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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言之再嘆氣,“辛兄仍沒想明白,這一局,是我們輸了。” 又道,“太子驟然發狠,是你我意料之外,沒想到會犯了輕敵大忌,元遠山此人微不足道,太子要殺也就殺了,對他的確構不成威脅,反倒還能借此大做文章,將臟水再回潑給你我。” 辛尚允抬眼,冷言道,“是潑給我,沒有祁大人你。” “如今還需分你我嗎?” 辛尚允沉了臉色,半晌說道,“如今太子已不是無知小兒,祁大人行事需更加穩妥,此類莽撞刺殺之事,日后怕是不方便了。” 突然想到什么,又說道,“太子身邊的護衛殷涔,身手了得,梁洛書這個老狐貍,竟還借此事讓這個人入了朝,祁閣老,日后你可有得人要應付了。”說罷抬眼斜斜看過去。 祁言之悶聲一笑,道,“此番的確是我疏忽,接連讓對方鉆了空子,一個侍衛,能文能武,還能逮到機會翻身上馬,這個人我自會好好去查。”又看了看辛尚允,道,“關于沈滄,你就這么放任自流了嗎?” 辛尚允微微一愣,似沒想到祁言之這當口居然又關心起沈滄,說道,“這是閣老的意思還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皇后娘娘自然關心,我也很關心辛兄你的想法。”祁言之道。 “那勞煩祁閣老轉告娘娘,若娘娘有處理解決之法,自管對沈滄去用,至于我,”辛尚允看向祁言之,“一日父子,終生父子,他若不與我為敵,我自不會動他。” 祁言之點頭,“云野即將成為秋家夫婿,云漸青既已表態恭謝圣恩,想必沈滄也不會如何。” “他只是區區棋子,不勞如此掛心。”辛尚允再道。 祁言之略略喝了口茶,稍坐片刻便道了別。 殷涔沒料到沈滄會來找他,自入太子府以來,次次都是殷涔去找的沈滄,以沈滄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覺潛入太子府并非難事,但他從未如此,今日卻半夜在殷涔屋頂上弄出極輕微聲響。 殷涔心中起疑,見陳佶已入睡,套了外衫進到院子,只見屋頂上蹲著一個熟悉身影。 月色不明,樹梢恰好遮掩住此人身形,但殷涔只一眼便認了出來。 心中不是不驚訝的,但卻也料得到沈滄是為何。 殷涔掠動身形上了屋頂,卻在剛一動身,沈滄便騰地也起了身,如一團黑霧般飄向了遠處,殷涔追著那團黑霧,在京城密密的屋頂上蜻蜓點水般閃轉騰挪。 不出意料的,兩人落回了胡同老宅的院內。 沈滄背著手,背向殷涔,聲線冷硬問道,“為何入朝?” “明知故問。”殷涔毫不客氣。 “你要守著他!”沈滄轉過身,面色難得一見的顯露不滿。 “只是待在身旁做侍衛,護他人身安全,算不得守。”殷涔道。 “若無你,此番刺殺他早死了。”沈滄道。 “你說得對,但,從今往后,這等看得見的拙劣刺殺會越來越少,但看不見的刀子會越來越多,我要做的,是去擋那些刀。”殷涔望著沈滄,一字一句。 沈滄有些沉默。 殷涔再道,“他長大了,身為太子,他要做的事,不是我一個侍衛能參與得了的,要真正護住他,我要進入他真正的世界,你能明白嗎?” “值得嗎?”沈滄不知道為何問了這么一句。 殷涔微微一怔,又啞然失笑,說道,“沈哥哥二十年為了將軍,值得嗎?” 換沈滄一怔,嘴角扯了扯,回道,“非是為將軍,此僅是我個人所選。” 殷涔輕點頭,“如此甚好,如此,也是我個人所選。” 沈滄思忖片刻,又道,“將軍怕是不會同意。” 殷涔再笑道,“將軍同不同意,重要嗎?” “平山,他不是壞人,他始終是你父親。” “沈哥哥,這話你上次說過了,我記得,”殷涔看著沈滄,“將軍他平定倭寇,我也當他是造福一方的好人,只是父親二字,于我太過生疏,我叫不出這二字,也從心底帶來不了絲毫情感。” 殷涔繼續道,“我護陳佶,是因當日他才十歲,令我想起殷蓯,即便這是將軍的意思,我也無法說半個不字,而今陳佶長大了,我也是,將軍有所不知的是,我從不聽從他人,我只聽從自己。” 沈滄默默無言,他知自己無法勉強眼前人,只覺命運何其相似,他教出了另一個自己,一個只愿順應本心,所有自由與不自由、付出與所求,皆來自自我的家伙。 終于,他看著殷涔,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陳佶跟殷涔、梧葉兒一道走在城中,三人看了好幾處宅子,都沒定下來。 殷涔對住所毫無要求,有屋有床即成,但陳佶對每處房子都能講出一大堆挑剔之詞,位置不行,太偏太遠,平山哥哥以后上朝不方便;太破太舊,屋檐下全是鳥窩,不干凈;宅門沖西,一看就風水不好,不吉利…… 連梧葉兒都跟著絮絮叨叨,確實,都不好。 殷涔沒了脾氣,看著他倆,“要不,我還是住太子府?” 陳佶笑瞇瞇點頭,梧葉兒一蹦三尺高。 殷涔笑著打了下他倆,“七品芝麻官住太子府,我不要命了。” 唉,真是愁,舍不得,又不得不放手。 三人繼續在城中胡亂逛著,不知不覺走到了牌兒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