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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 “你在問什么?汪名燈為何殺不了我?不是解釋了——” “你為何知道這一切?” 蕭斂風聽見自己的聲音,有如古井之水,鎮靜異常,實則其下暗流涌動,翻騰沖撞,只他一人了然。 澤蘭卻朝他笑,帶著迷人的邪氣,是他最令人歡喜的模樣。 只那一霎,百般滋味,千般心緒,全化成恐懼 ,將蕭斂風束縛,剝他呼吸,使他窒息。他看見自己手握六川,一寸劍身,遍開血花,冷光寒氣,穿心而過。澤君的心。他的澤君,唇角溢血,如畫面容,素來靈動狡黠,此刻半分神采不再。一雙明眸黯淡無光,為烏云掩蓋,漸厚漸濃,終于落下雨來。剔透淚珠自他泛紅眼眶滑落,一路裹著暗紅血漬,落進自己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澤君只會死在他手上…… 他不會死,不可能,誰都不許傷他。 這柄六川劍若是將自己反噬 ,他便帶著它墜落懸崖,一齊粉身碎骨。 “你想知道我為什么知道,可我知道我不能讓你知道,因為這是——”澤蘭張開雙手,像抱住了滿天星斗,“犯了天條的!” 開玩笑!他怎么能告訴阿風這世界的本質,是白紙黑字的小說,生老病死,不過幾句筆墨,這也太虛無主義了。 阿風落然一笑,“澤君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我哪能和絳珠仙子相提并論。” 澤蘭朝后倒下,“你是我在這里最親的人,我幾乎把我的一切都告訴了你,連我橫行江湖的邪惡企圖都和你坦白了。但是人總會有秘密,你自己不就一直沒告訴我你的全名。我從不問,是知道你不想說。” 他躺倒時黑發鋪開,發絲纏著小草,朱唇開合,一字一字,也纏著蕭斂風的心,“我的秘密,就是蕭斂風。” 他分明無心,他卻盼他有意。 澤蘭繼續道:“所以你也不用再問了,我不會說的。本來我不該和你說起蕭斂風,但你跟著我,遇見他是遲早的事,還是和你打聲招呼,叫你提防著。不過他現在應該在六川修劍,我們還能逍遙快活一段日子。沒了百靈這個定時炸彈,我們可以盡情地游山玩水了!” 蕭斂風在他身邊躺下。夜色如墨,碎星點點,不知澤君是從哪座星宮失足落下,摔得又疼不疼……暗罵自己滿心癡話,轉而記起顧朝宣所說,毒神之道是以身煉毒,生捱體內毒物互相攻伐之極刑,心便似在萬根針尖上滾了一遭,刺疼得厲害。澤君卻還在耳邊興致盎然地說什么湖光山色,真是著實地捏住他的七寸,“都陪你看。” “什么叫陪我?你不喜歡嗎?” “我喜歡……很喜歡。” 次日采芙先醒,她是醫女,熟悉山林,摘采了許多吃食。采生近午時才醒,縮在采芙懷里喊jiejie,問鄭哥呢。她面色一沉,說莫要提他。傍晚時分回到村內,家家相迎。她是大夫,為人敬仰。聽聞有家正有孩童不適哭鬧,提了醫袋便上門問診,一身嫁衣還未換下。 蕭澤二人自是受到款待,吃飽飯足,見澤蘭衣服全破,采芙便說要縫。采生燒好熱水,請他先去沐浴,又跑出門借衣裳給澤公子。回來了,在jiejie面前撓撓頭,“我送進去嗎?” “豈能!”采芙放下針線,她今晨是看見兩位公子睡在一起的。“阿風公子在屋外練功,你去請他送。” 蕭斂風收劍入鞘,接過換洗褐衣,道聲多謝。 蘭花幽香浸了水更張揚,竟隔著木板屏風勾住了他。蕭斂風速速將衣物往上一掛,就要離開,卻聽澤蘭喊他進去。他有了理由,更走不了了。轉過屏風,澤蘭雙手搭著桶沿,烏發全濕,幾縷貼著面頰,雪白且圓潤的雙肩隱伏于濕發之中。蕭斂風想著讀過的禮義廉恥,忽聽嘩啦水聲,他心道莫非,見他只是抬起左腳架于浴桶上,失望之余,又暗斥自己心術不正。 澤蘭張開水潤雙唇,問他:“給不給解釋一下?” 蕭斂風盯著他白凈的腳踝,“你又丟東西了?” “是被偷了吧?”澤蘭捏著嗓音陰陽怪氣,嬌柔喊他:“相——公——” 他本想惡心人,卻把這人喊得全身酥軟,笑著應他:“娘子何事?” “娘子你大爺!”澤蘭揚手潑他一身水,“把鏈子還給我!” “還給你你卻不戴,還是收在我這好。”蕭斂風自衣襟取出蘭花銀鏈,“這么精致的額飾,得有人欣賞。” “我戴在腳上的,你不嫌臟?” “澤君冰清玉潔,怎么會臟?” 澤蘭嘴上總是說不過他,張牙舞爪地撲上前就要搶,一時水花四濺。蕭斂風退至窗邊,手指勾著鏈子,看他在桶邊努力伸著手,真真笑得開心,“好了好了,我還給你就是了。” 澤蘭反手攤開手掌,卻聽阿風說:“閉眼。” 他偏睜著眼睛不合作,蕭斂風笑出了聲,“你不閉眼,我就不還給你。” “你到底是不是世家子弟?怎么這么流氓?!” “我要是不壞,可沒辦法做懸蘭關子弟啊。” 澤蘭恨恨閉眼,誰叫阿風長得好看,對好看的人,他從來沒辦法。 眼前一暗,是誰的氣味將他籠罩,鋪天蓋地,無處逃脫。有人將他虛抱,額頭為何微涼,又是誰溫聲說別動。濕漉漉的卷翹黑發,輕撫、撩起、一聲扣。右手落入溫熱手掌,他被阿風牽引著舉手,指尖摸到凹凸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