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點也不想成為旁人威脅沈凌淵的籌碼。

    所以那支銀簪才會在最后的一刻毫不猶豫地指向了她自己的方向。

    “這話該由朕說。”沈凌淵聲音低而沉緩，修長的手指微微松了松，最終握在了她緊攥著他衣衫的手上，“不會再有下次了。”

    ……

    離開王府前，溫映寒站在庭院里，最后回眸望了一眼。

    沈凌淵見她恍神，薄唇微微動了動：“在想什么呢？”

    溫映寒輕輕一笑，“在想從前。”

    這里是他們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雖然當(dāng)年并沒有留下什么美好的回憶。

    但是現(xiàn)在望著站在自己身邊的人，好像也沒有那么遺憾了。

    沈凌淵鳳眸微暗，略帶薄繭的手指托住了她的后腦，直至在她那雙動人心魄的桃花眸里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他俯下|身輕輕吻了吻她溫軟的唇。

    “回宮吧。”

    “……好。”

    第146章 大結(jié)局

    盛元二年, 秋分將至。

    北狄的降書正式抵達了皇城。太后的病經(jīng)過魏恒的治療已經(jīng)基本痊愈，沈文茵陪同她一起從承和行宮回來，回宮當(dāng)日，溫映寒親自去了宮門口相迎。

    太后的轎子直接往康寧宮的方向去了, 沈文茵見太后走了也不等回自己宮中, 直直地朝站在門口的溫映寒跑去。

    她一把將她緊緊抱住, “寒寒你嚇?biāo)牢伊耍　?/br>
    回皇城前的那幾日，她已經(jīng)將所有事情都聽說了，即便現(xiàn)在已經(jīng)塵埃落定，可每每回想起來還是會覺得后怕, “你傻不傻, 怎么能這般冒險, 若是我皇兄沒能及時趕到……”

    沈文茵收了聲，不想講這般不吉利的話出來。她“呸呸”了兩聲，忙轉(zhuǎn)移了話題，“聽說你受了傷，現(xiàn)在可有好些了？傷在哪里了？用『藥』了沒有？”

    她一連串地發(fā)問話語不停，從上到下地仔細打量了一遍溫映寒, 就是找不到傷在了哪里，“你快告訴我！”

    溫映寒有些無奈地輕輕一笑，從一見面開始就是她自己一直在說個不停, 哪里給過她開口的機會了。

    溫映寒領(lǐng)著她往宮里走，微微撩開了一點衣袖，“手腕上的一點小傷, 你看，都快好了。”

    她右手的手腕上纏了幾圈繃帶，繡著牡丹花紋的衣袖寬大，剛好將她受傷的地方遮掩住了，也不怪沈文茵剛剛看不出來。

    溫映寒溫聲開口：“已經(jīng)敷了幾天『藥』，明日就可以將繃帶撤了。”

    沈宸卿那日怒極，為『逼』著她將銀簪放下，手中根本沒收力道極其用力，這右手腕便是當(dāng)時傷了的，還好『藥』敷得及時，沒有完全腫起來，紅痕如今也已經(jīng)褪下去了。

    沈文茵嗅到了一點淡淡的草『藥』味，“待會兒再叫魏恒給你瞧瞧，旁人看的我不放心。”

    溫映寒眼眸微動，“魏恒也跟著你回來了？”

    沈文茵點點頭，“來都來了，也不急著回去。”

    溫映寒不由得有些好奇，她是如何跟那么一位傳聞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醫(yī)有這么深的交情的，“你們到底怎么認識的？”

    之前她便問過沈文茵一次，只是當(dāng)時沈文茵一心想著治療她失憶的事，擺擺手說以后再跟她講，這一拖便到了現(xiàn)在了。

    沈文茵一笑，『露』了兩個小梨渦出來，“噢，我?guī)退哆^兩回酒錢。”

    “？？”連旁邊跟隨著溫映寒往前走的蕓夏都感到震驚。

    沈文茵道：“真的，你別看他醫(yī)術(shù)高超，但是『性』子怪得很，時不常連診金也不要了，又好喝酒。我那日也在那個酒莊，就順手替他結(jié)了，結(jié)果第二次又遇到他，這么一來二去的也就熟了。”

    這話若是從旁人口中說出，溫映寒未必會信，但是顯然，這確實符合沈文茵的個『性』。那個魏恒又帶點江湖氣息，這兩個『性』情中人湊到一起了，也難怪會變成這樣。

    溫映寒和沈文茵沿著漫長的宮道往回走，兩邊是延綿的朱紅『色』宮墻。這個時辰也沒什么下人來往，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眼瞧著便快到德坤宮了。

    “對了，那個人后來如何了？”沈文茵放低了聲音，眼眸示意了一下溫映寒手腕上的傷。她如今也不喚沈宸卿為皇兄了，那個人不配做她的皇兄。

    溫映寒睫『毛』微垂，“已經(jīng)廢為庶人了，關(guān)在刑部大牢里，等著行刑的日期。”

    之所以沒有即刻斬首，是因為還要一并處理朝中跟他有關(guān)聯(lián)的人。不少地方的官員被查處了出來，還有朱家人和一些沈宸卿沒來得及逃走的手下，都一并收進了大牢里。

    溫映寒曾聽聞，那些手下之中，有一位擅仿人聲的。繡院中柳茹馨的聲音和之前溫映寒聽到的沈凌淵說話，實則都是這一人所為。據(jù)他招認，除此之外他還曾模仿過溫映寒，也是因此太后才對她有了那么多的誤會。

    溫映寒眸子輕輕斂了斂，她朱唇輕啟道：“單憑勾結(jié)北狄這一項，他就已經(jīng)罪無可恕了。”四王和五王在沈凌淵登基之時也曾謀反，不過就連他們也從未想過要叫別國瓜分大盈的江山。

    沈宸卿當(dāng)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沈文茵緩緩嘆了口氣，“知人知面不知心。”

    ……

    清秋的早上，德坤宮里來了位稀客。

    孫雅淳原本是入宮探望太后的，從太后宮中出來，便直接來拜見了溫映寒。她是太后的親侄女，如今嫁給了西平侯之子，年初的時候已經(jīng)誕下了一個女兒。

    溫映寒坐在主位上，命人沏了兩杯楓『露』茶端了上來。

    孫雅淳垂眸望了望身側(cè)細細飄散著的水汽，抿唇了許久，終是緩緩開口道：“臣妾當(dāng)年年少不懂事，當(dāng)時是我思慮不周，還請皇后娘娘莫要介懷……”

    她說的是那道宮絳的事。當(dāng)年年少，覺得被拒了婚事有失顏面，便幼稚地想扳回一城。可現(xiàn)在想想實在是做得太不妥當(dāng)了些。

    這些年她一直想尋個機會同溫映寒道個歉，如今終于說出來了，心中也算是松緩了下來。

    溫映寒輕輕搖頭，溫聲開口道：“無妨，都已經(jīng)過去了。”

    她早已經(jīng)不再介意了。

    ……

    太后回宮的第二日，便叫溫映寒過去了一趟。康寧宮中莊嚴肅穆，因著太后還在調(diào)養(yǎng)身體，屋中彌漫著股濃重的『藥』味。寢殿陳設(shè)布置皆按照太后的喜好所設(shè)，門口的窗前擺了兩盆矮松。

    孫太后靠在深黃『色』的暗紋軟墊上仍微微有些輕咳，只不過面『色』已經(jīng)相較于在承和行宮時好了很多。

    她見溫映寒進來了，便即刻命人賜了座。隨意地談了幾句后，她緩緩開口：“哀家從前誤會你了……”

    這次沈宸卿的事令她感到意外，她精明一世未想到竟被沈宸卿深深地蒙蔽了這么多年。

    她所做的一切還是源于先帝留下來的江山，后宮不寧，前朝便不寧，遲遲無法放手，無非是因為先帝。可經(jīng)這一番她如今也想通了，自己年事已高，未必能做出正確的決定。

    只要帝后和睦，她往后也再沒什么可不放心的事情了。

    “哀家往后便要頤養(yǎng)天年了，”她眉目間透著些許慈祥，拍了拍溫映寒的手臂，“早日讓哀家抱個皇孫。”

    溫映寒一怔側(cè)臉微微泛起了些許緋紅，太后卻笑了笑，說起旁的事去了。

    ……

    按理說，每年有春秋兩季的選秀。春季的較為隆重稱之為大選，秋季也有，無特殊情況皆是由皇后『cao』辦的。

    如今宮中太后曾經(jīng)選上來的那些高位嬪妃一位都不剩了。自古以來，宮中便沒有像如今這樣，婕妤以上位份全部空置的情況。

    這也致使這次的秋選比春季的大選還要受人關(guān)注。宮外的各個世家大族知道機不可失，都很早便選了家中的貴女開始準(zhǔn)備。

    內(nèi)務(wù)府將一份名冊送過來的時候，沈文茵也在場。她眸光微微有些暗淡，知道這名冊上寫的是什么，情緒似是又低落了些。

    溫映寒甚少見她有這般懨懨的時候，但緣由她大概也清楚，起因是爍國的太子來了。

    其實溫映寒從一開始便似有所覺。沈文茵這次回來名為省親，實則應(yīng)該是在躲著一件什么事。

    省親并非不正常，但這次她也未免待得太久了些。

    況且一次兩次不給那邊回信便也罷了，光是溫映寒看到的次數(shù)就遠不是一只手能數(shù)得過來的。每每問她，她便立刻找借口轉(zhuǎn)移話題。

    沈文茵完全不提爍國的事，卻不代表她不在意。

    自從爍國的太子來了，她便整日找理由躲在溫映寒的德坤宮里，對方幾次入宮，她都連見也不見。

    這明擺著是兩個人之間出現(xiàn)什么問題了。

    溫映寒溫聲開口：“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了？”

    沈文茵抿唇不語，垂著視線漫不經(jīng)心地望著她們兩人之間擺著的名冊。

    溫映寒看出了她神『色』的躲閃，她輕嘆了口氣，“文茵，總這么躲著也不是個法子，他既已經(jīng)來了，你遲早是要見他的。”

    沈文茵緩緩闔了闔眸子，她聲音很輕：“我知道，我會去見他的。”

    這是一場她原本沒有過任何期待的婚姻，兩國締結(jié)邦交之好，她作為和親公主嫁了過去，即便平平淡淡相敬如賓地過完一輩子她也不在乎，可那人卻讓這樣的她生了幾分真心出來。

    可她本不該動這樣的心思的。

    她垂下視線，自嘲地笑了笑，“寒寒，有些話我無處去說，也唯有你能聽我說說。”

    她嫁給他多年，東宮之中，也只有她一個人在。爍國皇帝年事已高，那邊已是太子監(jiān)國，他每日忙碌，甚至有些時候幾日不能見面，但即便如此，兩人的感情依舊很好。

    閑暇時他陪她外出賞花，沈文茵做出的東西那人也從來都不會拒絕吃下。他整個東宮皆放心地交由了沈文茵來打理。偶爾去郊外的別院小住，釀上兩壇好酒，輕笑著陪著她飲下。

    其實沈文茵從一開始就明白，這樣的日子不會永遠持續(xù)下去的，可當(dāng)她聽聞那邊的皇后要為他擇幾位側(cè)妃和良悌他卻什么都沒說時，她還是微怔了片刻。

    沈文茵緩緩開口道：“雖然我知道他終有一天會成為帝王，每一個帝王擁有三宮六院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可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不想這樣。”

    道理都明白，可是當(dāng)事情真正擺在了面前時，她卻忽然不知該如何面對了。

    她眸間盡是自嘲，“怎么辦？我好像做不到看見有別的人站在他身邊了。”

    所以她索『性』眼不見心不煩。久而久之，便能讓自己的心恢復(fù)到最初的那般了吧？

    “文茵……”

    沈文茵微微搖了搖頭，“我知道他這次來是想讓我跟他回去的，可是我還不想見他。只要給我些時間，我就不會……”不會再在意了。

    她只是需要些時間。

    秋竹緩步從外面走了進來，她微微行了一禮，“公主，殿下他又來了。”

    沈文茵微微一怔，“就說我有事要同皇后商議，今日不能回去了。”

    溫映寒忽而沉聲開口道：“等一下。”

    沈文茵下意識地抬眸望向了她，“寒寒，你就再收留我一天……明日、明日我就避到宮外的別院去。”

    溫映寒握住了她的胳膊，“他會不遠萬里來大盈，便說明他不是對你無意。去見一面。”

    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就像她當(dāng)初能將溫映寒同沈凌淵之間的事情看的透徹，可到了自己身上卻總轉(zhuǎn)不過彎。

    溫映寒比任何人都清楚，當(dāng)一個人將心思全部悶在心里的結(jié)果，“去見一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