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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身影輕快地躲開了巨獸揚起的前蹄,企圖趁這個空檔直刺它柔軟的腹部。但時機不對,持劍者只得放棄攻擊,暫時閃避。 巨獸調轉方向,尖銳的青銅角刺向那金發的青年。 “尼爾……”伊戈試圖拔劍,可在巴爾德山的法術護墻之內,他的劍無法出鞘。來不及多慮,他手持鞘中之劍就上前支援。 “別到它身后去!” 聽到伊戈的喊聲,一心戰斗的尼爾根本顧不上吃驚。 巨獸揮動起青銅尖角虎虎生風,恐怕就連最孔武有力的西比爾騎士都難以抵擋。尼爾也就只能順著獸用力的方向,取巧來化解敵人的進攻。有幾次尼爾實在招架不住,被鹿角推得翻滾在地又快速爬起,還險些被踩到。 “跟我走!”伊戈試圖將獸引向另一邊。這怪物實在棘手,伊戈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帶尼爾脫離險境。 尼爾好似根本沒聽見,此刻的他只是一種強烈的意愿,而這巨獸亦是如此——只想要殺死對方,此外別無雜念。 可是獸速度太快,在尖角與鐵蹄的護衛下,脆弱的腹部難以接近。無效的拉鋸戰仍在繼續,尼爾氣喘吁吁,額頭不斷滾落的汗水弄得他視線不清,疲憊感像是不斷增加的砝碼,逼壓著即將傾覆的天平。他很清楚自己撐不了太久了。 該如何下手! 他留意到那獸的后蹄有一處深可見骨的傷口,應該是被魔物咬傷的,受傷的腿明顯遲緩不少。 就是這里。 “引住它——”尼爾喊道。 伊戈氣急敗壞:“少廢話,走!” 巨獸咬向伊戈,尼爾就朝著它腳上的傷口砍——獸在狂亂之中躲開了劍刃,又一時無法咬到西風般的西比爾騎士。 眼看學生全然無視自己的指令,伊戈一把抓住尼爾的肩,積攢已久的慍怒終于爆發:“佩列阿斯要你活下去!” “如果他要的是一個活著的懦夫——”北風呼嘯,尼爾的劍與青銅鹿角鏘然碰撞,“那只能說抱歉了!” 伊戈一時語塞。他不能辜負對佩列阿斯的許諾,同時也無法否認尼爾所言。 “喂!愣著干什么!”躲在城樓上的駝背羅格探出腦袋,沖著伊戈呼喊:“他要砍怪物的腳,你快幫他引一下怪物的注意力。” 山民賈哈隱忍片刻,終于取下背上的弓與箭,一齊扔給伊戈。 “……”伊戈接住由金屬制成的弓箭,心中百感交集。 「因他生來就是一顆發亮的星,要忠實于自己內在的軌跡。」 想起術士的話,伊戈搖了搖頭。 無暇多慮,他吹響指哨。獸僅是看了這邊一眼,仍一味與尼爾糾纏。西比爾騎士迅速張弓,樂師的肩背緊繃如弦。 他先是朝著巨獸的側腹放箭,沉鈍的金屬條刺中敵人,但它實在很大,這類普通的攻擊頂多只能使得它疼痛。于是伊戈瞄準了巨獸的碧眼——與此同時,獸發現了不遠處的西比爾騎士,惱羞成怒地沖過來。 伊戈并不急于躲閃,只是輕輕松開了弓弦。 鋼箭輕盈如夢,直到命中獸的一只綠眼才恢復了實體之身。 巨獸吃疼,發狂地甩動著青銅角,而動作輕盈的伊戈左右閃避著,完全地吸引了迦拉的注意力。 看準這個時機,尼爾揮劍砍向巨獸被咬傷的后蹄!附著在劍刃之上的法術風刃瞬間滿盈爆發,將劍原本的攻擊放大直至有如裹挾著風暴之力的浪濤。劍鋒傾斜著砍入巨鹿的傷口,熱騰騰的血液噴濺而出,弄得尼爾滿嘴都是鐵腥味,就連鼻腔里也是。 骨頭碎裂的聲響,巨獸迦拉頓時向后跪倒。它昂起覆蓋著鎧甲的長頸,沖著云霄嚎叫!憤怒自血盆大口爆發而出,振得人的胸腔都隨之震顫。幾百年來,在狄恩里安人的護牧之下,它對人類建立起了深厚的信任,雙方也一直保持著帶有敬意的距離。曾有上千個有霧的夜晚,山谷中同時燃著狄恩里安人那涂抹了磷的藍焰,以及它角冠上變幻的綠熒光。兩種并行的光芒彼此緘默,又相互映襯,只有巫師那哭腔般的謠曲仍在回憶著:狄恩與薩拉德曾并肩站在已知世界的盡頭,腳下便是無依的海洋,唯有孤航向著北方。 它從未想過,曾經拿著紫杉巫杖照亮山谷的人類,有一天會拿著尖銳的金屬來刺傷它。 巨獸咆哮著。之前被魔物咬傷的后腳與頸部,它全然不顧。渾身的皮毛刺起,復仇的熱欲在帶有裂紋的胸甲之下鼓動。迦拉重新站起,血液沿著獸毛流淌。 激蕩的水面渾濁一片,摻雜著不祥的紅色。 這一切都被山民賈哈看在眼里。作為狄恩里安的戰士,賈哈也曾發過誓言——必定要背負狄恩的債務,要保護薩拉德的子孫。因為大法師所付出的忠誠與代價,他們的先祖狄恩終其一生都無法償還。因為薩拉德的名字,比他們語言與信仰更重要, 然而賈哈正目睹巨鹿迦拉與青年之間的死斗。巨獸迦拉淌血的傷口,青銅鎧甲上的裂隙,兵刃與青銅角的噬咬……賈哈已難以辨別,激蕩在自己心中的究竟是憤怒或是喧囂。他不能夠傷害薩拉德的子孫,可他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這年輕人被鹿角刺穿胸膛。 后蹄被砍傷,巨獸迦拉的行動速度大為減緩,它無法再沖刺奔跑。尼爾急于結束戰斗,便冒險從側后方直接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