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羊腸小道上賽車快到從他們身上沖撞而過不過眨眼間的事。 短短零點零幾秒之內(nèi),小孩們甚至還來不及尖聲驚叫。 緊閉車廂內(nèi),沈屹西的動作和許知意頭盔下爆發(fā)出避讓聲幾乎在同一時間發(fā)生。 賽車輪胎猛地左轉(zhuǎn)向。 高速下緊急制動不過一瞬間就刨出土坑,橡膠和沙石摩擦出刺耳瘆人的剎車聲。 然而即使如此,車前還是碰到了那個年紀(jì)最小的小孩。 下一秒,原本正常行駛的賽車猛地沖出了灌木叢。 幾乎是在同時,小孩哭喊聲和賽車轟然翻滾砸地聲沖破天際,血泊滿地,黑煙彌漫。 那一場事故里,兩位賽車手一位腿部神經(jīng)壞死,一位傷勢嚴(yán)重昏迷數(shù)日不見醒。 那個即使在賽車手及時快速的反應(yīng)下仍舊沒能安全無恙的小孩多次病危,左腿股骨頭壞死。 …… 于熙兒后脖子靠在不銹鋼椅背上看著自己那瓶滴得很快的吊瓶:“沈屹西當(dāng)年就算車沖過去都沒事,他完全不用負(fù)法律責(zé)任,可他沒有。” 官方舉辦的拉力賽,在規(guī)定賽道內(nèi)群眾沖到封閉賽道上導(dǎo)致意外身亡,賽車手不用負(fù)法律責(zé)任,是群眾自己的責(zé)任。 旁邊的路無坷很安靜,像是陷入了某段回憶里。 于熙兒叫了她一聲:“路無坷。” 路無坷沒有失神,抬眼看向了她側(cè)臉。 于熙兒說:“你知道嗎,許知意這人是真的很無趣,就是一搞知識的,這輩子抱著書跟他過日子都沒問題,但有個賽車的興趣他還好救了點。” “可是他后半生就這么毀了,好幾年當(dāng)不成教授,賽車也玩不成了,他那么一個無趣的人,總共也就這么兩件興趣。” 路無坷沒打斷她,掌心發(fā)燙。 于熙兒視線還是看著上面:“可能在別人看來,沈屹西這么做很很正常。當(dāng)然,當(dāng)時出事了以后少不了落井下石的,說沈屹西這天天狂的,終歸是出事了。” 路無坷看向了窗外,問了一句話:“你呢?” 于熙兒說:“路無坷,人都是自私的,可能在別人那兒來說是一條人命的事兒呢,可是在我這兒,許知意一條腿就跟人一條命差不多。” 寂靜在她們之間蔓延,喧雜的人聲仿佛都被隔離在結(jié)界外。 于熙兒一句話終于落下。 “我恨他沒有救許知意。” 于熙兒很快走了,醫(yī)生就給開了一瓶吊瓶。 沈屹西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五分鐘后,沈屹西肩上被雨落濕了,他很明顯連傘都懶得撐。 他嘴里咬著根沒點的煙過癮,拎著熱騰騰的湯飯走進來。 路無坷一直看著他。 沈屹西也抬著眼皮緊緊盯著她朝她走了過來。走到她面前后他飯放在椅子上,不知道手里拿著盒什么東西拎了下褲腿在她面前蹲下了。 沈屹西掀了眼皮看她,從下至上的,嘴里咬著的煙跟著動:“看傻了?” 同時伸手去擼她褲腿,撕開了手里的藥膏。 路無坷看到了自己膝蓋上的紅腫登時一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 她突然想到了大雨里沈屹西幫她穿上的高跟鞋,才知道他那時候原來是早就意識到了。 沈屹西也沒說什么,把藥膏貼在了她膝蓋上后幫她放下褲腿,撈過垃圾正想撐腿站起來。 下一秒額頭上忽然落下了一個吻。 第84章 路無坷親了一下后就退開了。 不煽情的, 像只是一個自然而然的動作, 啵的一聲輕微細響后就退開了。 沈屹西抬眸去看她。 路無坷是一點兒也不扭捏害羞, 也回看他。 沈屹西身上那股勁兒散散漫漫的。 他十分敷衍地掃了四周一眼,笑了下,說得跟真的他是什么正經(jīng)人似的。 “路無坷,這么多雙眼睛擱這兒盯著呢,你也下得去嘴?” 就他倆這兩張臉,單拎一張出來都能讓人盯上半天,更何況這兩人還是一對兒, 輸液室里就不少從他們進來就盯著他們看的。 路無坷才不管那些,聽了沈屹西的話后都沒抬眸去看一眼。 不過就他那話,從誰嘴里出來可能還有點兒可信度,唯獨沈屹西這人,這話從他嘴里出來就是胡扯。 論不要臉, 路無坷還真沒見過誰能比得過沈屹西的。 別說現(xiàn)在這鬧哄哄的輸液室了,就算去了人擠人的菜市場他都下得去嘴。 聽了他那帶著幾分調(diào)侃的話,換別的女孩兒早臉紅耳赤不知道躲哪兒去了。 路無坷卻反著來, 故意湊過去, 在他唇角纏綿了一下。 好像故意挑戰(zhàn)他權(quán)威似的。 沈屹西盯著她。 她還嫌不夠, 又輕咬了一下。 然后這才滿意了, 退開了。 沈屹西視線就沒從她身上離開一會兒,看著她, 又莫名笑了:“幼不幼稚?” 路無坷倒也挺實誠, 她發(fā)燒了眼睛里蒙了層亮亮的水光。 “幼稚啊。”她說。 沈屹西瞧著她這副表面看起來乖, 背地里使壞的乖樣,從鼻子里出了聲氣兒,起身從地上站起來:“還知道幼稚是吧?” 路無坷看他拿起放椅子上的吃的,然后在她身旁那位子坐下了。 由于下雨大家窗戶都沒開著通風(fēng),輸液室里彌漫著一股泡面味。 路無坷聞著不是很舒服,叫了聲沈屹西后說:“我現(xiàn)在不想吃。” 沈屹西正把東西往旁邊那空椅子放:“知道,你不是聞著別的味兒吃不下飯么?” 路無坷轉(zhuǎn)頭去看他。 沈屹西摘下唇間的煙,看她在看他,也瞟了眼過去,意識到她看他是因為什么他的什么話后,他說:“我這還沒到老頭兒呢,就這么點兒事還是能記住的。” 沈屹西這人看著吊兒郎當(dāng),什么屁事兒都沒放在眼里,但路無坷愛吃的,愛做的,就算五年過去了他還是記得很清楚,只不過他連記著了都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樣兒,絲毫沒它出來說事兒。 他正經(jīng)不過一秒,下一秒就欠欠的:“要是連這點兒事都記不住,你也可以不要了。” 這話乍聽挺正經(jīng)的,其實整句話下來沒一個字兒是正經(jīng)的。 沈屹西那流氓自己說完就在那兒抖著肩笑了。 路無坷就知道他沒那么正經(jīng),沒扯一兩句黃腔都不是他沈屹西。 她當(dāng)然聽得懂,這么些年教也得給他教壞了。 但裝純就沒誰比得過她路無坷,她問他:“為什么?” 沈屹西靠在椅里,眼角瞧向她,指間夾著的那根煙忍著沒抽:“真要我在這兒跟你解釋這東西?” 她居然還應(yīng)聲:“是啊。” 這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沈屹西微瞇眼看她那臉,又松眉笑了,略微正了下身子,也沒個說或者不說的意思。 這一瞧就是要有什么動作了。 路無坷明明最清楚他那德行了,卻跟個初生不怕虎的牛犢似的,躲都不躲。 果然下一秒就被沈屹西胳膊一撈擄了過去,他身子籠著她,直接上手在她身上掐了一把:“非得逼我上手?” 路無坷縮著肩,悶哼了聲,而后聲兒里又帶了點兒俏皮。 她是真的一點兒都沒在怕的,還在問他:“為什么不行啊?” 沈屹西簡直都快給她挑起火來了:“你說呢?都老頭兒了,那方面能行?” 路無坷就是故意的,非得要他說這話,在他懷里直笑。 他們這位置背對著門口,對面又是白墻,壓根沒人看得到他們在做什么。 沈屹西瞧她這囂張樣兒,眼角眉梢吊著笑:“路無坷,你是不是忘了我都幾天沒碰你了?” 路無坷在他懷里:“記得啊。” 她后肩靠在他臂膀里,掰著手指頭數(shù):“五天。” 這趟比賽沈屹西都去了五天了,今天兩人才見上的面。 明明今晚發(fā)生了很多事兒,不好的糟糕的全堵一起了,全是一些糟心事兒。 可他們之間卻完全不受這些事兒影響,好像只要碰到一起,什么事到他們這兒都不算事兒。 又或者說,單純因為對方。 都是在這世間飄蕩的靈魂,時間久了誰難免都有一兩件事落入俗套。 路無坷這人就是沈屹西其中的一樁。 他光看她這個人心情就能好,就算不見面,腦子除了這女的就是這女的。 這跟那些第一次談戀愛的毛頭小子沒什么兩樣,好像這輩子時間都是拿來給這個人的。 但他確實就是這么著了。 以前年少輕狂的時候總覺得要和這世界不一樣,不管是什么事兒,總要反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