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陶嶺冬坐在雪地上,垂眼盯著垂落在他肩頭的白發。 靈力散盡,大限將至,滿頭白發,沒什么好稀奇的。 只是當初幻境里,紀清洲獻祭之后,也是滿頭白發。 霜白的長發,如若在鮮活的他身上,應該宛若謫仙,只是他死了,為他而死。 所以……抱他入冰湖的,也是紀清洲嗎? 陶嶺冬有些無措地捏了捏鼻子,心頭酸澀。 “你只管活著去見他。” 漫天風雪中走出一個鶴發童顏的小童子,說話的聲音卻蒼老沙啞。 他那雙冰瞳打量了幾眼陶嶺冬,抬手將紅斗篷扔給他。 陶嶺冬接過斗篷,抖了抖,一顆熟悉的石頭掉在雪地上。 這是……雙榴石? “雙榴石分,可破時空,亦傳音訊。不過只能向特定的另外半枚傳訊,施點靈力就能用。”小童子說著,又扔給他一面古樸的鏡子。 巴掌大的銅鏡,鏡面落灰,深刻而精致的古樸紋路隱約有些紫紅色的銹跡。 “這是浮物鏡,略施靈力就能看到你想看到的東西。” 陶嶺冬扯了扯唇角,躬身作揖:“多謝冬季使。” 這樣一雙顯眼的、和冰湖如出一轍的眼睛,想不認出來簡直難如登天。 冬季使頷首:“《海畔云山圖》已經加快了融合,吾等受到的影響是最大的。怨靈與生魂硬要破開封印,怨氣和煞氣幾乎將整個四季使遺跡侵蝕了,夏季使已經毫無理智,吾只能強行干擾把你帶回冬嶺。” 冬季使咳了幾聲,再講話時冰瞳卻染上了幾絲薄紅:“……吾無法多留,望君珍重。”話音剛落,鶴發童顏的小童子便迅速消散了,遠處,沖天的靈力撕開半邊天的流云。 陶嶺冬緩緩攥起拳頭,指甲深深陷進rou里。 - 白滄學府。 玲瓏星子親昵地蹭著紀清洲白皙的指尖。 倏然,杜清衡推開門,將從高考悅那里拿來的江幾豫私印給他:“這是江幾豫的私印,扔到緲星爐里。”不等他蹙眉,杜清衡便轉身離開。 來去匆匆。 這幾天一貫如此。 紀清洲知道,鏡外天那邊恢復了記憶的唐睢已醒,杜清衡和白滄幾位老先生整日都忙著對付東帝驚雨閣。 紀清洲垂下纖長的眼睫,盯著手中這枚私印看了片刻,隨即將印章扔進緲星爐里。 他下意識地結印,一朵冰蓮浮在頭頂,周身星子縈繞,金色的符文從四面紛紛打入緲星爐里! 倏然,金光大盛! 一瓣冰蓮割破了紀清洲的指尖,將血滴進緲星爐內。 就在那一瞬間,紀清洲烏發盡白,猶如傾瀉而下的霜雪,整個人如同一尊玉像,唯有唇瓣一點紅。 若是陶嶺冬在此,就能發現這一幕十分似曾相識。 就是幻境里紀清洲獻祭那一幕。 銀色的星子閃著淡藍色的碎光,幻化成絲綢裹住他割破的指尖。 木窗不知何時打開的,待秋末的風將屋內漱神草的香氣吹得散了大半之時,紀清洲終于睜開雙眼。 霜發漸漸轉黑,很快又恢復了原貌。 紀清洲緊緊抿唇,鼻尖和眼尾都泛著薄紅,似雪中紅梅點綴,眉眼間的冷淡都在頃刻間融化,心尖更是酸澀無比。 他全都想起來了。 無論是這一世,還是上一世。 他都喜歡他。 半晌,他顫抖地呼出一口氣。 一滴冰涼的淚劃過臉頰。 雙榴石他應該收到了罷。 陶嶺冬的白發仿佛仍在眼前,紀清洲垂下眼瞼,他們,也不知道能不能算作共白頭。 第九十章 相思 饒夏,摘星樓。 云鶴道人一甩拂塵,打量了幾眼宛若瓊玉的高樓,忍不住贊嘆道:“你這地兒……挺漂亮啊。” 話里還透著一股狡黠勁兒,想讓人忽視都難。 杜清衡“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淡淡道:“比不上你那兒,仙宮似的——我這兒可沒藏浮圓白。” 跟著云鶴道人一同從鏡外天下界的唐睢一路上安安靜靜的,一言不發。 自從唐睢恢復記憶之后,鏡外天眾人也都心照不宣沒有來打擾他,給他一個緩沖的時間,唯有蘇懂糖離得近些,不過也只能偶爾搭上那么一兩句話。 摘星樓內,萬千星子浮動勾勒出階梯,唐睢跟著云鶴道人,云鶴道人跟著杜清衡,不過一會兒三人便到了摘星樓的藏書樓。 摘星樓雖在饒夏也高得醒目,卻由于杜清衡用幻術給它專門辟了一片琉璃天的原因,也無人能輕易闖進來,因此平日里便唯有杜清衡一人待著。 前幾任摘星樓樓主與聿京交好,只是到了如今,第四十二代杜清衡卻與鏡外天往來密切,其他一閣五門八派的長老掌門也輕易不來找他。 如此,藏書樓就更為冷清了。 除了上次紀清洲來過一趟,幾乎沒有人再踏足過這里。 杜清衡右手食指與中指并攏,銀色的蜿蜒星線勾出一個字符,字符淡藍色的光親昵地繞著他轉了一圈,隨即引著三人來到第十個書柜第三層書架的第五本厚重的書籍前。 杜清衡伸手把書拿了出來。 這是一本很舊的書,紙頁泛黃破損,內容卻讓云鶴道人一愣,疑惑道:“這本書怎么在你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