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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子早亡,辛家夫人也因此一病不起,不出半年竟也撒手人寰,接連打擊之下,辛尚允再無續弦之意,也不再收徒,從此辛家二十四手便只留下沈滄一個傳人。 沈滄十六歲那年,正逢東南??艿渷y,剛登基的寧熙帝陳澤任命一起長大的發小云漸青為撫南營將領,前去東南抗???,離去之前,時任御前近身侍衛的辛尚允,將一手教導出的養子沈滄,送往云漸青身旁作為侍衛。 就此,沈滄伴隨在云漸青身旁三年,直到殷涔降生。 “就這么簡單?”殷涔總覺得有些內里緣由并沒拎清。 “簡單來說,就這么簡單?!鄙驕娲?。 “不簡單來說,又該如何說?”殷涔覺得沈滄話里有話。 “辛大人病逝的夫人,叫秋憶空?!?/br> 聽到這個名字,殷涔渾身一僵,秋家女。 “她與皇后是?”殷涔問道。 “當今皇后一母同胞的jiejie?!鄙驕娲稹?/br> 殷涔覺得腦子一團亂麻漸漸理出了頭緒,原本意料之外,不該在渾水中的人,其實原本就在水中央。 “那你,與辛大人、皇后是一起……”殷涔還未說完,沈滄便打斷他,“不是,”又不屑道,“若我是,你還能活到如今?” 殷涔被噎了下,怎么,難道我還應該感激你? “秋夫人臨終時交待辛大人關照秋家,那時候秋憶人還不是皇后,秋家也不似如今這般聲勢浩大,辛大人對夫人一往情深,自然滿口允諾,將我派去云將軍身旁并不是辛大人的意思,而是秋憶人的主意?!?/br> “秋憶人當年還只是玉妃,年紀尚輕,卻對辛大人承諾,將來她會坐上皇后之位,她的孩子將是太子,辛大人必要用全力輔佐她未來的孩子,也是jiejie秋憶空的侄兒,辛大人對亡妻追思難忘,便事事聽了秋憶人的安排。” “我去云將軍身旁,原是做內線,以及,若將軍始終不與秋家合作,便讓我殺了他?!?/br> 話說到此,殷涔的面色驚疑不定,日后的事情,明顯沈滄與云漸青頗為親密,與皇后卻明顯疏遠。 沈滄繼續說道,“當我跟著將軍到了東南,將軍很快整頓軍紀,招募新兵,將原本孱弱的撫南營訓練一新,短短半年內便與倭寇打了第一場勝仗,最高興的當地百姓,過上了難得的太平日子?!?/br> “也就是從這時候起,我決定追隨將軍,什么暗線,什么刺殺,全都拋在了腦后?!?/br> “如此一來,皇后難道不惱火嗎?” “所以,日后的三年,被接連刺殺的人是我,我始終不愿相信辛大人會派人刺殺我,這些人只能是秋家派來的,但是,”沈滄詭譎一笑,“他們殺不死我?!?/br> “三年來都沒殺死我,而后,我跟你一同消失在了西北,無人知我在哪,那幾年,倒是過了些安安靜靜的好日子,說起來還要感謝你呢?!鄙驕娑⒅箐沟难劬?,似笑非笑。 殷涔簡直不知該如何作答,又想起什么,“如今你這么大搖大擺的進了京城,皇后難道不再對你做點什么?” 沈滄道,“如今她已做皇后多年,地位穩固,朝中大臣才是她的目標,我這種不值一提不肯聽話的小人物,她顧不上了,再說,當年殺不死,現在更殺不死了。” 倒也是,殷涔點頭。 皇后的野心,此刻昭然若揭,只是殷涔沒想到這個被祁言之稱為“瘋子”的女人,從如此年輕就開始籌謀,實在是擔得起“瘋子”這個稱號。 如此看來,當日陳佶在騎射場和歸云湖水秋千遇到的“意外”,以及街頭暗巷的刺殺,都與皇后脫不了干系,借辛尚允名下心腹元遠山之手,又借云野訂婚大典和酒宴的遮掩,讓陳佶毫無防備。 這其間有沒有趙綸和祁言之的身影,殷涔當下還無法判斷,對于梧葉兒那晚探聽到的祁言之和趙綸欲為之拋頭顱灑熱血的“志向”,他也隱隱約約覺得不會是讓陳儀當太子這么簡單。 一老一小兩只狐貍,怎會給他人做嫁衣。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殷涔覺得梧葉兒的監|聽得緊密些了。 遠處世子府屋頂上的梧葉兒接連好幾個噴嚏。 殷涔想了想,又試探問道,“皇上為何不喜太子,你可知緣由?” 沈滄搖頭,“這已是我離京之后,在西北時發生的事,已經離我太遠了?!?/br> 殷涔又問,“傳聞皇上和太子生母春暉娘娘感情交好?” 沈滄這回記得,“那還是我少年時期,皇上登基前便與春暉娘娘完婚,這是先皇欽定的太子妃,家世好,端莊賢惠,與皇上堪稱舉案齊眉,到我離京的時候,春暉娘娘都還與皇上如此相處,京城中頗有美名,而后我也不知發生了什么,仿佛一夜之間什么都變了,春暉娘娘突然暴病離世,玉妃成了繼后,皇上越來越沉迷方術。” 殷涔推算了下時間,當時陳佶應該不過三歲,秋憶人如她對辛尚允預言的那樣,果真成了皇后。 只是殷涔不相信巧合這回事,但凡巧合,必是人精心為之。 一道道謎團等著揭開,殷涔心嘆道,這世界,可真有意思啊。 沒什么可怕的,兩世為人,不信活不過一世人。 估算著約莫到了下朝時間,殷涔與沈滄告辭回太子府。 沈滄嗔笑,“如今片刻都離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