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他鳳眸狹長,五官深邃而立體,耳畔傳來的是他均勻的呼吸。平常她很少有比他醒得早的時候,即便提前醒了,那人也能很快有所感知。 可今日便不同了。溫映寒知道,這是她自己的夢境。 她朱唇輕輕彎了彎,壯了膽子,抬手輕輕去觸碰了他的臉。 纖細的手指沿著鼻梁緩緩下移,溫映寒微微失神,鬼使神差地將指尖輕觸在了他冷硬的薄唇上。 只微微碰了一下,她便慌忙將手移開了。可方才還在睡眠中的人卻已經悠悠轉醒,他薄唇微微勾了勾,輕易便將她方才“作亂”的手捉了回來。 “什么時辰了?”沈凌淵聲音低啞。 溫映寒怔怔地望著他,“……四更天了吧。” 她隨口胡謅了個時間,在這樣的夢境里,這些事好像也沒那么重要了。 …… 不知為何,忽而有些想他。 …… “怎么哭了?” 溫映寒搖搖頭沒有說話,睫毛微垂停頓了片刻輕輕朝他靠了過去。 沈凌淵鳳眸微深,望著自己懷中的人抬手揉了揉她身后的長發,“沒事了。” “……” ……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溫映寒是在一陣晃動中醒來的,有人在搖她的胳膊。 外面好像真的在下雨。 她微微睜開了眼睛,這才看清床邊跪著的人是蕓夏。 溫映寒沉吟了一聲,聲音輕緩“怎么了?” “娘娘,溫將軍……溫將軍出事了……” 第140章 只消這一句話,溫映寒便睡意全無了。一瞬之間,宛如噩夢驚醒,生了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她即刻起身,手撐在床榻邊,望向身側的蕓夏。 蕓夏仍跪在地上,手中捧了封信件,“娘娘,這是您家中今日一早送進來的信,反復交代說是萬分緊急,送信入宮的人只說了這么多,其余的事情奴婢便不知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這般叫醒溫映寒,送信入宮的人看起來也是十分焦慮,再加上事關溫大人,蕓夏不敢私自做主。 溫映寒眉心緊蹙,“拿來我瞧瞧。” 蕓夏將手中牛皮紙的信封遞了過去。溫映寒取出了信紙,即刻辨認出了那上面的字跡,是她父親寫給她的。 蕓夏焦心地望著溫映寒,眼瞧她快速瀏覽著書信上的內容,大氣也不敢喘,直至她看完最后一頁了,蕓夏才輕輕開口“娘娘……究竟如何了?” 溫映寒抿唇未語,手指捻著信封緊緊握了握。 信中說,北境的先鋒軍遭遇了敵方奇襲,北狄人有備而來布下天羅地網人數眾多,一場混戰,溫承修率軍拼死殺出一條血路讓剩余三分之一的部隊撤離,可他自己至今下落不明了…… “替我梳妝,另外……喚小順子過來。” …… 沈文茵得知了消息也是第一時間趕往了林縈殿。溫映寒站在窗前逆光而立,手中攥著家中送進來的那幾頁信紙,清清冷冷的身影,讓人辨不清她此時的情緒。 “寒寒……”她輕輕走到了溫映寒身邊。與她相識多年,沈文茵深知溫承修對她而言的重要,“不會有事的,你哥哥……他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沈文茵也不知這個時候該如何勸她,但只要一日未將人找到,便存有一線生機。當務之急,是先弄清楚如今北境那邊的狀況。 她抿了抿唇,輕輕開口“那信上是如何說的?” 溫映寒未語,只是將信紙遞了過去。 厚厚的幾頁有些潦草,沈文茵越看眉頭蹙得越深。 她不由得忿忿開口道“他逼你有何用?堂堂鎮北侯在宮外都想不出法子,卻叫你在宮中盡力?” 溫映寒淡淡斂去了眸光,“我家中你也不是不知道,往日真正能拿主意的,只有我哥哥一人。” 也不怪沈文茵會生氣,那厚厚的幾頁信除去開始的幾句說明了情況的緊急,后面都是逼著溫映寒去求皇上救援。 沈文茵來前聽說過,那里的艱險,戰事當前,這是在讓溫映寒為難。 “他好歹也是朝中人,怎能這般……” 溫映寒搖搖頭,示意她去留心那幾張信紙,“不全是父親的主意,應該也有我那位繼母的影響,你聞那紙張上沾染的香氣。” 沈文茵一怔,低頭嗅了嗅。那上面有種淡淡的香味,像是不小心沾上的,絕對是女子才會用到的。 溫映寒道“應該是她替我父親研的墨裝的信封,人在桌邊,脂粉用的多,難免會沾染。”第一次看信的時候她也沒留意,剛剛一個人站在窗邊垂眸細思時,不經意間便發覺了。 同上次府中出事一樣,她那位繼母只會一味地討好她的父親,便又出了這樣的法子。當真覺得她在宮中做了皇后,便無所不能了。 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宛如晴天霹靂。可越是這樣,溫映寒便越是深知自己該冷靜。 蕓夏撥開珠簾緩緩走了進來,她福了福身,“娘娘,小順子回來了。” “傳他進來。” 外面還在下著細雨,一到這個季節,雨水便容易連綿。天空陰沉沉的,有些暗淡,明明是正午,卻宛如黃昏一般。 小順子將蓑衣仍在了外面,快步走進了內殿,“回皇后娘娘,奴才大致打聽清楚了。” 溫映寒眸光微凜,“如何?” 小順子道“初步推斷,是軍中有細作泄露了北境的布防和先鋒軍的動向,這才致使北狄那邊找到了時機,打了咱們一個措手不及。” 沈文茵眉心微微一蹙,“竟有細作?” 小順子俯了俯身,“奴才聽聞,其實從一開始溫大人便好像似有所覺,已經格外留心,溫大人還曾經跟身邊的副將說,當初北狄忽然大軍壓境,事情就已經沒有那么簡單了。” 溫映寒眼眸微動,抿唇深思,“朝中……有人在和北狄人勾結?”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皆是一怔。 溫映寒細品溫承修話中的深意,此人絕非一般身份,能做到這一步,必然不簡單。 她緩緩開口“在此之前,北境那邊的事,是由誰管理的?” 小順子低頭想了想,“好像……是九王爺。” 溫映寒微微搖頭,她與九王妃有過幾次交談,也知曉九王爺的為人。 得是一個同北狄有關聯的人才行…… “……” 關聯? 溫映寒抬眸望向桌面上水汽裊裊的茶盞,忽而意識到了什么。 “……沈宸卿。” 沈文茵微微一愣,“什么?” 溫映寒低聲開口“魏先生說過,那凝忘散最重要的一味藥草,只在爍國和北狄境內生長,大盈這邊的人甚至連聽都沒聽聞過。沈宸卿的藥是哪來的?” 沈文茵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是說,他跟北狄有勾結?” “我不敢斷言,這次的事一定是他與北狄串通所為,但至少他這個人跟北狄是脫不開干系的。你在爍國是太子妃,因此才得到了極為珍稀的花草茶,解藥同凝忘散的那種草藥是生長在一處的,絕非一般人能接觸得到。” 溫映寒甚至可以推斷,許是沈宸卿用了某種方法,通過接觸九王套了不少重要的話出來,情報就是由此而來的。 他究竟想做什么…… 所有發生的事串聯成了一張網,步步朝她緊逼了過來。 門外驀地傳來了溪兒的聲音“皇后娘娘,太后身邊的陳姑姑來了,說是太后的病情忽然加重了!” 溫映寒同沈文茵相視一望,兩人心中皆隱隱有種預感,望見對方的眸光,便知她們想的多半是一樣的。 沈文茵沉聲開口“太醫院的人去了沒有?” “已經去了。” 溫映寒輕攥了她的手腕,“走吧,我們得去看看。” …… 幾個時辰的診治煎藥,太后終是在服了湯藥后睡下了。 溫映寒和沈文茵退至寢宮的外間,陳姑姑輕輕合上了門,屋中留了兩個做事穩重的宮女在里面。 “太后這些日子一直是這樣嗎?”沈文茵低聲詢問。 陳姑姑福了福身,“回長公主,太后的病一直時好時壞,御醫的藥一直按時喝著,可總是有些懨懨。” 溫映寒先前有過經歷,已經默默派人查驗了太后的藥渣,并沒有人動過手腳。況且御醫的藥方時常在調整,這次應當不是藥的問題。 “太后近來胃口如何?” 陳姑姑微微搖頭,“太后總是沒什么胃口,好不容易病情有所好轉能吃些東西了,可過不了兩天,便就又開始反復。” 溫映寒眉心微不可見地輕蹙了一下,此時的外間里只有他們三人。蕓夏和沈文茵的宮女被留在了外面值守,不放旁人進來。 “知道了,你先進去吧。” 陳姑姑行了個禮,進去照料太后了。 溫映寒望向身側的沈文茵,低聲道“魏先生現在人在何處?是否方便入宮?” 自從出了明夏的事,宮中的人她都不敢輕信。如今想要穩妥一些,便是用魏恒。 “我稍后喚他入宮。寒寒你也覺得哪里有什么問題嗎?” “現在我也無法確定,只是懷疑可能同太后吃的東西有關。先前我們許是找錯了方向,一味地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御醫開的湯藥上,可是病從口入,一日的三餐,同樣有可能被人做了手腳。” 沈文茵點點頭,“你說的對,方才陳姑姑的話我也留意到了。大家可能都認為是因為病情反復所以導致胃口不好,熟不知事情可能是相反的,是吃了東西,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