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應是。”他闔上眼皮,“你什么時候回宮?” “后天吧。” “時間不多呢。”他又問,“聽說你昨天起的相當晚,身子可好些了?” 說起這個,蘇提貞就想發火,“還不都怪你。” “是是,都怪我,不該讓你那么適意。” 蘇提貞耳根發燙,半嬌半嗔道:“你怎么那么煩人呢。” 他低低笑了起來,愈發摟緊她,“這就煩人了?我還會更煩人的,你要不要試試?” “討厭。” * 婉妃因為姜柯瑜被蘇提貞杖責二十的事氣憤不已,連續幾天過去仍不能消氣,盼到蘇清修來,自然一通數落。 “陛下,先前嶺平公主就欺負六公主欺負慣了,要不后來六公主怎么會如此怨恨她?現在她如此欺負臣妾的堂妹,陛下真的要任由她這么驕橫跋扈下去嗎?” “這能怪嶺平嗎?還不是你堂妹行事作風太不雅了?”蘇清修皺眉,“朕若知道她是這般的女子,說什么也不能同意你的要求。” 婉妃心口一堵,“陛下住了幾天鳳賞宮,看來沒少聽花言巧語。” “什么花言巧語?”蘇清修不悅,“朕得空來你這一趟,你不要自找不痛快。” “陛下生辰前說的話都忘到天邊去了。”婉妃哀怨道,“你說要讓皇后jiejie長長教訓,結果呢,jiejie撫了一首曲子,就讓陛下的態度完全變了,那天晚上說要宿在隨云宮來著,結果去了鳳賞宮。” “皇后撫琴已是示弱,朕向來寬宏大量。” 這話婉妃一個字都不信,她心思敏銳,在年前就察覺出來他對慕氏態度有了轉變。 她很害怕。 只要能把他的心牢牢拴在自己這里,她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婉妃伸手企圖去解他的腰帶,被蘇清修按住了手。 “朕還要回泰寧殿批折子。” “皇后jiejie有孕在身不能好好侍奉陛下,臣妾愿代勞,國事忙不完,不急這一時半刻的。” 蘇清修死死的按住她欲掙開的手,“婉妃,朕此時沒興致,你非要如此嗎?” 她收回自己的手,“聽說太子上朝后表現很好,陛下何時讓三皇子也上朝聽政事?” “朕自有打算,你不必多問。” 婉妃的心如同被放進了油鍋里,痛到極致,“陛下,你會一直愛臣妾嗎?” 人在安全感滿滿的情況下無需一問,只有心慌意亂的時候才想通過這種肯定的答案獲得安心。 但她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蘇清修讓她不要胡思亂想,對她的問話卻避而不答。 他沒在這久待,回泰寧殿的路上閉目假寐,腦海里回蕩著婉妃的問話。 會一直愛她嗎? 曾經最毋庸置疑的話,如今他自己也不清楚答案了。 晚上他去鳳賞宮,再度問慕氏:“你還愛朕嗎?” 慕氏笑著說,“陛下怎么又問這話?” “你且實話回答朕,皇后,你還愛朕嗎?” 她望著他,半響后答:“臣妾若說還像以前那般愛著陛下,你定然是不信的,臣妾不想騙你,如今的陛下讓臣妾已不敢愛。愛慕陛下多年,一心想著陛下,陛下卻想要臣妾死,你可知臣妾剛知道的時候是何等的絕望痛心,日日以淚洗面,臣妾曾經無數次想了結自己的性命,但臣妾舍不下孩子,沒有母親的公主和太子該怎么活?臣妾雖微不足道,卻也是中宮,也想給他們一點庇佑。” 這段話她是經過深思熟慮說出口的,比假意說愛他更有分量也更真實。 蘇清修心生惻隱,他薄唇輕啟:“是朕深深傷了你的心。” 第62章 慕氏難得見他面有愧色, 趁熱打鐵靠在他懷里, 輕聲軟語:“都過去了, 只要陛下以后不再這樣,臣妾慢慢的會把這些不好的事忘記的。” 她的包容讓蘇清修心底更加的不是滋味, 他聞著她的發香,“不會了。” 慕氏眼睛里一片冷漠,語氣卻沒有絲毫的改變,“陛下可要說話算話。” “朕會讓你知道朕有多算話。” 他有多算話慕氏不知道,但接下來的日子里她是真真切切的知道他究竟有多做作。 他去宮后苑摘鮮花給她,變著花樣給她賞賜,專門為她提筆作詩,每天去鳳賞宮跟她肚子里的孩子說話…… 很快皇宮內外傳遍了帝后琴瑟和鳴的佳話, 沈可茂和藍恒等人不以為意,他們早就習慣了,一點都不覺得有什么異常而言。 但江鴻卻覺得不正常。 若說慕氏不知道真相, 蘇清修來這一出符合他的一貫作風, 但她已經知道他的真面目, 蘇清修在她面前已經敗露, 他還有必要如此嗎? 礙于帝王行事反復無常,江鴻也猜不準蘇清修的真實意圖,只是憑著男人的直覺, 他有些小小的不安。 雖然慕氏說過跟蘇清修永遠回不去了,但是有幾個女人能拒絕帝王的寵愛?況且,她最想要的是什么?是太子順利登基, 是慕家屹立不倒,這都是蘇清修可以給的。 盡管在江鴻看來,蘇清修花費那么長時間削弱慕家的勢力,不可能再讓其勢頭沖天,但并不排除他會以此引她乖乖待在他身邊,讓她有所期待。 江鴻有些自我厭惡,因為他開始嫉妒蘇清修了,不是嫉妒他擁有整個北安的權勢,只是因為他是慕氏的夫君,僅僅是這樣而已。 “老爺?” 他抬起眼皮,從思緒中出來,“怎么了?” “老爺在想什么那么入神?”范氏給他夾菜,“怎么拿著筷子半天也不動?” 江鴻目光一斂,“沒事。” “那位姜姑娘以后還會來府上嗎?” “你很想她來?” 范氏立即否認,“沒,我只是問問,因為母親很喜歡她。” “她不可能嫁到江府,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這個人。” 聽他這么說,范氏心里一喜,她瞧的出來姜柯瑜不受江鴻的待見,但總覺得這個小姑娘點子太多,加上年紀小又長得好,有點擔心時間長了江鴻會喜歡上。 現在好了,徹底不用擔心了。 范氏剛想說話,管家進門說道:“老爺,吳家人來了。” “都來了誰?” “只老爺子老夫人。” “讓他們進來。” 江鴻和范氏齊齊放下筷子,剛站起身就見吳家二老一前一后邁門進來。 范氏帶著笑問:“可用過飯了?” “吃過來的。”吳老爺子看向江鴻,“想著飯點你肯定在家,我們就直接過來了。” 江鴻讓人倒茶,待都坐下才問:“有什么急事嗎?” 吳老夫人先說了話,“上午我打了會盹兒,沒成想夢見了丹綺。” 江鴻聽到這預感下面不會有他想聽的話,果不其然,只聽她又道:“孩子哭的太可憐了,在夢里反復告訴我不能讓你娶別的女人進門。按理說她沒了,你跟我們也斷了關系,我們也沒什么資格來江府管這么寬,但想到這是丹綺的愿望,身為她的母親自然不能裝作看不見。江鴻,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我們不管,但家里的正妻之位請你務必給丹綺保留著,她嫁給你這么多年,為你生兒育女,若不是為你江家cao勞過度怎會三十幾歲就得了不治之癥沒了命?” “cao勞過度?”江鴻只覺得是無稽之談,“成婚后前十年一直是我母親掌家,后來老人家因為年紀大心力不足才把家慢慢交給她打理,且妝心一直在協助她,這只是個小府,家里上下才多少人?我雖然忙于公務,卻也不是對家里的事不聞不問,她因為閑的發慌常與其他官員夫人小聚,也曾對我說府內事少讓她很無聊,您現在居然把她的死因全部歸錯在江府頭上,是何居心?什么托夢之詞,恐怕是老夫人杜撰的故事吧?” 他不再稱呼她為岳母,而是以老夫人相稱。 “你居然說我杜撰?”吳老夫人情緒激動老淚縱橫,“我何以要編這樣的謊話?!” “謊話也好,真言也罷,別說丹綺已經沒兩年多了,就算她還活著,我若跟她過不下去難道還不能和離再娶?這是哪門子的律法和道理?”江鴻心里的火氣蹭蹭往上漲,這么長時間以來,太多人干涉他的私事,讓他極為惡心。 “瞧你這態度,你是非要娶正妻不可了?” 范氏連忙說話,“老爺說了,跟姜姑娘沒有可能。” 江鴻睨她一眼,“即便跟她沒可能,娶不娶正妻也輪不到外人指手畫腳。” 吳老夫人看見江紹進門哭凄凄又把所謂女兒的夢說了一遍,“小紹,你母親九泉之下不得安寧啊。” “外祖母,你們的對話我剛才在門外已經都聽到了,母親已經沒了,您跟外祖父又何必逼父親為她保留正妻之位?陛下以及父親的同僚們幫忙張羅婚事難道全是因為聯姻權勢嗎?就沒有一點別的原因?比如看江府是小妾在掌家。”他語速緩慢,“當然,我不是說姨娘做的不好,只是像江家這種情況似乎還是獨例,旁的官員沒了正妻,掌家之權只會落到其兄弟的妻子手里,那些分了家的左右不過是管家代管或早早另娶,不是嗎?你們這般要求指責父親,真的合適嗎?” “你……”吳老夫人氣的手直哆嗦,“你母親真真是白生養你了!” “怎么會?”江紹堅決不承認,“母親活著時,我從未忤逆過她。她病重時,我為了幫她治病付出很多心血。她病故后,我亦在心里時常想起。只是沒了的人已經沒了,難不成讓父親后半輩子死守著母親的牌位嗎?父親與母親相敬如賓那么多年,他若真的遇到了喜歡的人,為什么不能再娶?” 吳老爺子罵道:“你個混賬,我與你外祖母這般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們兄妹?你真是讀醫書讀傻了,給人治病卻治不了自己!” “我們兄妹若有能力,何須依靠父親存活?若沒能力,父親也扶不上墻。父親身在官場,他的辛苦你們又知道幾分?你們什么都不知道。” 江鴻眼睛濕熱,溫暖熱了他全身。 “管家,送客。” 這是直接趕人了,吳老爺子站起身,甩了一下衣袖冷哼一聲先行出去了。 吳老夫人抬手擦了擦眼角,“小紹,你真是太讓我們失望了,你母親若有知,怕是恨不得從未生下過你!” “外祖父、外祖母才真正的讓我失望,以為我們兄妹好的名義來阻攔父親的婚姻自由,這算什么?” “我說不過你,我不與你說,以后你也不要再來吳家,我們就當你母親沒生過你!” 江紹看她怒氣沖沖的走了,去餐桌邊坐下。 范氏因為心里有氣也不給他盛飯直接回了自己居住的房間。 江鴻給他盛的飯,他坐下,“沒關系嗎?” “父親是指以后不再去外祖父家嗎?”他搖頭,“沒關系,不去便不去罷。” 江鴻緘默片刻說:“父親很感動,也很開心有你這樣的孩子。” 江紹見他眼眶濕潤,“您這么多年不容易,我都看在眼里,您的人生,您自己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