負的自己的毀滅,還是大地的塌陷,都不算什么。一切都不過是輪舞,在循環的死亡中尋找開端與終結。 是的,是的,開端與終結。 他所尋求的,不過是回到原點,回到那間螺旋形的圖書館。 既然佩列阿斯擅自將自身的終結書寫,那么他就要扭轉這個圓環,將新生還給那個曾在雪夜里握著他的手的人。 尼爾握緊劍柄,物質的感覺回來了。 失落之物,他能夠找回。 「佩列阿斯。」 趁著巨獸揚起的前蹄剛剛落下的功夫,尼爾又一劍砍中了巨鹿迦拉的左前蹄,附著在長劍上的風刃吹散噴濺而出的血液。巨獸仍能勉強行動,不過尼爾看準時機又是一劍,這回徹底砍斷了巨鹿迦拉的腿骨,它怪叫著跪倒下去,仿佛在向青年行臣服的禮。 伊戈看在眼中,反而更加著急。因為尼爾不經思量就把巨獸的腿腳砍折,這的確使它喪失了行動力,可同時導致尼爾無法再攻擊獸的腹部,從側面則難以進行有殺傷性的攻擊,因為獸過于巨大,而唯一的要害,脖頸又披著堅硬的青銅護甲。果然,他發現尼爾的進攻暫時終止了,只是與獸角周旋著。 山民賈哈氣急敗壞,任他怎么比劃對方都難以搞懂他的意思。而駝背羅格也瞪著眼睛叫嚷著,好似在和賈哈隔空對罵。“弄瞎它的眼睛!”賈哈耐著性子再嘗試一下,他做出要用兩指戳瞎駝背男的雙眼的樣子,又指指遠處的巨獸。駝背羅格鎮靜下來,他好像有點明白了,于是他指指眼睛,又伸出六根手指,看向那怪物。紅胡子的野蠻人深深地點頭,羅格打了個響指,他沖那個黑發的西比爾人大喊:“喂,告訴傻小子——把怪物的六只眼睛弄瞎,統統!” 伊戈聽到這話,先是嘗試著自己張弓,可左臂根本抬不起來。他右手拿劍,重新回到戰場, “我來引住它,弓給你。” 尼爾接住師傅拋來的弓箭,迅速收起長劍,拉弦直指翠綠色的獸眼——鋼箭扎入巨獸的眼角邊緣。 伊戈喊道:“你邊跑邊瞄準不行!” 再一箭,又是偏差一些。 伊戈吹響指哨,棗紅馬疾馳而來。尼爾利索地跨上馬背,重新開弓—— 這一回,就算巨獸死命擺動頭部,鋼鐵之箭也猶如穩居于軌道的星,銀光流動,血液便從獸的眼球中涌出。 僅存的五只眼睛像是被逐一吹滅的蠟燭!在徹底失去所有的眼目后,獸難以再控制法術的運轉,護住脖頸的青銅鎧甲開始變軟,那萬劍之劍般的青銅巨角也在漸次消散,歸復為原本的綠光。它既不能視物,也無法跑動,就連用來撕咬敵人的尖牙也在消失。它似乎就要變為普通的食草動物。這不可抵擋的潰退令巨獸徹底慌亂了,天平已不可平復。 面對尼爾愈發兇猛的劍,巨獸最后奮力一搏。 在劍與青銅角交錯的瞬間,劍上的法術風切開了硬角的一個小口。當兩者再一次碰撞,一種不祥的觸感傳到尼爾掌心,他的劍不穩固。 這時,巨獸的青銅鎧甲徹底消失了! 尼爾來不及遲疑,急于刺向獵物的喉嚨。巨獸憑著聽覺,用角一擋—— 清脆的金屬之聲! 尼爾的劍斷了。 那柄佩列阿斯親手送給他的,沒有名字的黑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