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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野卻是不管不顧地沖進了箭雨中,將將好趕到城墻之下接住了那個火紅直落的身影,瞬間將身體覆在了折桂身上,脊背上被箭射成了一只刺猬。 云野口中鮮血涌出,卻看著折桂,嘴角艱難一笑,說出了最后一句話,“還好……來得及。” 云漸青與林漠煙暴怒揮手,“攻——城——” 號角響起,天空炸開一聲巨雷,千軍萬馬如潮水向前涌進…… 城墻下那個長箭覆身的人被云漸青帶在了馬背身后,直到這一刻,他心里的悲愴才徹底崩開來,他嘲身后怒吼道,“你他|媽逞什么英雄!叫你在城中待著……”他望向蒼天,黑云壓頂的天,滾滾砸在面上的雨,砸進了嘴里,卻是又咸又苦。 城門破開,殷涔上了城墻,卻不見秋憶人與祁言之的身影。 鎮北營騎兵直擊入宮,禁軍與日日殺敵的鎮北營相比簡直不堪一擊,清繳了宮內的禁軍之后,最終圍上了春秋殿。 這日日早朝的地方,便是昨夜祁言之口中的新帝“登基大典”之處,殷涔與陳佶頭一次覺得這大殿如此陌生,兩人緩緩走進殿內,空無一人,正面臺階之上,往常陳澤上朝垂下來的垂幔已被揭開,寬大的龍椅上端坐著兩個人——秋憶人和陳儀,還有身旁的祁言之。 殷涔與陳佶緩緩走進,秋憶人與陳儀都身穿最隆重的大典禮服,看著陳儀身上的龍袍,陳佶突然覺得心酸。 陳儀見著他二人緩緩靠近,叫了聲“太子哥哥”,不自覺想從龍椅上下來,秋憶人一把扯住他,低沉溫和地說道,“儀兒,如今你已經是皇上了,你知道什么是皇上嗎?” 陳儀側臉看著秋憶人,“就是,像父皇那樣的人。” “對了,”秋憶人點頭,“你就是皇上,他們,都是你的臣子。” 陳儀聽了這話卻默不出聲,突然說道,“可我不想當皇帝,皇帝是太子哥哥的。” 秋憶人怒不可遏地一掌扇在他臉上,跟著又似清醒過來一般揉著他面頰,“不,皇帝不是你想當不想當,你是皇帝,就必須是皇帝。” 陳儀卻似乎被這突然的一巴掌扇懵了,茫然的雙眼瞪著四周。 殷涔與陳佶站在臺階之下,靜靜看著這一切。 陳佶安安靜靜地說了句話,“禁軍已被拿下,如今皇宮內外,京城內外,甚至,大寧朝內外,你已無援手,何必垂死掙扎。” 秋憶人也靜靜看向他,從袖中掏出一只匕首,殷涔以為她要刺向陳儀,趕緊上前一步,卻不料她將匕首對準了自己的脖子,陳佶在身后拉住了殷涔。 秋憶人粲然一笑,跟著眼淚大顆落下,對陳儀說道,“兒啊,你要記住,你是父皇去世前親自下詔定下的新皇帝,但是你哥哥不讓你當這個皇帝,還不讓你娘活,娘如今不得不這么做,這可都是你眼前這個太子哥哥弄的啊,”秋憶人嗓音陡然提高,“你做鬼——也不能放過他——” 隨著最后一聲呼喝,秋憶人突然將匕首扎向了陳儀頸中,鮮血如噴泉一般向上噴涌,殷涔和陳佶掠身向前,秋憶人又將匕首拔出,扎進了自己的脖子。 頃刻之間,龍椅上兩具鮮血淋漓的尸首。 殷涔高聲喊人進來,綁走了祁言之,將秋憶人與陳儀的尸身抬了出去。 這一天一夜之間,在這龍椅上坐過的三個人,都已沒了命。 看著這血跡斑斑的龍椅,陳佶冷笑道,“天下最不詳之物,也不過如此了罷。” 隨機又招手喚人進來,將這龍椅也一并抬了出去,當場一把火燒掉。 屋外的雨仍舊毫無停歇的跡象,廊下的龍椅焚燒得火光正盛,二人站在火堆前,十指緊扣,雙目相交。 殷涔道,“從此,天下是你的了。” 陳佶微微一笑,“從此,我是你的了。” …… 新的皇帝,新的內閣,新的天下。 陳佶命秦念衾重新組建內閣,這新的內閣也不如過去那般,殷涔跟陳佶和秦念衾講了許多更科學現代的管理方式,諸如選|舉,諸如投|票……許多聞所未聞,但陳佶全都愿意一試。 除了當個好皇帝,陳佶更關心自己是不是能當個好愛人。 臥榻之上,陳佶翻身將人摟過身前,忍不住說道,“哥哥還要隱瞞我到幾時?” 殷涔一愣,“我何時隱瞞?” 陳佶在唇角輕吻一口,“一個人販子手里買來的小孩,哪里來的這么一身功夫,還有把那么利索的刀……這功夫,是不是跟沈滄的身手太像了些,那刀,又是不是跟撫南營的云家刀太像了些?” 殷涔怔了怔,有些啞然失笑,握住陳佶的手認真說道,“原來這許久,我們竟是互相猜疑,貌合神離的一對呢。” 陳佶猛然起身,將人壓在了身下,眼睛笑起來竟有些壞,“是不是貌合神離,哥哥試過這么多次心里還不清楚嗎?” 殷涔刷一下紅了耳根,就是這么奇怪,平時的伶牙俐齒一旦到了床榻之上就全然不起作用了。 殷涔低聲道,“你,都知道了?” 陳佶點點頭,“與云將軍講母后之事時,將軍便對我和盤托出,我原不知,從頭到尾,你是為了我,才吃過這么些苦。” 殷涔拉下陳佶支撐在兩旁的胳膊,將人抱在自個胸口,“我原也不知道自己所做一切究竟為了什么,但是后來我知道了,就再也沒有懷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