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長正,要不我也試試?” 長正一抹汗,“小青說你傷還沒好全,不能動武。” “我傷都好了,再說了我就隨便試試,不用勁兒,她現在不在,你就讓我試試吧!”孟長寧握著銀槍手心發癢,許久沒有摸過這些寶貝了。 “這……” “這什么這!我是少爺你是少爺?”孟長寧一把把銀槍搶過來,抱在懷里不撒手,“不聽話!” “可你現在是小姐!”長正很委屈。 “小姐怎么了?”孟長寧瞪他,“小姐就使喚不動你了?起開!” 長正只能可憐兮兮地站在一旁。 孟長寧手持銀槍,這桿銀槍是她父親生前最喜歡的武器,每每上陣殺敵,一柄槍,一個人,立于馬上,威風凜凜,震懾四方。 銀槍在孟長寧的手中刺出收回轉身一個反殺,宛若游龍,在她手中蜿蜒游走,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只聽令于孟長寧,將她心中所有的想法和招式都實現。 長正在一旁看著,仿佛看到了當年老將軍的身影,一時間淚眼模糊。 幾個回合之后,孟長寧收槍立于身前,微微喘氣,額間冒出薄汗,面頰緋紅,帶了幾分女子的魅色。 “好——!” 不知何處傳來一聲叫響,孟長寧跺腳一顆石子便擊中右邊墻垛,只聽“咚——”的一聲響傳來,孟長寧聽見哀嚎聲,看著從墻頭上滾下來的人搖搖頭,看來是有些疼。 謝錦隨摸著自己的屁股,看著方才還耍槍的下一刻就把他打落在地的人,咽了咽口水,然后又強作鎮定一般,挺直胸膛,“聽說,你就是孟長寧?” 墻頭門口還站著一票看熱鬧的紈绔子弟,頓時哄笑開來。 孟長寧瞥了眼他的腿,輕聲道:“沒瘸?” 謝錦隨立刻炸毛了,“你才瘸了!你全家都瘸!” 孟長寧輕笑,“我全家不就包括你嗎?” 說到這事,謝錦隨心里就不痛快。 雖然他們家窮是窮了點兒,權勢也稍微薄弱了那么點兒,靠山也不太牢靠了點兒,但好歹他謝錦隨也是晉州城數一數二的人物!是萬千晉州少女夢中的情郎!怎么能輕易就和旁人成親呢? 可是據說婚事是孟長寧親自求的,想讓她悔婚是不可能了。圣旨又不可違,這婚事是板上釘釘,無處可躲! 謝錦隨躲不過,這才在周邊朋友的攛掇下,決定前來看看這個傳說中的前鳳鳴大將軍是個什么人。若是溫柔小意,他就勉為其難接受了;若是太過蠻橫,他就……他就日后躲著她。 謝錦隨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炸毛貓一樣,齜牙咧嘴道:“哪有什么娃娃親,我父親怎么從來沒告訴過我?” “嗯,沒有。” 孟長寧一邊應著,一邊觀察他,覺得他長得真好看,從前沒有正眼瞧過不覺得。 如今瞧起來,一雙丹鳳眼勾人得很,偏生此刻又生氣瞪圓了眼,可愛得不行,鼻梁高挺,唇有些薄卻潤,比她高些,一身錦衣,此時還未落敗,倒是真有些紈绔公子的意思。 謝錦隨更生氣了,竟是如此敷衍他,諷刺道:“呵——我才不會娶一個只會打打殺殺的女人,我要那楊柳腰柳葉眉會吟詩頌對的千金小姐!” 外邊看戲的眾人:豪橫! 孟長寧面色平淡不作聲,抬手銀槍“嘭”的一聲立在他身前,地面頓時裂了三條縫。 謝錦隨膝蓋一軟,“撲通”一聲,雙膝觸地,哭腔道:“媳婦兒——” 眾人哄堂大笑。 孟長寧勾勾唇,“婚期還有三月,不必如此心急。不過你如此有誠意,我就勉為其難應了你吧。”她轉身把銀槍扔給長正,往房間里走,“以后每日隔三日便從李家鋪子給我買一包話梅糖來,買上個三十回,就差不多了。” 眾人又是一陣嘲諷大笑。 謝錦隨委屈巴巴地看著消失的背影,沖著她怒道:“我才不會給你買!” 第4章 拿我跟狗比? 春風樓里脂粉氣撲鼻,人滿為患。 謝錦隨坐在正中央的桌子旁,左邊挨著一個嬌艷的姑娘,姑娘瞧著謝錦隨的容貌倒是想倒貼上去,只可惜柔嫩的玉手被謝錦隨無情地扒拉下去了。 謝錦隨右手摸著木牌,手指一點點地往下移,像作法一樣,想求個好運氣。他從未時一刻春風樓才開門就坐在此處,打了有近一個時辰,帶來的銀錢都輸得差不多了還不愿意下桌。 旁邊的李九見他半天不出牌,便嚷嚷著催促道:“你好了沒啊?這牌在你手里捏著就能捏出花兒來?” 謝錦隨瞪他一眼,最后還是決定把手里的五餅扔出去,可剛一放下,對面的劉川就高興得瞎叫喚,把牌一推,“點炮!點炮!謝錦隨點的,你包圓了!快給錢!” 謝錦隨一瞧,果然如此,氣得他把牌一推。 “快快快!給錢!”劉川伸出手催促。 “今天怎么這么點背兒!”謝錦隨嘴里咒罵著,一邊把口袋里僅剩下的銀錢扔了出去。 劉川數了數錢剛剛好,又把空袋子給他扔回來。 謝錦隨一甩手,錢袋子都給扔了。 “嘿嘿——”劉川收了錢,自然是高興,“今天謝世子確實是運氣不太好。” “給我閉嘴!”謝錦隨不想理他瞎嘚瑟的模樣,哪壺不開提哪壺。 右邊看好戲的季林摸著下巴說話了,“上回去孟家看你未來媳婦兒的時候,該不會是你答應人家買話梅糖沒去,言而無信,所以老天都懲罰你吧!” 謝錦隨把手邊的牌往他身上一扔,“季林,你要不會說話就別說!給我閉嘴!” 李九也不懷好意地笑了,“今天剛好第三天!你第一回 給你未來媳婦兒買話梅糖的日子。嘿嘿——” 劉川也湊上一嘴,“你當時叫人家媳婦兒不是叫得挺歡的嗎?怎么這會兒反悔了?” “那槍都快頂我頭上了,你是瞎啊!你還是不是我朋友!”謝錦隨看著這些幸災樂禍的酒rou朋友氣得肝兒疼,不想理他們。 李九又接一句,“我聽說李家鋪子一般都是申時三刻關門,謝錦隨你再不去就真的晚了。” 劉川數著自己今日賺的銀錢,戳戳李九,賊兮兮道:“你懂什么?謝世子就是想去也沒錢了啊!” 謝錦隨把旁邊的姑娘推開,雙手撐著桌子怒道:“你放屁!我告訴你,我那是不想給她買!我就是有錢也不會給她那個兇狠蠻橫的悍婦買東西!” “哦?”三人齊聲質疑。 謝錦隨看著這三張不信任的嘴臉,氣死人了,甩下一句“不打了,回家。”怒沖沖地就走了。 季林在身后敲著桌子,漫不經心地問:“你們說謝錦隨會不會給那姑娘買?” 劉川一副早就識破了謝錦隨面貌的樣子,胸有成竹道:“我賭會。” 李九不服了,“你搶我話干什么?我也賭會。” 季林挑眉,“那還賭什么?我也是會。” 三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 李家鋪子門口,申時三刻已過,鋪子剛剛關門,好在門口還掛了一盞燈,點亮了周圍。 方才信誓旦旦說著絕對不會來買話梅糖的男人現在正一身華服坐在門口的臺階上,也不在意會弄臟自己的衣服。 謝錦隨坐在門口,走得太急胸口還靜不下來,他看著手里這包話梅糖,不明白一包話梅糖而已,居然要二兩銀子,這什么黑店居然賣這么貴。 “都怪孟長寧吃什么不好,吃顆糖就要二兩銀子,這以后誰養得起她!” 旁邊不知何時走來一條野狗,高搖著尾巴,伸著舌頭沖謝錦隨撒嬌。 謝錦隨漸漸平靜下來,拿著手里的話梅糖不知道該怎么處置。然后開始上演一人一狗對話。 “狗兄,你是不是也覺得太貴了?我今天剩的最后一點兒私房錢都沒了,等會兒還得走路回家。” 狗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 謝錦隨覺得這狗比他那些個狐朋狗友要講義氣多了,繼續埋怨道:“要不是我娘說要對女孩子好一點兒,我才不會給她買話梅糖。這么兇!要不是圣上賜婚肯定沒人要!” 謝錦隨嘀嘀咕咕半天,見這狗壓根沒聽他在講什么,反而雙眼冒光地盯著他手里的油紙包。 他喟嘆一聲,“算了,給你吃吧,就當是你陪我聊這么久的謝禮了。”謝錦隨一邊把油紙包解開,一邊念叨,“我才不會給孟長寧那個悍婦送東西,做她的春秋大夢去吧。” “你把送我的話梅糖給狗吃,怎么,拿我跟狗比?” 謝錦隨被不遠處傳來的話一驚,手一哆嗦,話梅糖全掉了。 在旁邊等了許久的大狗子沖其中掉出來的一顆,伸出舌頭舔了舔,酸的,不是它夢想中的美味,然后嫌棄地就搖著尾巴走了,估計又是去尋找新的食物了。 孟長寧蹲下身把掉在油紙上的那一部分干凈的話梅糖撿起來,謝錦隨瞧著她動作如此自然,心里一顫,“誒……這個……” 只見她挨著謝錦隨席地而坐,然后把一顆話梅糖扔進嘴里,明明是酸得要死的東西,偏她面上一臉享受,謝錦隨無法理解。 孟長寧見他看著自己,把剩下的話梅糖往他那邊送一送,“吃一顆?” 謝錦隨冷哼一聲,嫌棄道:“掉地上了,我才不要。” “沒著地,干凈的。” 見謝錦隨還扭著頭,孟長寧不再執著,收回話梅糖。果然是公子哥兒,這要是在戰場上估計是沒幾天好活。 “你坐這兒干嘛?” 謝錦隨覺得自己被抓住偷買話梅糖覺得掉了面子,逞強道:“我想吃話梅糖了,不行啊?” 孟長寧輕笑,“行。” 孟長寧越是一副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模樣,謝錦隨就越生氣,兇巴巴道:“那你來這兒干什么?” 孟長寧吐出嘴里的核,坦蕩道:“等你啊。” 如此直白,謝錦隨一愣,有些磕巴,“你、你等我干什么?” “等你買話梅糖啊。”她一笑,眉眼彎彎,光線都比不上她耀眼,謝錦隨突然覺得這個潑婦也沒那么可惡,可她下一句就把謝錦隨生出的半點兒旖旎心思打碎了個干凈。 “我沒錢。”依舊是語笑盈盈,謝錦隨差點被氣死,“你堂堂一個將軍!怎么可能沒錢!” 這可就戳中了孟長寧的傷口了,家里的錢都歸長青管,除非必要,她身上是沒有多余銀錢的,更別提買這么貴的話梅糖了。 孟長寧嘆口氣,有些委屈,“真沒錢。” “哼——”謝錦隨才不想理她,謊話連篇!孟長寧回朝之后,圣上賞賜的東西像流水一樣送進孟家,件件價值連城,她居然還和他哭慘,真是豈有此理!簡直是在嘲笑他謝錦隨! 孟長寧連吃三顆話梅糖之后,牙齒都有些酸了,她將剩下的幾顆收起,好好放進自己的口袋里,估摸著還能再吃兩回。 謝錦隨見她如此珍惜這幾顆地上撿起的話梅糖,一時間又拿不準她是真的沒錢還是在裝可憐。良久,他半瞇著眼道:“你為什么非要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