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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涔正經了神色,“當真?”他站起了身,俯身到艾公公身前,“若有人想廢了太子,想害他,甚至想殺他,您也坐視不理,任由他們jian計得逞得到目的嗎?” 艾公公面上一絲猶豫,殷涔眼尖,發現了。 但公公卻仍舊說道,“只要皇上沒有二心,不廢太子,旁的人,無計可施。” 殷涔口氣嚴肅,“公公久不在宮中,已不知朝局緊張到何種地步了吧?皇后拉攏各方勢力,如今連撫南營都要拉了進去,內閣和司禮監為皇后所用,把持朝政,一心想著那個廢物韓王繼位,他們好繼續為所欲為,而今皇上都已經只是個擺設,太子殿下,您以為他能在這個位子上安安穩穩到什么時候?” 這番大逆不道的話起了效果,艾公公皺皺巴巴的五官擠到了一起,語重心長地說道,“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不是全都清楚,要不然……他們也不會讓我活到現在。” 殷涔點點頭,“您知道的,都可以告訴我。” 艾公公嘆息一聲,似想起來很久以前的回憶。 春暉娘娘與皇帝陳澤自小相識,年少定情,而后成了太子妃,陳澤繼位之后成了皇后,一切都順理成章,陳澤與春暉也是難得的夫妻恩愛,成為京中乃至大寧朝的一樁美談。 美中不足的是,春暉與皇帝陳澤只有一子陳佶,生下來便立為了太子。陳澤倒不以為意,太子時期他便只要太子妃就足夠,做了皇帝,也毫無納妃的心思。 但春暉身為皇后,自不可令后宮僅只有她一人,擔上專寵誤國的名聲,便從朝中百官家中,挑了個跟她自己不太相同,看著活潑明媚的女子秋憶人入宮,封為玉妃,一年后,玉妃生下了韓王陳儀。 春暉為人和善,即便做了皇后,也提倡勤儉持家,是以她的身邊除了當時的司禮監秉筆太監艾公公和幾個宮女之外,并無他人,并也將這簡樸作風在后宮推廣了出去。 玉妃秋憶人卻和春暉娘娘的做派完全不同,她生性外放,喜愛一切奢侈用度的好物件,然而在以勤儉為美德的后宮,她只能克制壓抑著。 皇帝陳澤一開始對她平平淡淡,時間久了,看慣了春暉恬靜如水的性子,倒也覺得玉妃的明媚熱烈有些有趣,加之她常年各處搜羅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獻給皇上,有一些還真入了皇上的眼。 漸漸,皇上和玉妃待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長,這一年,玉妃給皇上引薦了一個人——道士方守敬。 一開始方守敬只是偶爾來宮中,給皇帝和玉妃宣講道家理法,而后開始將煉丹成仙、長生不老的邪魅之說灌輸給皇帝。 世人都想長生不老,皇帝尤其,沒過多久,方守敬便住進了廣明殿,皇帝專門在此興建了煉丹爐和丹房,每日下了早朝便長待于此。 丹丸服用下去,皇帝開始變得面色蒼白,卻時有潮紅燥熱,一時汗如雨下,一時卻又畏寒畏風,皮膚漸漸穿不得普通的龍袍,只能日日穿著極順滑絲質的寬袍大袖。 春暉娘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然而皇帝自己卻似精神極佳,每吃下一顆丹丸,便覺自己離成仙近了一步。 某日,春暉娘娘穿著皇家大典才用的禮服,跪在廣明殿前,請求皇帝回朝處理政務,皇帝卻在殿內避而不見,并怒火攻心破口大罵,甚至說出來“恃寵生嬌脅迫朕,朕要廢了她”這樣的話。 春暉娘娘這一跪便是一天一夜,直至昏倒在地。 醒來之后一切并沒有任何改變,皇帝仍舊日日流連廣明殿,后宮之中只有玉妃因為一同煉丹服丹,而被皇帝留在了身邊。 后來便是寧熙十年,皇帝已經不去春暉娘娘的霜華宮很久了,那一天正逢春暉娘娘生辰,皇帝想了很久,還是去了霜華宮。 春暉娘娘自然是高興的,在那一天,她好像又看見了沉迷方術丹藥之前的皇帝,還是那個年輕有為,心系天下的少年君主。 而后的夜里卻出了大事。 皇帝留宿霜華宮,與春暉娘娘同塌而眠,卻在夜間被一個宮女用綾綢勒住了脖子,宮女力有不逮,皇帝半夜驚醒后奮力反抗,宮女被隨之而來的侍衛亂仗中當場打死。 此事至今仍是一個謎,為何一個宮女會如此大膽行刺皇帝,而在當時,驚魂未定的皇帝不由分說便認定了幕后主使就是皇后春暉娘娘,是她的近身宮女,除了是她授意主使,還能有誰。 然而此事實在太過蹊蹺,其中疑點重重,且并不光彩,皇帝吩咐宮中所有人不得宣揚,也并未因此而廢除皇后打入冷宮,然而,行刺事件發生不出一個月,春暉娘娘便得了暴病離奇去世。 艾公公講完這段陳年往事,殷涔聽得眼睛都不敢眨,末了問道,“行刺事件和娘娘去世之時,你都不在宮中?” 艾公公點了點頭,似乎猶豫了一番才開口,“說起來,都是老奴的過錯,最關鍵的當口沒能看著娘娘。” “公公干什么去了?” “那時我有一個相好的宮女,也是娘娘身邊的人,她家里出了事兒需要回去一趟,但她不能出宮,娘娘身邊的人,就只有我有資格出宮,于是我便替她回了趟家,等幫她家人處理完事情回到宮中,發現娘娘前一天晚上已經沒了。” 艾公公說起此事時萬分后悔,殷涔卻又想起件事,“聽說,春暉娘娘下葬時,身邊所有宮女都要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