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3
自從那次霍格莫德日過后,《唱唱反調》成了烏姆里奇的新敵人。 那雜志上面刊登了哈利在迷宮里面的詳細自述,關于塞德里克如何被黑魔頭殺死,他又是如何僥幸從黑魔頭的手里逃脫——至于那些黑魔王的走狗,他一一指明,說出了大部分的名字。這份雜志在某個早晨從天而降,落在格蘭芬多的桌子上。跟著一起來的還有一大批讀者來信,或褒或貶。 而烏姆里奇立刻便將哈利視為“說謊者”,罰了他禁閉,并再也不讓任何人觸碰這份雜志。 但雜志里的內容不脛而走,不到一天便成了霍格沃茲里人盡皆知的話題。先前那些對哈利不屑一顧的,嗤之以鼻橫眉冷對的人卻忽的變了一副模樣,他們沖著哈利揮手,笑著說他們相信他的話。 而哈利根本不想理會他們。 誠然,有更多的事情值得他去煩惱——沒法參與的魁地奇訓練,每周一次的魔藥補習(坦白來講,我從未如此心疼過一個人,那可是斯內普又數小時的荼毒),還有da集會。每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幾乎以為他要暈過去了,皮膚蒼白,眼睛下掛著濃重的烏青。 終于有一次我忍不住在一次da集會結束之后找到赫敏,詢問她能不能將我給她的魔藥筆記分給哈利看看——“斯內普的補習那估計不好受,也許也只比烏姆里奇強一點。”我說。 “當然。”這是赫敏憂心忡忡的回答。“就快要考試了,他不能再這樣下去,對不對?” 的確不能再這么下去了。除去那令人厭煩的烏姆里奇,斯內普在課上的表現也令人害怕起來。他更久地陰沉著臉,似乎恨不得把每一個不是斯萊特林的人的腦袋都摁進坩堝里去似的——不知道這是不是由于哈利的緣故。 日子就這么從三月溜走,溜到了四月。冰雪融化之后的大不列顛只剩下雨水和泥濘不堪的路。每次在變形術走廊遇上烏姆里奇的時候,我都強忍著自己把她推進泥漿里的沖動。 這比揉亂斯內普的頭發并且全身而退還要難上一些。 烏姆里奇與她的走狗——沒錯,一群自稱是特殊調查隊的斯萊特林們在學院里橫行霸道,肆意扣分。那一條又一條的發令被貼在墻上,當一條“男女之間距離不能小于八英寸”的條例被費里奇貼上去的時候,喬治當著那張紙的面在我的臉上親了一大口。 他們什么都管,像是抓老鼠的狗一樣——我在休息室里的這句抱怨沒由來地傳了出去,以至于下一場da集會的時候,大家都想要把假人的臉貼成烏姆里奇的樣子。 但我們最終還是沒有這么做,只是繼續對著那黑黢黢的假人念咒。不過實際上我們早就不再怎么使用假人了,守護神咒成了我們最新的知識點——這引得喬治與弗雷德非常不滿。 “我們應該直接要求有求必應屋把假人變成烏姆里奇的樣子。” 在復活節就要到來的下午,我與韋斯萊家的雙胞胎們正窩在我們的工作室里埋頭苦干——他們與我一起試著把他們自產的煙花多做幾個出來時弗雷德這么抱怨道,手上魔杖一歪,差點兒沒對準煙花。 “又或者應該直接把變出來讓我們隨著她施咒。”喬治壞笑著補充了一句,將一個煙花塞進了箱子里。 “我贊成。” 他們唧唧喳喳地說著,頗像兩只麻雀——實際上,早在情人節我成功召喚出守護神的時候便已經得知,這對雙胞胎的守護神一模一樣,是兩只喜鵲。 而在知道我的守護神并不是黑貓的時候,弗雷德的反應和喬治一模一樣。 “不是黑貓?”他幾乎在呻/吟。“不是?” “不是。”我說,施了咒給他看。他瞪著那只黑豹在他的身邊繞了一圈兒,最終消失不見的時候,他的表情活像吞了一口糞蛋。 那蹩腳的黑貓的笑話也就不再流傳了。 我坐直了身子,伸長了我因為坐久了而有些發麻的雙腿——四月份的下午下著綿綿細雨,把外面的路淋得泥濘不堪。我沒由來地想起每次訓練結束都一身泥水的羅恩和金妮,簡直就像是有人將他們推進泥坑里又撈出來似的。 而面前這對雙胞胎看上去就大大不同了,干凈整潔,也干燥——終日呆在室內鮮少繼續因魁地奇而在陽光下暴曬的他們似乎皮膚也變白了一些。當我如獲至寶,把這個發現告訴喬治的時候,他卻只是隨手揉亂了我的頭發。 “這么說你便真的不曬太陽,弗洛倫斯!”他笑嘻嘻地這么說。“你簡直像個易碎的瓷娃娃——有人告訴過你嗎?” 我相當好奇他會怎么形容白得幾乎能看見藍色血管的艾比蓋爾。 口袋里面忽然升高的溫度刺激著我的感官,將我拉回了陰雨綿綿的飛起盥洗室里。我猛然回神,將手探入口袋里,那枚赫敏發給我們的假加隆正發著燙,上面顯示出今天的日期來。 “da集會,”喬治吹了聲口哨。“就在今天——你要去嗎?” “當然。”我隨口答道。“當然去——為什么這么問?” 停頓與沉默,我從手里的煙花抬起頭來,他們卻沒看我。 “沒什么,我們只是想多囤點煙花——哈利說過今天也只是繼續練習守護神咒而已。”弗雷德說著,又給一個煙花念了咒。“我們想多做點看看能不能在復活節假期賣出去一些。” 我看了一眼喬治,他正把手里的煙花塞進盒子里,沖著我的目光露出一個笑容。 “我想要去。”我小聲嘟囔。“這是唯一一個能讓我正大光明施咒而不被懲罰的地方。要知道我總不可能當著烏姆里奇的面變出守護神來吧?” “我們不打算阻攔你,弗洛,永遠不會。”喬治輕快地說著。“只是要麻煩你和哈利說一聲我們去不了——小事業需要我們好好打點。” 我答應下來,將最后一只煙花塞進了盒子里邊兒便起了身。在七點到來之前,我想我還有一段時間能好好的準備一下——于是我告別了那對雙胞胎,一個人離開了廢棄盥洗室。 那枚加隆還在我的衣兜里發著燙,像是時刻刺激著我,提醒我這guntang的秘密。四月份的傍晚微風習習,夾雜著細密的雨,當我走過變形術走廊時風卷著雨落在我的臉上,有些冷。 城堡里面點燃了燈,燈火發亮,將每一座石雕,每一塊石板都照得透亮。我的影子在燈光下被無限拉長,搖晃著,與燭火一樣。 大禮堂里應該正準備提供晚餐。我這么想。或許我來得及在da集會之前吃上幾口東西—— “弗洛倫斯。” 清冷的女聲將我的腳步牽制,輕巧地把正準備走過拐角的我拉回。我停下腳步,追著聲音的方向看去——在不起眼的一塊未被燭火照射到的地方,有個身影搖晃著,迎著我的目光走到了燈火下。 那是艾比蓋爾。 她走到了光明的地方,昏黃的燭火落在她的頭發上,卻只在發端圈出了一塊金色的光芒。火光像是流水一樣順著她的黑發往下,落在她的黑袍上。她就這么站在那里,黑發裹著她蒼白的臉頰。 “艾比?”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想伸手拉住她,詢問她要不要和我一起到禮堂去吃些東西。“你怎么在——” “不要到集會上去。”她說。 我伸出去拉她的手頓住了。 “…什么?” “不要到集會上去。” 她重復了一遍,語速很慢,像是為了避免我聽不明白一般刻意放慢了語速。 “集會……可是,為什么——” “不要去。”她只是這么說。“不要去,弗洛倫斯,什么也別問。” 我被噎住了,只是傻乎乎地看著她。她的黑袍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一般隱在黑暗里。只有那雙藍得與胸前的領帶能媲美的眼睛在燈火下發著亮,可卻是平靜無波,就這么安安靜靜地望著我。 片刻之后,她微微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有再說。只是最后一瞥,她便轉身,順著我來時的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回頭望著她,直到那個黑色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拐角。 不要到集會上去……? 怪異的感覺襲上我的心頭,像是無數只蟲蟻啃咬我的心臟。口袋里的假加隆依舊在發燙,卻像是一把火,在我的心里,胃里反復灼燒烘烤。 ——可是為什么? 晚餐時我坐在餐桌邊上,努力試著不再思考那句沒頭沒尾的怪異話語。那些往日可口的菜肴此刻卻像是被施了咒,寡淡無味。那股奇異的火焰在我的胃里灼燒,刺激著我的心跳沒由來地加快,加快。 最終我什么也沒能吃下去。 我只是坐在那里,看著面前的東西一點點少下去,最后被清理一新,只剩下一杯茶往上冒著熱氣。 da的成員并沒有到餐廳來,在從圣誕過后《預言家日報》爆出十個食死徒從阿茲卡班越獄之后,集會的時間便一直在盡可能提前,好在9點之前得到足夠訓練。 于是,不必看時鐘我也知曉集會已經開始。我的心臟在燃燒著火焰,時刻提醒著我到八樓去,參加那些集會,可是大腦卻像是繩索將我的腿牢牢捆住,告訴我“不要去。”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等到面前的食物完全被收走,就連茶水也一同消失。大禮堂里用餐的人開始一點點散去,我這才站起身,挪動著我那幾乎僵直的雙腿走出去,走上變化的臺階,朝格蘭芬多的休息室走去。 我沒能走到休息室門口。 嘈雜的腳步聲,喊叫聲,還有咒語劃過空中的聲音。只是三樓,喧囂的聲音便回響在上空,刺入我的耳膜。 我抬起頭,快步跑上最后幾級樓梯,準備趁著樓梯變動之前爬上四樓——只是當我邁出腳步之前,我的手腕被人牢牢抓住,并往后一扯。 我下意識地往口袋里探,想要將魔杖取出來,可是對方更快,握住了我正在往外探的手。喬治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來。 “弗洛,是我。” 我猛然回頭,對上喬治的眼睛與緊蹙的眉毛。 “出什么事了?”我試著掙開他的手,卻失敗了。他握得很緊,像是一松手我便會墜入懸崖再也不見蹤影那般——像是火燒一樣疼痛。 “烏姆里奇。”那只手握得更緊了。“他們被抓住了。我想去找你——你沒到那里去?” 他們被抓住了。 這句話在我的大腦里轉了一圈兒,像是羽毛拂過我的心尖。那股燃燒著的火焰依舊熊熊燃燒,一直燒到我的大腦。 “我沒去,”我說,茫然地望著他。“可是怎么會忽然——” 我頓住了。 一根弦“啪”地燒斷了。我像是墜入湖中,冰冷的湖水將一切火焰都熄滅,只剩下陰森森的濕冷。 “弗洛!” 我掙脫了他的手,轉身飛奔下樓。喬治的聲音在我的身后炸響,腳步聲緊隨著我。四周的燈火搖曳,晃動著,拖著我的影子也跟著在地上與墻上亂晃。我急促的腳步與混亂的呼吸充斥著我的耳畔,心跳聲一下大過一下。 不可能——不可能——不會的 那只無形的手再次在黑暗中朝我伸來,扼住我的咽喉,掐住我的心臟,推著我邁開雙腿,沖進了四月夜晚的大雨之中。 風夾雜著雨點落在我的身上,泥水與積水在沒有月亮的夜晚只有火光搖晃——可那也隨著我的步伐逐漸消失,只剩下滿目的雨水和黑暗。我踩過積水,冰涼的水花濺上我的腳踝與小腿,冰涼又濕潤。 黑暗里西塔樓的輪廓闖入我的眼中,隱隱約約有燈火搖晃。 我踩過積水,毫不在意它濺起的水花差點吞沒了我的鞋子。那被雨水打濕,冰涼又潮濕的鞋襪貼著我的腳背,黏黏糊糊。 踩上西塔樓的第一級階梯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的心臟狂跳起來。那只自始至終都握著我脖子與心臟的手縮緊了,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雨依舊嘩嘩啦啦地下著,從我的頭發上流淌下來,流進我的脖子里,順著皮膚往下滑。涼嗖嗖的,像是有蛇滑過。 我踩上了最頂端的平臺,西塔樓熟悉至極的全貌便出現在我的眼前。 在這被冰冷的石壁環繞的圓形屋子的中央,昏暗的燈火與無數貓頭鷹的凝視下站著一個黑色的人影。外面的瓢潑大雨與風聲似乎被徹底隔絕在外,那個身影只是靜立著。 當我喘息著站在門口,渾身雨水往下淌,在我的腳底形成一大塊深色的痕跡時,那個身影轉過了身,天邊閃過一道慘白的閃電與雷鳴。 那個笑著說記得我,曾經提著燈與我分享披肩,教我魔咒,與我打鬧分享魔藥,并向我展示最新的魔法的人正站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西塔樓的中央,在轉瞬即逝的慘白光芒下沖我咧嘴而笑。 “不……”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十幾年的老煙槍那般嘶啞,隨著我的身體止不住的瘋狂顫抖著。“不——為什么——為什么——” “見到我非常意外嗎,弗洛?”艾比蓋爾還是那么笑著,露出一排潔白而整齊的牙齒。她的聲音輕柔而甜膩,像是在哄小孩子入睡。“你這么晚過來要做什么?我能怎么幫到你?” 這不是真的。我的大腦尖叫起來。這不是真的—— “你為什么告訴我不要去集會?”我幾乎在呢喃,外面的風雨依舊狂響。“他們——他們全被烏姆里奇——” 我說不下去了,那只無形的手扼住了我的脖子。 “全部被?” “——被抓住了。” 她一邊的眉毛揚了起來。 “那是遲早的事情,不是嗎?”她輕輕說道,像是在讀一篇優美的童話故事那般輕柔。“這很危險。” 她抬起了手。在她右手食指與拇指之間,那枚da軍的假加隆正在黯淡的燈火下閃著微光。 像是扼住我咽喉那般,我的腦袋開始疼痛起來,像是有人在里邊拉鋸,又像是錘子正敲擊著我的大腦。 “告訴我,告訴我艾比——”我說。“告訴我你只是恰巧到這兒來了,那個人不是你——告訴我你只是恰巧——” 她笑了起來,那一串小聲在風雨中聽上去格外瘋狂。 “告訴你什么,弗洛?”她笑瞇瞇地反問。“我確實恰巧在這兒,就像你恰巧也來到了西塔樓——” “我是來找你的,艾比蓋爾!”我截斷了她,雷聲隨之炸響,轟鳴著灌入我的耳朵。“你……是不是你——?” 微笑從那張臉上隱去了,只有那雙藍色的眼睛始終不變。 “哈,”她冷笑一聲,那枚加隆落回她的手心。“說出來呀,弗洛倫斯,你想要說些什么?” 我想要說些什么? 疼痛加大了,寒冷幾乎從我的每個毛孔往里鉆,冷得要一直進入骨髓一樣。 “是你……是你出賣了鄧布利多軍。” 雷聲再響,夾雜著又一道閃電。在白光之下我看清了她的臉——那張我無比熟悉的,一度面無表情的臉卻在笑。 “不。”她笑著望著我。“不是我。告密的人是瑪麗埃塔,現在她的臉估計已經能告訴你們了。” 我瞪著她,她輕聲笑了起來。 “那張羊皮紙上有古怪,格蘭杰沒有告訴過你嗎?她連你也保密,你們關系并不如看上去那般好,是不是?” 她沒有動,目光掃過我的臉——那一瞬間我卻像是被針微微扎過皮膚,寒顫走過我的全身。 我見過那個目光。輕蔑而狂熱,是狩獵者望向獵物,是想要將對方撕碎,是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目光。 是她看向波特的目光。 “你還能做得更好。”她的唇角往上揚起,卻不知道為何嘲諷至極。“不,事實上,我期待你做得更好,弗洛倫斯。” 她咬重了我的姓名。 “要不要再猜猜看?” 我的手滑向了口袋里的魔杖,并牢牢握住了它。與此同時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來,在風雨之中顯得無比平靜。 “就是你。”她揚起了眉毛。“就是你——是瑪麗埃塔告訴了烏姆里奇,但是你……一定是你對她——” “我慫恿了她。”她平靜地說。“你想說這個,是嗎?我慫恿了這個無知的姑娘,讓她找烏姆里奇告了狀,是不是?” 我點了點頭。 她的臉柔和下來,唇角下垂。有那么一瞬間,我以為她會掩面而泣,詢問我為何會將這樣的罪名怪罪于她。 可是她望向了我,露齒一笑。 “是啊,一點沒錯。” 那只握著我脖子與心臟的手松開了,失去了所有束縛的我卻像是被人推下了深淵,在黑暗之中跌向更深的黑暗。 像是后腦勺被人用重物砸下,我幾乎在呻/吟。 “為什么?”我的聲音嘶啞。“為什么,艾比蓋爾,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她平靜地回答,抬起了腳——她已經打算離開了。“我與你們不同,僅此而已。” “為什么不一樣,艾比蓋爾?”我大聲喊到。“為什么不一樣?你生病了,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你不是——” “收起你的這些廢話。”她截斷了我,最后一絲笑容湮滅在了這句話里。“你絲毫不了解我,你有什么資格告訴我我不是這樣的人?” “我知道你不是,我一直努力了解你,你沒給我機會。” “噢,沒給你機會。”她忽然笑了起來,不是微笑,而是歇斯底里的大笑。“這可真夠好笑,或許你少和那個韋斯萊在一起就能找到更多的機會了,是不是?不過大名鼎鼎的弗洛倫斯怎么會在意微不足道的,小小的艾比蓋爾.希爾呢?” 她所說的話,我錯過了大半。我只是看著她的嘴開開合合,和她那因為大笑而有些扭曲的面孔。只有那雙藍色的眼睛,像是冰霜,又像是準備捕獵的鷹。我看見那里面涌動著,卻被努力壓抑的憤怒。 而那幾乎像是刀劍一樣將我刺穿,讓我疼痛,也將我的理智沖垮。 在沉默中她沒再說話,只是走向我,而我抽出了魔杖。 她的目光停留在我的杖尖,又漠然地落在我的臉上。 “你想攻擊我?”她問,似笑非笑。 “是你出賣了我們。”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來,微微顫抖。我只覺得有什么東西搖搖欲墜,幾乎要垮塌。 “是啊,所以呢?” 在她的目光之下,我像是身在湖水之中。冰冷得讓我窒息。我不再認識她了。我這么想,卻有另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尖叫。你可曾真的認識過她? 我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我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艾比蓋爾,你什么也不能。”我輕蔑地笑了。“信仰,思想,志愿,生,死,你全不能。” 有那么一會兒,她與我都沒有再說話。我的魔杖指著她的方向,她只是望著我的杖尖,什么也沒說。她的黑發垂落下來,遮擋著她的臉,我看不清她的模樣。 卻幾乎是下一刻,我的手腕一疼,一股力量帶著我的魔杖偏離了方向。當我回過神來時,艾比蓋爾已然退開一大段距離,手里握著她的魔杖。 她看著我,眼眶發紅,卻在笑。 “你又有什么資格與我說這些,西德利亞?你為何不認真地看看你骯臟而虛偽的嘴臉呢,看看你的假面下有多少你所說的這些東西?西德利亞,你沒資格與我談論信仰,沒資格與我說生死,我更不指望你的大腦里有志愿思想——你什么也不能,什么也不會,只是個被父母寵壞了的洋娃娃——” 她忽然杖尖一轉,直直地指向我的身后。我偏頭一看,那是喬治.韋斯萊震驚而警覺的臉。 “韋斯萊。”她冷笑起來。“看看,就連這個時候他也跟著你,西德利亞。你說我從未給你機會了解我,我無數次想要告訴你你所在意的所謂秘密,但哪一次你真正留下來聽了,西德利亞?你要么和金頭發沃爾夫在一起,要么在韋斯萊身邊——你不過是個無腦的,宛如吃了迷情劑的蠢貨——” “閉嘴!” 喬治大聲呵斥,卻是同時,一道藍光從艾比蓋爾的魔杖杖尖飛射出去,沖著喬治的方向飛去。我下意識一揮魔杖。 “鎧甲護身!” 那咒語被屏障擋開,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冷笑起來,似乎想要再說些什么,我卻不打算再給她機會。 “昏昏倒地——” 她揮動魔杖,無形的屏障擋開了紅光。 “障礙重重!” 擋開。 “通通石化!” 在紅光打向艾比蓋爾的瞬間,我看見她一瞬間的失神。卻只是一瞬間,短暫得像是一個錯覺。她揮杖擋開,轉而指向了我的手,做了個我無比熟悉的起手式。 “除你武器。” 我手中的魔杖應聲飛起,飛進了不知道哪個角落。 “弗洛!” 喬治的聲音從身后響起來,下一秒響起來的卻是艾比蓋爾的聲音。 “想要為你的女朋友報仇嗎,韋斯萊?”她幾乎在歇斯底里地吼叫。“三年級時候惡咒的滋味怎么樣?你大可動一動,我不介意把你那只會惡作劇的手砍下來!” 我伸手攔住了喬治上前的動作,目光始終望著艾比蓋爾的臉。 她只是望著我們,不知道為什么握著魔杖的手開始顫抖起來。她的眼眶發紅,幾乎像是要落下淚來一樣。可是沒有。 “是啊,每次都是這樣。”她輕聲笑了。“每次都是這樣,靠在一起,像是幸福的童話一樣。可為什么童話從來都是你,西德利亞?憑什么只有你們過得像是童話?憑什么童話主角不能夠是我與他?” 驚雷,閃電。 我呆愣地望著她,那張冷漠的臉上卻有反著光的液體從她的臉上蜿蜒而下。卻只是飛速地滑過臉頰,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他? 我望著她,感覺自己嘴唇也開始顫抖。 那年她打的賭,她對波特的厭惡,她的笑與溫柔——她第一次稱呼我姓名的緣故——那個他—— “沒錯,”她望著我,忽地凄然一笑。“你從來不懂得愛的代價,你從沒有資格與我談論這一切,你從未像我一樣深愛一個人整整七年——我愛他。從十三歲那一年開始我就發誓,我會做一切事情,我甚至愿意學習一切你們口中邪惡的魔法把他換回來——我便是如此愛他,即使你們連他的名字也記不住。” “……奇洛教授……”我幾乎在呢喃。 她愣住了,像是再也抓不住魔杖一般渾身顫抖著。她沒再看我,只是再次邁步想要離開。 “滾開,韋斯萊,不要擋道。” 她朝我走來,我卻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 “艾比蓋爾——” 她猛然揮開了我的手,撞開了喬治,踏入了雨中。在雨幕之中她回過頭來,雨水沖刷這她黑色的衣袍。 我想伸手去拉住她,想要擁抱她,可是當我想向她走近時她卻猛然向后退開,那雙藍色的眼睛不知道為什么燒得發亮。 “睜大你的眼睛看看,西德利亞,我與你們毫不相似!”她猛的拉開了自己左手手臂的袖子,在閃爍的白光下,那裸露的白凈的皮膚上盤著一個黑色的,猙獰的骷髏頭與蛇,似乎隨著她的每一次喘息而蠕動。“你何時才能夠收起你虛偽的面孔?” 我感覺我的血液凝固了,雙腿無法使勁。 她站在雨幕里,沖我露出一個笑容。 她也許想說話,卻又像是什么也不想說。那雙藍色的眼睛望向了我的胸口——那里佩戴著我先前剛剛換上的,她贈與我的星星掛墜的項鏈。 她揚起手,一道光擦著我的心口掠過——我聽見玻璃破碎的刺耳聲音。 那星星已經粉碎,落在地上,再也沒法拼湊回來。 而艾比蓋爾卻沒再看我一眼,獨自一個人走下了階梯,淹沒在了雨水與黑暗里。 ※※※※※※※※※※※※※※※※※※※※ “信仰,思想,志愿,生,死,你全不能。”出自雨果的《悲慘世界》,安灼拉嘲諷格朗泰爾時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