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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日白天來的研茶坊,邱露華帶他們走的正門,只進到了倉房和前廳,此刻殷涔和梧葉兒貓在最高一層的屋頂上俯視一圈,才發覺這地兒建造得著實深不可測。 此刻所在最高的這一間,便是當日與葉明枝會面的前廳,內里精設了不少茶藝陳列,從鮮葉到制作過程,到各個品種的茶都做了模擬還原展示,除了接待司禮監和府衙官員,還用作大筆商貿的會客之處。 殷涔和梧葉兒踩著屋脊悄無聲息地往后看,先摸了一遍大致地形,分出了戶外曬制區、室內制備區、存儲區,還有一排窗戶都沒有的石頭屋子便是最初進過的倉房,挨著倉房一大間燈火燃得通透的屋子便是賬房,想到羅胖子此刻正在那屋子里,抱著小算盤笑瞇瞇要將一群賬房老先生氣得夠嗆,殷涔便忍不住嘴角浮笑。 打量四周,一切都算正常,殷涔沒看出哪里可疑,卻在整座茶坊背山的一角發現一間精巧獨立的四方合院,看起來不辯用途,殷涔和梧葉兒掠身上了屋頂,初看之下直覺應該是人住的地兒,莫非是葉明枝在研茶坊的歇息之所? 內里并無燈燭,殷涔給梧葉兒一個手勢,正準備落進院子里看個究竟,只見屋角突然冒出來一個人影,殷涔微微一驚,示意梧葉兒先別動。 院中人穿過院落,走入廊下,進入其中一間房,行動得毫無聲息,殷涔斂神聚氣,調動內力去感知,仍覺察不到實際,只覺得一片虛無,若不是親眼所見一個實實在在的人,殷涔便懷疑是不是見鬼了,為何一絲氣息也無? 心中一個念頭竄起,此人功夫在他之上。 能將周身氣息收斂,還能行動自如,這等手段不是一般人可為,更何況他人在院中,卻不掌燈火,也說明對這里一切熟絡如家,也許本就是住在這里的。 殷涔猜不到此人身份,也頗覺詭異,此人是誰?在研茶坊擔任何職?這一身功夫從何而來?為何明明人在卻不掌燈? 腦中冒出一連串問題,殷涔冷靜了下,示意梧葉兒別動,自己將面罩遮好,又將內力調動至巔峰,飛身如柳絮一般輕飄飄落在了院中角落,迅速借一片暗影掩了身形。 不一會兒,方才的院中人從屋內走出,仔細鎖好了門,殷涔藏在一叢花木后,仔細盯著他的舉動,聽見銅鎖咔噠一聲,院中人轉了身,就這么立在了廊下,臉朝著殷涔的方向,也一動不動。 殷涔頭皮發麻,心道無論如何也沒理由被對方發現,夜間氣溫冰涼,而他片刻之間周身已開始出汗。 雖仍看不清面目如何,但殷涔已辨認出對方是一個老人,且面上神情頗為呆滯。 老人緩緩轉身,不緊不慢地走向另一間屋子,輕推開門跨了進去,卻在回身關門的瞬間,微微轉了轉頭,又朝殷涔藏身之地看了一眼。 這一眼著實讓殷涔心下大駭,他確定對方發現了他,卻又按兵不動,殷涔猜不準這心思,當下也不敢過多停留,待房門關緊,便又飛身上了屋頂,拉著梧葉兒掠到了旁地。 梧葉兒也大驚,“那人可是發現你了?” 殷涔心口仍然猛跳,微微點頭,喘息道,“我料想是已經發現了。” 略微穩定心神后又道,“但不知為何他什么反應都沒有,半夜有他人闖入且已被發現,他卻只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但同時又很微妙地告訴對方,我發現你了。” 梧葉兒聽得一身雞皮疙瘩,“平山哥哥,你確定,他是個活人?” 殷涔很認真想一想,“的確,很像個鬼,但是他是個人,我感覺他在告誡我,此地危險,不可再來。” “那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梧葉兒又問。 殷涔又想一想,“不好說,但不管好人壞人,肯定是個有巨大秘密的人。”他突然很確定地說道,“葉明枝背后的秘密,也許就在這個人身上。” 梧葉兒也點點頭。 殷涔意識到這個事實后開始頭痛,果然比預想的麻煩,這么個神出鬼沒的人,要怎么對付?還有那間鎖上的屋子,怎么才能進到里頭? 當下既已無法再闖入,二人便也回了官驛。 意料之中,陳佶和秦念衾都還未睡,殷涔講到那個神秘的,周身毫無氣息的老人,陳佶皺緊了眉頭,秦念衾不自覺抱緊了手肘。 梧葉兒靠過去,“我在呢,不怕不怕。” 秦念衾朝天一個白眼,跟著厲聲訓斥了起來,“你下都沒下去,居然讓御史大人去犯險,你這侍衛怎么當的?” 梧葉兒毫無防備,這也太太太兇了吧?聲音縮到嗓子眼兒,“平山哥哥……讓我別動的……” 殷涔也解釋道,“那人功夫很高,萬一我落入他手中,梧葉兒還可以脫身回來報信。” 秦念衾又白過去一眼。 梧葉兒:…… 以后絕壁要英勇一點! 陳佶想了想,道,“若我們直接對葉明枝提出搜查整座研茶坊,會當如何?” 殷涔點頭道,“適才回來路上我也想到,待羅師爺核賬結束,我們便找個適當的理由直接搜查整個茶坊。” 陳佶又道,“此事萬不能讓葉明枝提前有了防備。” 殷涔苦笑一聲,“這人極其精明,只怕這輩子都活在防備之中,時時、處處都在防備,若非如此,也不會生意做到這般大,處處都是維護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