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5
在烏姆里奇到來之前,我從未覺得違反校規是一件好事兒。但當她就是有這樣一種魔力,任何能讓我的母親把我丟進黑湖里的事兒(比如夜游啦,公然挑戰所謂權威啦)都成了我最喜愛的活動。 當然,這并不代表我是個多么壞的學生,我想這一切都得怪烏姆里奇——她有這種魔力,能夠把好姑娘變得奇怪。 在等待霍格莫德日的間隙,我前往西塔樓的日子逐漸增多。我沒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天艾比蓋爾在夕陽下的臉——她分明想笑,卻有一只無形的手在不斷將笑容從她的臉上抹去。 可她不再到西塔樓上去,我也沒再遇見她。 我給父親寄去的有關于烏姆里奇的信沒有任何回音,我也不打算再去催促他。霍格莫德的簽字表我自然也沒有寄去給我的父母——他們想必正在為黑魔王的事情焦頭爛額,而我不想去打擾他們。 這也就造成了在霍格莫德日當天,我不得不繞開費里奇檢查名單的隊伍,獨自一人找到那對雙胞胎告知我聽的密道,并像是頭兩次那樣從密道里面偷偷前往霍格莫德。 只是這次沒了喬治走在我身前的影子,只有我獨自一人握著發光的魔杖,摸索著密道獨自往前。 從蜂蜜公爵糖果店的出口里鉆出來時,我努力控制著不讓自己像上次那樣試著偷偷溜出去。相反,我學著弗雷德與喬治的模樣大搖大擺地從店里走了出去。我毫不懷疑柜臺后的店老板以一種極其奇怪的目光看著我——畢竟如果目光是針的話,我想我早就成了一只刺猬。 這是一個陽光正好的周末,風有些大。十月份的英格蘭開始轉涼,風吹在身上更是有些冷。我獨自一人在風里試著不讓自己的頭發變得分外凌亂,并在心里偷偷抱怨自己沒能及時圍上圍巾。 我逆著人群走,經過人多嘈雜的三條掃帚酒吧,在郵局前邊的中央大道往左拐,順著那條不被注意的小路往里——豬頭酒吧坐落在那里。 與三條掃帚酒吧毫不相同,這個酒吧的木頭招牌破破爛爛,懸掛在門口銹跡斑斑的支架上。那上面花著一個逼真的被砍下來的豬腦袋,血跡斑斑,染濕了白布。 我咽下一口唾沫,伸手推開了門。 這不是一個多么令人欣喜的環境。當我推門而入時我便意識到了這一點——這是一間狹小而相當黑暗的屋子,一股nongnong的羊膻味瞬間將我死死包圍。四周的窗戶上滿是污垢,遮擋了大部分光線。甚至好不夸張的說,唯一的光源來源于酒吧里的蠟燭。 在燭光下,我看見了各種奇形怪狀的,遮擋著臉的客人。 我做了個深呼吸,努力不讓自己被這怪異的景象嚇到——那令人難以忍受的羊膻味兒立刻夾雜著微涼的空氣滾入我的肺里,嗆得我差點兒干嘔起來。 我要碰頭的人還沒有來,我看不見赫敏或是羅恩哈利的影子。 正當我站在大廳中央發呆的時候,木門被推開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抬起頭,長著一大堆濃密灰色胡子與頭發的老人不知道從哪兒鉆了出來,站在柜臺后邊兒。我們的目光相遇了。 那看上去不是個脾氣好的人。當我走到柜臺前時我這么想到。 “要什么?”他嘟囔著問,手指不耐煩的在看著油膩膩的吧臺上敲打著。 “…什么都賣嗎,先生?”我咽了口唾沫。 這個老先生瞪著我,活像是我有五個腦袋或是八只眼睛那樣。身邊有些怪異的客人發出幾聲怪笑,激得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兒當然沒有新鮮牛奶與鮮榨果汁。”酒吧老板嘀咕起來。“梅林,這是什么問題。” 我感到有些尷尬起來——我看上去就像是瞞著父母偷偷去酒吧的姑娘,卻在酒保問“你想來點什么”的時候干干巴巴地來了句“橙汁”。 正當我紅著臉絞盡腦汁地試圖要點什么時候,一個清冷的女聲輕巧地幫我解了圍。 “兩杯黃油啤酒,謝謝。” 我立刻回過頭去,看見了艾比蓋爾的臉。 “四個西可。” 四枚白花花的錢幣被放在了桌子上,片刻之后兩個被灰塵覆蓋的臟兮兮的瓶子便被擺上了柜臺,幾近金色的液體在瓶子里晃動。 艾比蓋爾伸手將那兩瓶酒拿下來,隨手遞給我一瓶,便徑直朝著最角落的一個座位走去。我跟在她的身后,看著那頭黑色的長發在昏黃的燈光下搖晃著,像是被蒙了一層灰。 “你來的很早。”當在那張座位邊上的高腳凳上坐下,艾比蓋爾頗為熟練地翹起了腿——在酒吧的燈光下像極了二十年代海報上的摩登女郎。 “我逃過費里奇了。”我這么干巴巴地回答,試著把黃油啤酒的蓋子擰開。“謝謝你請我喝黃油啤酒。” “兩個西可而已。”她滿不在乎地說著,咔嚓一下擰開了她面前的瓶蓋兒并將那瓶已經開了口的酒瓶遞給了我。 我愣愣地接過去,看著她拿過我先前的那一瓶,熟門熟路地擰開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仿佛瓶子上的灰塵是什么毫無威脅的存在。 那股令人作嘔的羊膻味似乎不再那般難以忍受了。 “艾比,”我忽然這般沒頭沒尾地開了口。“圣誕節你會留在學校嗎?” 她似乎沒想過我會問這個,只是看著我,半晌沒有回答。 “如果可以,我們能一起偷偷再來一次這兒。”我解釋著,沖她伸出手去。“明年你就畢業了,而我們好久沒一起出來玩了。” 在我即將覆蓋上那只放在木桌上骨節分明的手時,那只手卻像觸電一般從我面前猛然縮開了。 “我不會留在霍格沃茲,弗洛。”我聽見她小聲說。“今年我要回倫敦。” 她要回倫敦。 我愣愣地望著她,一時半會兒忘記縮回自己的手。艾比蓋爾沒有看我,目光閃爍,最終也只是仰頭喝了一口黃油啤酒。 艾比蓋爾從來沒在倫敦度過自己的圣誕節。一個聲音在我的大腦里響了起來,不知為何像是警鐘長鳴。她與我提起過那間在街角的潮濕狹小的閣樓,那間閣樓是如何勉強塞入一副桌椅與一張床墊的。霉菌的氣味時刻縈繞在他的耳邊,還有那個叫加西亞的脾氣暴躁的老板時常因為賣不出去的花而大發雷霆。 她要與他度過圣誕? 正在此刻,豬頭酒吧的大門被人用力推開,一股風夾雜著窗外的光闖入這間狹小而昏暗的酒吧。我順著響聲傳來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見了兩個高大的紅頭發男孩兒。在他們身側走著許多霍格沃茲的學生,胸前各色的領帶隨著他們的身影晃動。 “你要是想過去我不會阻攔。”艾比蓋爾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不必陪我留在這個角落。” 我回頭看她,卻只看到她因為揚起頭喝酒時修長而白凈的脖頸。 “不會的,艾比蓋爾。”我聽見自己說。“我就在這兒。” 她沒有再說話。 霍格沃茲的一眾學生吵吵嚷嚷的進來,將這個酒吧鼓鼓囊囊地塞滿。弗雷德高聲叫嚷著“25瓶黃油啤酒”,率先朝著柜臺的方向跑去。其余的人在酒吧四周找到位置坐下,徹底安靜下來之后我才意識到哈利正站在他們中間,手里握著一杯黃油啤酒。 他的臉色不怎么樣,甚至有些慘白,像是沒有想過會有如此多人到來。他嘀咕著與赫敏說了句什么,卻最終還是臉漲得通紅。 “嗯……大家好。”最終赫敏開了口,聲音聽上去比平時高上一個調。“是這樣…晤…咳,你們都知道為什么要上這兒來。” 艾比蓋爾發出一聲低低的嗤笑,卻很快將它掩蓋在飲用黃油啤酒的動作里了。 “…我想出一個主意—— 如果有誰愿意學習黑魔法防御術我是說。學到真本事,而不是那個烏姆里奇教給我們的那堆垃圾——” “垃圾。”艾比蓋爾低聲湊到了我的耳邊,帶著黃油啤酒味兒的呼吸噴灑在我的耳尖。“確實如此。要我來說,烏姆里奇也不是什么好貨。” 她柔軟的唇瓣蹭過我的耳尖。 我愣了一下,向后退開。我看見艾比蓋爾的臉在燈光下帶著紅暈,而那杯啤酒已經被她喝下了一大半。 “魔法部想掌控霍格沃茲。”她嘟囔著。“烏姆里奇就是第一步——該死的女人。” 我的目光落在她的左手上。黑袍的長袖蓋住了她的手腕,我沒法知曉里面是否有烏姆里奇留下來的痕跡。 哈利還在上面講著什么,可我已經沒有心思再去聽。艾比蓋爾靠在圓桌邊上,黃油啤酒見了底。那雙藍色的眼睛自始至終專注在哈利的身上,連帶著唇角若有若無的笑。 她不喜歡他。我沒理由地這么想。她不喜歡他,或許從不曾喜歡過。 “他們都說神秘人回來了。”艾比蓋爾的聲音輕聲響起來。 我愣了一下,轉頭去看她,她卻還是望著哈利的方向,面無表情。 “你相信嗎?” 有那么一瞬間,我幾乎要告訴艾比蓋爾鳳凰社的事情,告訴她我一個人在那待了一個暑假。可是我只是干巴巴地說了聲“我信。” 她將臉轉向了我。 “你同樣也信他謀殺了塞德里克嗎?”她輕聲詢問。“你相信波特的所言?” “我相信。”我輕輕點了點頭。“我不知道你們的過往,艾比,可是哈利他所說的不是謊言——總比《預言家日報》可靠。還是說,你更加喜愛后者?” 我大概是說錯了話,即使不用攝神取念我也能知曉。 她發出一聲冷笑,將瓶子里的酒一飲而盡。空蕩蕩的杯子被她放回桌子上,發出“咣”的響動。 “兩者都與我無關,弗洛倫斯。我會在這兒只是為了不讓自己的技藝生疏——要知道我沒有格蘭芬多的勇氣,更不會跟著救世主出生入死去反抗那個黑魔王。如果他真的回來了,或許你會在火車的車頭看見我與一群斯萊特林離開的身影。” 她的話說得很快很輕,帶著相當輕蔑的意味。當話音剛落下,我聽見了前方分群之中傳來的sao動。直至此時,我才遲鈍地將注意力轉移回那群學生的身上——隔了大半個酒吧,他們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半個世界之外傳來的一般。 “你真的能變出一個有rou身的守護神嗎?你能變出一只牡鹿守護神” “是的。” “還有——你用鄧布利多辦公室的那把劍殺死了蛇怪?” “嗯……是的。” 那群人開始低聲探討起來,興奮的竊竊私語在人群之中傳開。 “還有我們上一年級的時候!”人群里有人這么叫嚷道。“他救出了那個魔術石——”(“是魔法石”)“——對,從神秘人手中!” 一聲嗤笑再次從我身側傳來。我轉過頭去,卻見到艾比蓋爾緊蹙的眉頭。她靜靜地望著哈利的方向,目光是我從未見過的冷酷與厭惡——或許那并不準確,那是一種想要將對方徹底撕碎的冷漠與狂熱并存的眼神——而我從沒見過她這樣。 “看啊。”她譏笑著。“這立刻就成了波特的粉絲會了是不是?大名鼎鼎的救世主,大難不死的男孩兒,無所不能的波特,我早該想到。” 在一片嘈雜之中,我看見他站起了身,從容不迫地拍了拍自己因長時期坐著而皺起的黑袍。 “等等,艾比蓋爾!”我伸出手去試著抓住她,卻被她靈活地一轉身躲了過去。那黑袍的一角只是擦過我的指尖。 “哦,我會留下來的,弗洛倫斯。如果你擔心的是這個,我會留下來的。”她不耐煩地打斷了我接下來的話,大步朝著那柜臺走去。過了一會兒便又帶著她的黃油啤酒回來了。 她在我的身邊坐下,把它再次打開。 我想問她是否安好,哈利究竟如何得罪了她——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又一次次被我咽回去。她真的會告訴我嗎?她真的愿意告訴我嗎? 于是話到了唇邊最終只是成了一句干巴巴的“你還好嗎?” “好得一如既往,弗洛倫斯。” 她如此說著,舉起杯子自顧自的與我的相碰,仰頭喝了一大口。 赫敏他們似乎達成了某種一致,爭吵不再從人群之中傳來。反之人群安靜下來,豬頭酒吧也不再喧鬧。我看見一張羊皮紙在人群之中停留,傳遞著,最后落在了喬治的手里。 紅色的腦袋低了下去,片刻之后又抬了起來。他四周環顧了一圈兒,最終目光落在了我的臉上。 他沖我笑了。 當那張羊皮紙被他放在我與艾比蓋爾之間時我意識到,這是一張有著所有人簽名的名單。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各式各樣的名字,最末尾喬治韋斯萊的姓名張揚的躍然紙上。 我望向艾比蓋爾,她只是平靜地望著這張羊皮紙。片刻之后她拾起喬治放在桌上的筆,簽下了“艾比蓋爾.w.希爾” 她抬起頭來回望著我,將筆遞到了我的面前。 我簽下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