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
打開門后院子里連輛車的影子都沒有,路無坷終于確信沈屹西走了。 面對空空的院子,她臉上倒是沒有情緒,還是和平時一樣,淡淡的。 她關上門后回了房間,拿過手機看,手機上也沒有沈屹西的任何未接來電和消息。 路無坷雖然喝酒容易醉,但不會斷片,沈屹西昨晚跟她說的話她記得一清二楚。 想到沈屹西昨晚那番話,路無坷也不給他打電話了。 路無坷下午還得去舞蹈中心給那群孩子上課,她沒在他這里待著,拿上包就走了。 = 下午的課是一節舞蹈和一節基本功,兩節課中間就二十分鐘休息時間,可以說是無縫銜接。 教舞蹈動作老師基本上整節課下來都是在跳的,平時跳多了這兩個小時對她來說不算什么,但畢竟昨晚干了那檔子事兒,路無坷第一節 舞蹈課下課后雙腿都是酸疼的。 她在旁邊休息了十分鐘左右下節課的學生就陸續到教室了。 教基本功還好點,路無坷只需要在旁矯正學生的動作。她今天給上課的這班是個基礎班,都是父母剛送進來學舞蹈的學生,基本功不怎么扎實,學了一個多月了有的還是一壓腿就喊疼。 這節課一直上到傍晚,現在天色還是依舊黑得很早。 路無坷從舞蹈中心出來的時候已經華燈初上,馬路上車水馬龍,紅燈酒綠在蘇醒。 路無坷還有事情要去處理,她攔了輛車上車后給阿釋去了個電話。 阿釋這會兒應該是在吃晚飯,很快就接聽了:“找我什么事兒啊路無坷。” 路無坷說:“我今晚不回去。” 阿釋那頭果然是在吃飯,說話那聲兒一聽就是嘴里咬著東西:“不回來?路無坷你怎么回事兒啊,昨晚沒回來今晚也不回來,干嘛去了啊?” 窗外的路燈流水似的滑過路無坷的側臉,她說:“我要回趟家。” “回家?” “嗯。” 昨晚路無坷去老家后還沒回阿釋那邊,阿釋也不是昨天她回老家后發生了些什么。 “要回那邊住了嗎?” “沒,只是要回去把房子收回來。” 阿釋懵了,下一秒跟猜都不用著猜似的,聲音提高了八個度:“我cao?!你爸把房子給賣了?” 路無坷嗯了聲:“賣了。” 阿釋破口大罵:“有病吧這男的,這可是奶奶留下來的東西,他都沒出一分錢,他憑什么賣啊!” 阿釋大學那陣子沒少到路無坷家蹭飯,去了十次大概只有一次能碰見路智遠,整天不著家。 奶奶也沒少在她面前數落路智遠這個兒子的不是,說他游手好閑沒個父親樣兒,整天就知道賭博。 連買房子他都沒出一分錢這事兒阿釋都知道。 路智遠一直是這樣的人,錢輸光了沒錢了就偷家里的東西去賣,連mama嫁過來娘家給的首飾都沒能逃過一劫,都被偷了賣了。 可能是從小在這種環境下長大,路無坷對路智遠做的很多荒唐事已經習以為常,他這種人也不用試圖跟他講道理,沒用的。 阿釋又問她:“用不用我跟你一起去啊?” “不用,”路無坷說,“我自己過去就行。” 這事只要有錢,不難解決。 阿釋還得加班,后面倆人又說了幾句就掛了電話,路無坷坐在顛簸的出租車里回了家。 到家里樓下推開車門的時候,樓上家里的窗口是亮著的。 昨晚沈屹西和齊思銘他們說話的時候路無坷還是聽到了一兩句。 放高利貸那伙人最擅長的就是不讓人安生,只要一個人欠錢,那個人和他的家人都別想好過,他會鬧事鬧到這家人生活不下去。 雖然他們的頭兒現在在醫院里躺著,后面出院了還有幾十年牢獄在等著,但他們該收的該鬧的還是會繼續。 這么看來那個叫虎哥的干的那些犯罪的陳年舊事他底下的人肯定沒進去摻一腳,現在才敢這么明目張膽地繼續霸占著房子等人來交錢。 路無坷看了窗口一眼,對家里有人一點兒也不意外。 這幫人怎么做都是為了個錢字。 路無坷這回是過來贖回這房子的,只要給了錢對方不會為難,錢一到手房子就會干凈利落地還給她。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先別說不還錢這幫人會鬧到底,就算是報警了這錢還是得還的,民間借貸在不超過某個年利率下受法律保護,在這個條件下出借人要求借錢的人還清這筆錢都是合法的,當然像借錢給路智遠的這伙,年利率肯定高了受法律保護的那個坎。 路無坷一個人在外早習慣了什么事都自己去解決,正準備上樓的時候突然想到了沈屹西。 又是這么一個人上去的話,這人肯定得生氣。 她腳步猶豫了一下,下意識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機。 上面一個電話和短信都沒有,沈屹西從早上到現在沒有給她任何消息。 路無坷收回目光,正想繼續上樓。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喇叭聲。 她腳步一停,也不知道這車從什么時候就停在身后的。 主駕那兒有人推了車門下來,是熟人。 郭旭關上車門朝她走了過來,點了下頭:“路小姐。” 路無坷不用想都知道他是來做什么的,下意識看向了他身后的車。 擋風玻璃后烏漆墨黑的,什么都看不到。 郭旭卻一下子就明了,聲音還是一貫公事公辦的口吻。 “沈先生沒來。” 第69章 郭旭很多年前就一直跟著沈屹西。 沈屹西手下很多事都會交給他處理。 今晚這事就是其中一件, 讓他過來把房子這個問題解決了,巧的是在樓下遇到了當事人。 聽了他說沈屹西沒來的話, 面前的小姑娘也只是從車上平平淡淡地挪開了眼, 瞧著一點兒都不像剛在找人, 她點點頭:“嗯。” “沈先生讓我來處理您房子這件事。” “我知道。” 郭旭有點意外,他打過交道的人不少, 圓滑的木訥的都見過,卻在面前這小姑娘身上品出了點兒平常人不太一樣的東西。 她知道他來的意圖,卻一點也不矯情不世故不推脫,換做其他人肯定得不好意思和假意推辭上一番,但她沒有, 大方磊落。 她應該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不會自不量力地拒絕好意。 果然如郭旭所想的那番, 她轉身往樓上走:“麻煩您了, 走吧。” 郭旭看了她背影一眼,跟了上去。 狹窄和墻體發黃的樓道,聲控燈蒙滿了灰塵。 路無坷踩著走了很多年的樓梯往上走,身后的郭旭手機只振動了一聲就接了電話。 路無坷聽見他說:“現在正準備上去。” 那邊應該是吩咐了一句什么,他簡潔利落地回答:“好。” 郭旭說完很快掛了電話,抬眼看了面前的人一眼。 路無坷沒有任何反應,腳步也沒停。 三樓的聲控燈壞了, 樓道里只有窗口透進來的夜色。 家里的門是敞開的, 白熾燈明晃晃地在門外水泥地上落下一門框的燈光。 就差把等人來還錢幾個大字貼在門上了。 路無坷看了自己家門口一眼, 往上走。 在樓梯上就能聽見從屋里傳來的摸麻將聲, 還有男人們一句話里就夾帶幾個臟字的話。 路無坷走到了門口,家里客廳正對門那兒支了張麻將桌,幾個男人光著膀子咬著煙在那兒摸麻將,把整間破房子吹得烏煙瘴氣的。 奶奶的遺像就掛在門對面那面墻上,下面是條電視柜,上面放了臺老電視。 以前奶奶最喜歡端著兩個洗菜籃子到沙發這兒邊擇菜邊看那些婆媳爭吵的電視劇,她那嗓門又大,一笑在書房里學習的路無坷都能聽到。 看到好玩的還會把她拉過來一起看,說瞧瞧,以后要是嫁人了婆家人敢這么對你,你就跟這劇里的女主角學學給杠回去,可不能讓他們欺負到頭上去,要是他們敢找到家里來啊,奶奶給你撐腰,大不了回來奶奶養你。 路無坷看著奶奶的遺像。 客廳里那堆人麻將打得熱火朝天,壓根沒發現這外頭站了個人。 還是一站旁邊看熱鬧的男的抬眼看到的,手肘捅了捅一坐椅子上的男人。 為首那男的咬著煙看了過來,面黃肌瘦的,年紀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六歲。 他這么一瞧,麻將桌上其他幾個男的也陸陸續續看了過來,這幾個年紀看起來比那瘦得跟猴子似的男人還要小,頂多就二十歲出頭,有的骨架還完全沒長開。 那男的瞧著年紀不大,一開口口氣倒是挺大,聽著不怎么客氣。 “沒走錯地兒?” 路無坷:“沒有。” 她沒兜圈子,開門見山:“來贖回房子的。” 男人瘦到眼眶都凹進去了,聽了她這話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還有停在她身后的郭旭。 有倆男的看路無坷長得漂亮,頭湊一起說話去了。 但那虎哥不在就成了他們這里頭大哥的男的明顯跟他們不一樣,他沒那些心思,眼里只有錢。 男人麻將都不打了,推開面前的桌子站了起來,跟這兒是他家似的,往沙發那兒走,翹腿敞著胳膊在沙發上坐下了:“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