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男人又連續道了歉,這才繼續往前走。 “請問……”紀江鏡鼓起勇氣,目光有些躲閃,好不容易對上那人的眼,又被他的臉驚得愣在了原地,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姑娘有何問題?”那人眼中含了些笑意,問道。 “啊?啊……”紀江鏡回神,懊惱自己的失態,卻沒發覺自己正低著頭,雙手背在身后,粉白色的繡鞋正在石板路上勾著圈,“我……嗯,請問公子名諱?” 那人看著她的動作一怔,輕笑道:“在下姓季,名硯,字久念。” “我、我姓……”紀江鏡把季久念的名字在心尖上滾過一回,只覺心尖一燙,連白皙的脖頸都紅了一片,又想開口回他。 “小姐!”稍遠處跑得氣喘吁吁的小丫鬟忽然大聲喊道,打斷了她的話。 “杏雨!”紀江鏡聽到,循聲望去。 “小姐,你怎的……怎的亂走呢!” 杏雨用略帶責怪的眼神盯著紀江鏡,紀江鏡吐了吐舌頭,一邊笑一邊抬手揉了揉杏雨的發頂:“……我沒事兒,讓小雨擔驚受怕啦,我道歉。” 杏雨被紀江鏡這一揉把火氣都給揉滅了,算了,也怪她疏漏了,沒注意到小姐,想到這里,她又有些歉疚地瞥了紀江鏡一眼。 紀江鏡捕捉到了,便佯裝氣惱:“是我自己亂走的,不怪小雨,小雨若是歉疚那我可得罰小雨的月錢啦?” 杏雨瞪了紀江鏡一眼:“小——姐——” 這時她才注意到紀江鏡身旁還站著一人,這人面容俊朗秀逸,溫潤如玉。 “你……你是誰?”杏雨拉住紀江鏡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后藏。 “在下姓季,名硯,字久念,饒夏人士,是名散修。” “別為難季公子,方才我跌倒還是他扶的我呢,不然如今站在小雨面前的可能就是個灰頭土臉的我了。”紀江鏡在杏雨耳邊輕聲道。 “好吧。”杏雨撇了撇嘴,不再瞪著季久念。 只是她松開了紀江鏡的手腕,紀江鏡便和季久念有說有笑去了,她心中頓感酸澀,瞧,她家小姐有了新歡就忘了她了。 紀江鏡沒有注意到杏雨的神色,只是聽季久念講他所游經過的名山大川,偶爾也談一談詩詞歌賦等等,越聊越投機。 她用欣賞戀慕的目光一點點描摹過季久念的眉眼,她在季久念眼中看到了漫天的星子、奇絕的高山和清澈的溪澗,也看到了那日元宵怒放的紅梅,明亮的月亮,似乎也看到了她。 她那時就在想啊,季久念應當是生于人間卻不甘束縛的逍遙客,游遍山川飲露枕煙霞的天外仙,興許季久念還能憑劍懲惡揚善,做俠客仙師。 “小姐,時候不早了,再不回去老爺和夫人可就要擔心了。”杏雨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道。 “啊……好。”紀江鏡垂眸,忽而有些悵然,隨后她便勾起一個燦爛的笑來,道:“季公子,我姓和你同音不同字的那個紀,名江鏡,江清如鏡。” 季久念也笑,他抬手解下他身上純白的鶴氅,遞給杏雨,溫和道:“天涼,給你家小姐披上。” 【作者有話說】:我……我覺得我應該去寫言情(低頭反思 感謝閱讀! 第五十一章 往事(二) 待到榴花開盛時,灼灼照眼明。 紀江鏡剛剛及笄,卻被她父親和母親得知了她和季久念的事情。 紀江鏡一言不發地跪在地上,紀夫人拿著手絹潸然淚下,紀老爺不斷地撫著胸口,企圖讓自己的怒火稍微平靜一點,但一想到自家女兒想嫁給一個山河為家的人,壓根兒平靜不下來! “我……我真是白養你這么個女兒!他季久念真就有這么好?!不惜與我斷絕父女關系也要跟他走?!”紀老爺氣得面紅耳赤,這段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啊?你說啊!你不說,我今日還偏就做了這個惡人,從此你休要再踏進紀府一步!” 紀江鏡垂著眼,挺直的背脊纖瘦卻執拗。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與她自己的親爹對峙。 “……老爺?老爺!”她聽到她爹氣急,身軀倒下的聲音,和她娘的哭聲,“來人啊……來人啊!” 眼睛干澀得說不出話,她無措地想跑過去扶起她爹,卻聽她爹虛弱的聲音響起:“滾……滾!不要你、你扶!” 茫然地落下幾滴淚,她盯著自己空空的雙手,慢慢地轉身離開,麻木得宛如一個傀儡。 ……她真的做錯了嗎? 興許,是有的罷。 她背著一個包袱,輕輕撫摸著種在她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樹,又拎起裙擺跪下,朝忙碌的廂房方向叩拜,隨后離開了紀府。 杏雨因為知情不報,已經被她爹放離了紀府,走之前還捏著自己的賣身契。 她想,她或許這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生養之恩不能報,她之過,若有來世,她還是不愿做爹娘的女兒了,只會給他們徒增痛楚。 后來,紀江鏡如愿地和季久念成親了,雖在饒夏一個簡樸清貧的小院,生活卻平淡溫馨。 直到成親后兩個月,季久念笑著對她道:“阿鏡,我們去東城玩兒一會兒吧?” 拈著針,正在刺繡的紀江鏡登時停了手上動作,意外地盯著他:“怎么突然想著要去東城了?” 季久念走近她,從身后抱住她,頭埋在紀江鏡頸窩里,悶悶的聲音傳來:“怕阿鏡累著,去東城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