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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隔壁熱在線閱讀 - 第191節

第191節

    兩家人似平常那般坐下來閑聊,電視機里是陸正午特意找出來的,前不久科比的退役戰,這會兒成了背景音。

    祈畔起意說好久沒下棋,手癢。棋盤便被擺了出來。

    “咱們今兒個加點賭注,”祈畔笑著提出建議,見幾個人不動聲色地看過來,繼續說:“輸了的人,負責咱們今晚的宵夜。”

    說完,似是聽見每人暗暗松一口氣的聲音。

    電視機里球賽正激烈,電視機外,一場明面消遣、暗里帶著些其他意味的棋局開了戰。

    兩個爸爸下棋,另外三人則坐在旁邊,低頭似在觀戰,重點卻放在了“閑聊”上。

    “熱熱你那邊去迦迦那兒遠著呢吧?我看地圖上得換好幾次線路。”柳佩君先開了腔,“打車貴是貴了點,你們平時都那么忙,偶爾見一次還是打車方便,不都說日本的地鐵可復雜了?”

    “也還好,先前坐錯了幾次,后面有了線路圖,就再沒錯了。”

    “熱熱的方向感不太好,是得自己畫畫圖,熟悉熟悉線路。”這話是祈畔說的。

    祈熱本不想解釋,默了默還是說:“陸時迦給我畫了。”

    柳佩君聽著一笑,“迦迦從小就很會認路記路,走過一次就記得清楚,從來都不用擔心他會走丟。”

    “上回他給我當司機去進貨,那路我跟著走過幾回也不太熟,回來差點就給他指錯了,是他自己記得,才沒走冤枉路。”

    柳佩君聽季來煙一說,笑得愈發大,自夸般說:“其實別說,當父母的都覺得孩子始終都是孩子,可迦迦這兩年確實變了,你們年輕人愛用的那個詞怎么說的……‘man’!”

    這話一說,幾個人都笑了。

    “是穩重了很多,年齡不大,肩膀可變寬厚,能擔事兒了。還時時刻刻掛念著別人。誒,熱熱,”季來煙側頭看祈熱,“你上回問家里頭那幾個擺件兒哪買的,就是迦迦從日本帶回來的。”又笑著看向柳佩君,“人都在國外了,逢年過節還記得給家里寄一些禮物。”

    祈熱聽著一愣,倒是有些意外,但仔細一想,又覺得在情理之中。即便是小時候看著木木呆呆的,陸時迦就很討大人喜歡,懂禮貌,聽話,誰見了都說乖。現在大了,這些品質也還和小時候一樣。

    這么一說,祈熱似乎更想他了。

    明明是有些重要的場合,她倒走了神,等回過神來,柳佩君和季來煙已經說到隔壁那對差了十二歲夫妻的孩子,說孩子真的會打醬油了。

    “我現在覺得啊,年齡差一些反而更好,尤其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知根知底,對方的脾性都清楚,”柳佩君就差直接說出兩個人的名字了,下一秒也真的說了出來,“你看看熱熱和迦迦,小時候兩個人互相看不慣,到后頭,迦迦多黏熱熱啊,跟著熱熱都變開朗了。”

    “來煙你是不知道,”柳佩君繼續說道,“先前迦迦高三的時候,我們不是搬去胡桃里了么?那段時間現在想想也覺得煎熬,家里真是靜得連根針掉下都能聽見,我這心里慌啊,愈發覺得,家里得有個活潑會說話的,偏偏那段時間迦迦心情壞得很,壓根不說話,你說,是吧?”她就差朝陸正午翻個白眼了,“好端端的,就讓搬家,好端端的,就干些糊涂事兒。”

    “那會兒我還生你的氣呢,”柳佩君捉住季來煙的手,“我就想啊,我搬家了,怎么你就不聯系我了,真是沒良心,后來才知道,沒良心的是別個!”說著,又看一眼陸正午。

    陸正午是沒辦法好好下棋了,本來今晚上這一出,就不是下一盤棋這么簡單。

    “兩個孩子,年齡上確實差得挺多,”季來煙也掏心窩子,“我當初接到熱熱電話,也驚得沒吃下飯。本來以為是jiejie和弟弟感情好才走那么近,熱熱以前也總喜歡欺負迦迦,我們確實是都沒多想,而且那會兒迦迦才高三,我們其實也急得很,天天在想著,怎么跟你們說。”

    “我們也覺得不合適,所以那會兒熱熱說要相親,我其實是默認同意的,只是沒想到……”

    季來煙本想略過繼續說下去,柳佩君不讓,補充說:“沒想到有人從中作梗。”

    陸正午拿棋的手頓了頓。

    “其實都理解的,”季來煙淡淡笑了笑,“迦迦那會兒確實太小了,又在關鍵時候。我們做大人的光想著各自的孩子了,也沒坐一塊兒好好說,這事兒,咱們都有責任。”

    “你別瞎攬,”柳佩君說起來還是有氣,“這事兒最大的責任,還不明顯呢嘛?”

    陸正午這回沒機會拿棋,對面祈畔用馬上前,車在另一頭堵著,他的將便無處可躲。

    勝負已定。

    他輸了,是故意輸的。

    這會兒他手一收,當真是懊悔地說:“下錯了下錯了,我就不該動那只‘炮’。”

    柳佩君看一眼,仍是不給他面子,“你這不就是典型的‘馬后炮’?”

    “錯了錯了,”陸正午仍是這句話,連連搖著頭,嘆口氣看向祈熱,言語里情緒復雜:“熱熱呀,叔叔走錯了。走錯一步,后頭跟著錯,再想彌補就難了。”

    祈熱眼睛倏地一紅,心里頭不是滋味兒。

    今晚上兩家人坐一塊兒,柳佩君處處指著陸正午的錯誤,與季來煙一起各自攬責,不過是為把話說開,她在旁邊聽著,心里始終在自責。這會兒陸正午借著輸棋說出真心話,她愈發覺得難受。

    陸正午確實有錯,他當初那些話給她的打擊不是一點半點,也給她施加了很大的壓力,但是她分明可以爭取的,倘若她自己心里不贊同他的話,她也壓根不會做出那樣的決定。

    歸根結底,是她自己想錯了,怪不了任何人。

    她難受,但也早已坦然接受了自己的錯誤。她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了代價,現在也在付出行動,盡量地去彌補。

    桌上的棋還散著,祈熱伸手去收拾,將棋原位裝回棋盒,也像是在把一切復位,雖不可能原樣放回,但各自的位置不會出錯。

    散棋重聚,也是他們打開心房,心與心的貼近。

    “正午同志,”她輕輕笑了聲,“您錯了,我確實也恨過您。但是更大的錯誤在我,這盤棋,該由我來收拾,您……”她沉吟幾秒,語氣更加輕快:“還是準備宵夜去吧!”

    室內有片刻的沉寂,下一秒,柳佩君兇巴巴地看向陸正午,“就是!棋都輸了你還坐這兒干嘛呢?我怎么就這么不待見你呢?”

    祈畔先起了身,“什么輸不輸的,誰還沒個想錯的時候?彎路誰都會走。要說錯,確實是錯了,但是錯了咱們也不怕,時時刻刻反省,以后不再犯,就怕一股子栽下去起不來了,這才是最要不得的。咱們兩家都認識多少年了?我犯過錯,來煙犯過錯,佩君也犯過錯,這回,不就輪到正午了?”

    “往積極點想,不過就是苦了兩個孩子,這事兒啊,熱熱你也好好反省,”祈畔低頭看著自己女兒,“人最怕的,就是失去本心,失去自我,你這幾年的樣子,爸爸看了都難過,你mama都偷偷為你哭了多少回了,想管也管不了,抹著眼淚啊,說熱熱到底去哪兒了。以前我也不知道,現在我能告訴她,熱熱去日本了,去東京,去翻山越嶺,把彎路給走完,等回來,就是筆直的大道了。”

    祈熱聽著看向季來煙,手指按著眼角讓淚意回去,笑著說:“我在這兒呢。”

    幾人一齊笑了。

    陸正午也站起來,“我倒是有一肚子話想說,但是說了也沒用。你們今天還能這么過來,是我的福氣,以后,這一份罪,我得好好贖回來。”

    “贖罪啊,”柳佩君起了身,“有得你贖,現在我們都餓了,你自己看著辦吧,沒人幫你!”

    “都是希望孩子好,講開了也就不糾結了,”季來煙要往外走,“今天熱熱回來,我去做幾份甜點,拿瓶酒過來。”

    柳佩君把人拉住,“拿什么拿?這邊都有!”又看向陸正午,“誒你還愣著干什么?”

    陸正午終于動了動,一低頭看向祈熱,“熱熱想吃什么?叔叔給你做。”

    祈熱見四人都看了過來,急忙起身,想了想說:“冰粉吧,我來幫忙,”她將視線聚到陸正午身上,又喊一次,“正午同志。”

    兩人對視,雙雙笑了。

    于是為了一頓宵夜,各忙各的。

    那份獨屬于兩家人的和氣也終于是回來了。

    廚房里,祈熱幫忙打下手,卻也只是在旁邊干站著,幫不上什么忙。

    陸正午的心路歷程太長太曲折,他也覺得說出來沒什么意思,便只是又跟祈熱說了一遍,“熱熱,叔叔這事兒辦得不對,叔叔得道歉,讓你和迦迦都受了苦,對不住。”

    “這事兒叔叔前段時間和迦迦說了,迦迦到現在打電話回來也沒跟叔叔說過話,這都無關緊要,叔叔就希望,你們倆能好好的。”

    祈熱聽了略微驚訝,她也不必再問他什么時候告訴陸時迦的,就沖那次陸時迦來跟她拿御守,態度有些變化,她就隱隱察覺到了。

    當時只是覺得奇怪,原來是因為他知道了,也怪不得,那次他更加別扭,也更加生氣。

    她明白,比起陸正午的行為,陸時迦只會對她更加失望,失望于她的不堅定與對他的不信任,以及她自作主張的隱瞞。

    她原本打算有機會主動告訴他,現在他先知道了,也不是壞事兒。

    一頓宵夜,直吃到夜里凌晨,祈熱也跟著喝了酒,回去洗了澡躺床上還覺得昏昏沉沉。

    掏出手機點進微信,她給陸時迦發去一條微信消息。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陸時迦也沒回。

    祈熱已經習以為常,洗漱收拾后出門去了趟學校,再去見了李妲姣和她對象馬老師。

    她在家只待兩天,15號那日,柳佩君又找了她一回,要她陪著出一趟門。

    柳佩君這一回仍然沒有預先透露,直到到了家具城外,祈熱隱約猜了出來。

    “裝修這事兒本來不急的,是你陸叔叔說買都買了,早裝修早用。”柳佩君帶著她進商城,也就坦白了,“阿姨也跟迦迦說了,他現在可不愿意和你陸叔叔說話,更不愿意他出錢給他裝修。可阿姨覺得啊,不用白不用,你陸叔叔掙那么些錢,難道還給別人用去?他也認識不少設計師,還都不錯。正好你回來,咱們就先去看看家具,不用急著定下來,到時候阿姨微信上給你看圖,定下設計師再定家具。”

    祈熱有些不習慣,也有些想笑。陸時迦現在還沒原諒她呢,她就被拉著給他的房子看家具,總覺得有些本末倒置。

    但柳佩君都喊她了,那就,看唄。

    她以為只是隨便看看,但柳佩君是真的上了心,貨比三家不止,還總問她的意見,見她有些猶豫,又直接說:“這些你決定就好了,迦迦都無所謂的。”

    說得她更加忐忑了。

    甚至在機場候機時,柳佩君都還在給她發圖,問她哪張床好看一些。

    祈熱借著要登機,暫時中斷了對話。

    飛機落地的當晚,日本又發地震。震央在茨城縣南部,東京市內震感明顯。

    祈熱那會兒剛回宿舍沒多久,感受到微微的搖晃之后,立即就跟著大部隊一起下了樓。

    還在半道上,手里捏著的手機就吱吱地震動起來。

    祈熱第一時間接通,放到耳邊大著聲問那邊:“你在哪兒?!”

    她聽見那邊同樣一片混亂,陸時迦的聲音也有些急:“我沒事,在外頭,你……”

    祈熱打斷,“我出宿舍了,也沒事。”

    說完,聽筒里只剩周邊的嘈雜聲。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

    隔了會兒,陸時迦的聲音從聽筒里傳過來,“去年5月份地震,我給季阿姨打了電話。”

    “我知道。”祈熱回道。

    就在前天,季來煙把這件事兒告訴給了祈熱。

    季來煙在當時就打算告訴給祈熱,但是那會兒祈熱已經透過柳佩君確定了陸時迦的安全,她心里還有顧慮,怕祈熱之后再受傷,便忍著沒有說。

    陸時迦是跟柳佩君報了平安之后,給季來煙打的。他想過,祈熱會不會直接給他打電話,如果打了,他是不是就會原諒她。

    可是祈熱沒有打來。

    “……你就沒想過給我打電話么?”他將一直存在心里的疑問說了出來。

    “我……”

    祈熱還沒答完,那邊陸時迦的手機有電話插了進來,緊接著,她自己的手機也“嘟”聲不停。

    是國內來的電話。

    那邊陸時迦解釋一句后先將電話掛了,轉而接起柳佩君的電話。

    柳佩君確認他的安全之后,又問起祈熱,陸時迦便告訴她已經和祈熱通過電話。

    “怪不得占線呢,”柳佩君稍稍放了心,她本要抱怨一句那邊不安全,要陸時迦交換回來再也別去,但想到祈熱,話到嘴邊變了變,“迦迦,你祈熱姐是去訪學一年,你這個學期結束就交換回來了,你有什么打算?”

    陸時迦這會兒站在小區的空地上,沉默了片刻,說:“我已經想好了,您不用擔心。”

    這個答案,柳佩君并不意外,又是靜默一會兒,她忽地說:“迦迦,你祈熱姐過幾天就三十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