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算我多嘴。” 她伸手將未繡完的荷包從床外桌上拿來,低頭一針一線繼續(xù)繡。 “公主這是給誰繡荷包?”布料顏色看上去不像是女子佩戴的。 蘇提貞頭也不抬,“與你無關(guān),何須多問?” “可否給臣也繡一個?” 她不是沒有給他繡過,帶著滿腔愛意為他繡的荷包自送出去后,就再也沒見過了,誰知道他是扔了還是燒了。 “我與沈大人既不是兄妹姐弟,亦不是兩情相悅,更不是夫妻,這荷包何以送得?” 沈既白瞬間明白了他為誰繡,怕是也只有她的同胞弟弟了,不免沉吟,“看來得早些坐實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了。” 蘇提貞微微一笑,“沈大人,你看我手中這針扎人疼不?” “公主舍得扎臣?” “我有何舍不得?把你扎成蜂窩都舍得。” “您好狠的心。” “……” 第17章 外間的門聲響起,有腳步聲朝內(nèi)室這邊走來。 兩人對視一眼,蘇提貞示意他趕緊躲開,可人已到內(nèi)室門外來不及了。 沈既白迅速吹滅了蠟燭,連鞋帶人直接滾進了她的床榻里面,并把帷帳放好。 他躺在了她的旁邊,緊緊挨著。 蘇提貞的心都快跳出來了,身子繃的僵直,“是嬤嬤嗎?” “是奴婢,公主是沒睡還是起夜了?” “起夜了,嬤嬤怎么還沒睡?” “奴婢也是去凈房見公主屋里亮著燈,便來瞧瞧。” 蘇提貞平緩了一下呼吸,“嬤嬤快去睡吧。” “那公主好生安歇。” 聽到門關(guān)上的聲音,她拍了拍心口,將針線荷包放到帷帳外的桌上。 以為沈既白接下來該下床了,誰知左等右等沈既白始終一動不動。 “還不從我床上下去?” “……” “沈大人?”蘇提貞輕輕推了他一下,“別裝了,快下去。” 見他始終一動未動,她有些羞惱了,剛要坐起身,身子愣在當(dāng)?shù)亍?/br> 蘇提貞把手緩緩從床單上收回,掌心靠近鼻間,血腥的味道。 怎么回事? 她忙下床踮著右腳將燈火點著,待房間里明亮了起來,再回到床邊把被子掀開,看到沈既白的身側(cè)被血跡浸染,蘇提貞著實嚇了一跳。 怪不得今晚瞧他臉色有些蒼白,還以為是燭光的映照。 她先是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后將被子徹底拉到床尾,蘇提貞跪坐在床上,使勁將他的身子扶坐起。 救人要緊也顧不上什么了,取下他的衣衫后,不禁驚呆在地。 只見他的整個后背,沒有一塊好地方,皆是被鞭痕抽打過的痕跡,目測五十鞭是有了。 這一看便是受了沈家的家法。 是什么原因?蘇提貞心里猜到了幾分。 只是她沒想到,他受這么重的傷也還是守約前來見她了,更是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這一刻,蘇提貞心中百般滋味。 她讓他側(cè)身倚靠在床頭,自己下床去凈房打了半盆清水,把藥箱亦拿來,為他處理包扎傷口。 至于被單上以及他衣服上的血跡,趁著還未干枯,用擦拭清洗倒也容易。 倒血水的時候,蘇提貞在凈房見到了前來的沈斐,他是見半個時辰已過不見人回來才著急來找的。 “你家爺何故受傷?” 沈斐行了禮后回道:“老爺未經(jīng)三爺同意便以父母之命為由做主與西平候府定下了婚約,三爺歸家與老爺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結(jié)果便動了家法。” “婚約之事沈相可妥協(xié)了?” “無,老爺說今兒上午已與西平候府交換了庚帖,婚期定在了明年六月初六,不容更改。” 蘇提貞眸光微沉,“看來沈相這是要把這樁婚事釘死了。” “老爺說了,若三爺執(zhí)意不同意,他便向陛下請旨,如此三爺便不能不從。” 這一招不是她用過的嗎? 圣旨一下,除非出現(xiàn)類似謝憐那般特殊情況,否則還真的沒轍,只要讓圣旨下不成,最起碼他不必像她先前那般坐以待斃。 “看在你三爺幫過我的份上,圣旨的事兒我來解決,至于別的,輪不著我摻和,你們自行解決。” 沈斐拱手,“多謝公主。” “沈大人衣衫沾了血我給清洗了,你回去拿身衣服。” “是。” 沈既白被沈斐帶走后,蘇提貞心里便有一團火氣在縈繞,持續(xù)不消。 謝家,沈家,方家,柳家無論表面是追隨太子還是保持中立,實則都是蘇慎言的人。 再細看他們子女結(jié)的姻親、交好的朝臣,便知如今真正擁護太子的人何其的少。 她雖不能像男兒一般在朝堂有所大作為,但她絕不會再讓上一世的悲慘再度上演,無論如何,她都要守住她想守的人,哪怕費盡心機不擇手段。 * 沈既白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大亮。 “三爺,您醒了?” “幾時了?” “剛剛辰時,屬下已去衙門給您請了三天假。”沈斐扶起他,“昨晚見三爺一直沒回,擔(dān)心您出什么事,屬下便自行過去了,當(dāng)時三爺已在公主那兒昏厥過去了,是公主給您上了藥。” 沈既白聽了這話,眉眼間有了一些喜色,“那她有沒有問你什么?” “問了。”沈斐如實對他說出跟蘇提貞之間的對話,“公主大可不幫阻攔圣旨一事,畢竟先前三爺幫她退婚可是談了條件,以屬下來看,公主也并不想您娶方姑娘。” “沈家與侯府聯(lián)姻對她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 沈斐微笑,“屬下的意思是撇除這一點,僅僅從私人方面來看。” 這話正中沈既白的下懷,中聽的很,“你是從哪兒看出的?” “若公主對您一點意思沒有,何必親力親為?如果說先前上藥包扎是她一人在那,后面屬下去了后,亦是她為您穿的衣服,還叮囑屬下定要讓您戒辛辣以及務(wù)必待在府里休息些時日,可見對三爺是關(guān)心的。” 沈既白心頭甜滋滋的,但是他性子內(nèi)斂慣了,面上并無太多的喜悅,“昨天皇后娘娘小產(chǎn)一事發(fā)生后,宮里傳出新消息了沒有?” “內(nèi)應(yīng)來信說陛下連夜審的,怎么審的不太清楚,只知道最后婉妃娘娘被陛下禁足了三個月。”沈斐輕聲敘說,“陛下還命人把此事強瞞了下來,不準任何人散布此消息,說是違者極刑處置。聽說太子殿下在泰寧殿外跪了一晚上也沒能讓陛下更改對婉妃娘娘的處置。” “陛下為了保婉妃娘娘與三殿下,已經(jīng)全然顧不上那么多了。” 沈斐應(yīng)和,“是的,此事若擴散開來,勢必會連累到三殿下。” “皇后娘娘與太子殿下身邊遍地都是陛下的眼線,她們就算想擴散消息出去也是有心無力,更何況以陛下的謀略,證據(jù)定會被消滅。但這個事情若是這么輕易掀過去,以后對他們來說會更加難,看來我們得添一把柴才行,哪怕起一點作用也是好的。” 沈斐明確了他的意思,“若百姓們知道這個事兒,就算面上不敢妄加議論,但私下怕還是會評價,對婉妃娘娘及三殿下的形象亦有損害。” “還不立即去辦?” “屬下先讓廚房給您上早飯,之后便去。” 沈既白下床去洗漱,背部的傷口只要一動便會痛,比起昨晚來是好了許多。 他剛在餐桌前坐下,高氏與沈希音從門口一前一后的進來。 “怎么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沈斐呢?” “他出去辦點事。”沈既白面無表情,“母親若是來這說婚約的事,大可不必。” 高氏微嘆了口氣,“比起侯府的方姑娘,我更想你娶溫姑娘,這一點你也是清楚的,但母親逼過你嗎?沒有吧?我知道你的脾氣,也知道我的喜好不能強加給你。沒有經(jīng)你同意定下這門婚事,著實是你父親也有難處,你要理解他。” “難處?”沈既白冷然啟唇,“這話母親拿去騙大哥二姐行,實則不必在我面前說,其中緣由我比母親更清楚,如果母親還想認我這個兒子,以后莫要再說這樣的話。” 高氏氣結(jié),“你當(dāng)真要這么跟你父親較勁下去?與你有何好處?你父親要整你比捏死一只螞蟻都容易!” 從進來一直沒發(fā)言的沈希音屏住了呼吸,她看看高氏又看看沈既白,只覺得空氣很壓抑。 “是我跟父親較勁還是他不讓我好過?”沈既白面不改色寒氣逼人,“你們拿我當(dāng)鞏固權(quán)勢的棋子,我就得任由你們擺布不能發(fā)表意見?” 高氏被他的話氣著了,哆嗦著手指著沈既白說道,“我與你父親真真是白生養(yǎng)你了!” “既如此,你們以后便當(dāng)沒有我這個兒子。” 高氏驚怒交加,“你……” 看她拂袖而去,沈希音急忙跟上,而沈既白始終端坐未動。 他看著桌上的早飯,再沒了胃口。 第18章 蘇提貞回宮后并未有人主動相告發(fā)生了何事,直至她前去鳳賞宮請安,才驚聞昨天的來龍去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