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是。”蕓夏輕輕笑了笑應了下來,手中動作順暢自然,很快便給她挽好了一個好看的發髻。 溫映寒頓了頓,默默吩咐道“一會兒你去將那壇桃花酒收進庫房,或者你們分著喝了吧,存著也是浪費了。” 蕓夏手中的桃木梳微微一頓,有些為難,“娘娘……昨晚那壇子酒……” “怎么了?” “已經被您全都喝完了。” “……” 溫映寒算是徹底明白自己昨晚為什么會醉得一點兒事情都不記得了。 也不知都被沈凌淵看了些什么去。 從前文茵明明說過,她喝醉了酒之后安靜得很,沒過多久就自己睡著了,什么也沒做。 可溫映寒眼瞧著她自己今早那樣子,再加上沈凌淵的描述,那聽起來可一點兒也不像是個飲了酒就老老實實直接睡了的。 蕓夏站在她身后不明所以,見她扶著額角,恍然想起皇上臨出門前地吩咐。 她忙開口道“娘娘,可是覺得頭痛了?皇上昨晚便命奴婢今早找張御醫過來,娘娘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將張大人喚過來。” 溫映寒指尖一頓,細眉輕斂,“張御醫也來了?” “正是呢,一直在耳房等候。” 因著不知道溫映寒什么時候會醒,張御醫天不亮就被沈凌淵召進了宮來,只等著她起身后替她把脈開藥方,一直在耳房里候著,隨時準備聽吩咐過去。 沈凌淵見溫映寒醒了,確認過她沒事后,便簡單吩咐了蕓夏一句,一會兒再看看。蕓夏進來也見溫映寒沒事,前后一忙活,這算是徹底把請張御醫過來的事給忘了。 可憐張御醫從黎明耗到太陽都快高照了,到現在連口早飯都沒吃上,還不知真相地在耳房里等著呢。 “快請張御醫回去,再封些銀兩賞了。”叫人平白耗了一上午還把人家忘了,溫映寒總有些過意不去,“對了,我記得庫房里收著一副玉子的圍棋。聽聞他喜好下棋,拿了一并賞了吧。” 那棋還是沈凌淵之前賞給她,左右起因也是因為他,借了他的東西送人,溫映寒覺得也不為過。 蕓夏福了福身,“是。” “你先去吧。屋里的事叫明夏來。” 蕓夏點點頭,放下桃木梳,行禮退了出去。 她身邊一共兩個貼身宮女,分工也清晰,近身的事大多數時候都是叫蕓夏來,管理宮中事務,安排小宮女小太監們干活兒做事,都是明夏負責的,此外還有值守的輪班。 眼下這樣偶爾稍微替一會兒,也不打緊。 明夏很快就進來了,她先請了安,又從首飾盒中選出合適的簪子。昨夜雖不是她值守,但今早多少也聽聞了昨晚的事。 她垂著視線輕輕往盤好的發髻里插著簪子,輕輕開口“娘娘,剛剛淑妃娘娘過來了一趟,在宮門口,正巧遇見皇上了。” 溫映寒眼眸微動,“皇上看見她了?” “看見了,淑妃娘娘說,她是來給您請安的。” 溫映寒微微頷首,抿唇未語。對方的心思,她已經猜出了七八分。 “娘娘,她這會子好像還徘徊在宮門口附近未走呢?娘娘可要見她?” 溫映寒沒回答,反問了一句“她進來了?” 明夏一愣,隨即搖頭,“沒有。” “那便不見。她若進來就說本宮乏了,今日不見人。” “是。” 她不知道沈凌淵見到柳茹馨的反應是怎樣的,莫名地有些煩躁。思來想去,最終將這一切歸咎在了柳茹馨身上。 前前后后這些事,說大也不大,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心思,說小卻也沒多小,畢竟也算是被算計了的。 至少今日她不想見。 “去將下次六宮覲見也免了。” 明夏手中動作一頓,“是,奴婢一會兒就去安排。” …… 彎月當空,繁星若隱。 沈凌淵忙了一日的政務,抬眸望見外面的天色,已然已經是夜深了。 王德祿命人搬走書案上最后一摞剛批完的奏折,抬頭正好瞧見一旁敬事房的總管太監劉公公朝他使眼色。 這按照往常來說,就算每到夜深,政事不繁忙的時候,敬事房也是不敢來人的,因為皇上壓根兒就沒有過進六宮的意思,誰也不愿觸這個霉頭。 可今天皇上昨夜留宿德坤宮的消息來得突然,所有人都以為這從今往后要不一樣了。敬事房的人存了討好的心思,一早就端了嬪妃們的綠頭牌候在了外殿門口。 王德祿與他倒是相熟,眼下只好幫著通傳了,他輕搭了拂塵走到沈凌淵跟前,“皇上,敬事房的人來了。” 劉公公就跟在他身后,王德祿一通傳完,他馬上湊了上去。 沈凌淵眉心微蹙,剛想叫人退下,深黑色的眸子一掃忽而在上面看見了皇后的牌子。 也不知他若是今晚真的翻了她的牌子,那人聽說后會是什么樣的反應? 想起她今早那雙含著水霧的眼睛,沈凌淵垂眸無奈輕笑,若是真的翻了,她定是要驚慌失措的吧? 眾人可不知沈凌淵究竟在想些什么,忽然見皇上笑了,心里一陣發慌。 這場面,他們可真沒見過。 思來想去,沈凌淵覺得還是不要逗她了,深黑色的鳳眸望向王德祿,沉聲吩咐“去將朕那盒玉清芙蓉膏給皇后送去。” 王德祿得令,馬上去取。 “等等。” 沈凌淵垂眸摩挲了一下手指,“先拿過來,待會兒隨朕一同去。” 第42章 夜幕四合, 彎月當空。百度搜索" d o n"每天看夜色沉靜下來后,外面便起了些微風。如霧氣般的薄云漸漸散去露出晴朗的夜空, 庭間月影晃動,屋內屋外的溫度剛好, 稍微披一件外衣便不會覺得冷。 溫映寒穿了件黛青底縷金祥云暗花古香緞的常服, 云窗輕闔著看不見窗外的月色,偌大的寢殿之中挑了幾盞明燈, 其中一盞便放在她身前的小案幾上,在珠白色的燈罩下散發著柔和的光。 明夏端了盞牛乳茶進來,撩起珠簾便看見溫映寒還坐在軟榻上在看著白日里那本內務府送過來的賬目。 她將茶輕輕放在溫映寒跟前, “娘娘歇一歇吧,從晚膳后便一直在看了,這是蕓夏剛沏好的。” 昨晚是蕓夏值守,今日輪班便是明夏來了。 溫映寒微微點了點頭, 抬手撫上額角,“嗯,是有點累了。好在剩得不多了。” 這份賬目是上個月的,原本在初一的時候她便應該看完了, 只是那日正好趕上溫承修入宮, 她便也一直未得空。 今天白日里的時候她便想著將賬簿拿過來看完,可心里總是胡思亂想些別的事情,心思不在, 一天也沒看過去幾頁, 好在晚膳過后調整過來了。 今日若再看不完又要多拖一天, 她可不想明日再看這些數字了。 溫映寒輕輕捧了那繪著花藤祥紋的描金茶盞抿了幾口,稍稍歇了片刻,重新翻起最后的幾頁來,她一雙細眉微微蹙了蹙,“這芙湘宮每月的開支怎的這樣大?” 明夏走上前看了看,“娘娘,這跟從前比已經很少了。從上個月薛貴妃被禁了足,開支便已經減小了許多。” 芙湘宮是太后賜了薛慕嫻一人獨居的住處,雖說有貴妃的位份在,但這一宮的開銷也比其他兩三個妃嬪共處的宮殿高出了太多。 “薛貴妃一向喜歡奢華,向來宮中所有香料擺設都是跟旁人宮里不同的,雖然是禁足,但不代表以后便出不來了,那些內務府的人有的受過貴妃的好處,也有人是畏懼貴妃的手段。”明夏說的這番話十分的中肯。 深宮里能待得久的下人向來都是些心思長遠的,更何況貴妃不是一般的低位嬪妃,那些位份低的若是被禁了足,那八成便是沒有再得寵的機會了,得罪也就得罪了,不礙事,但是貴妃他們可不敢。 曾經在貴妃掌權期間待過的宮人們都知道貴妃的手段,被秋后算賬暗中處置了的這種事,誰也不想發生在自己身上。 溫映寒眼眸微動,纖細的手指輕點在黑漆楠木的桌面上,“明日你去將貴妃協理六宮期間所有的賬目的拿過來,記得不必太過聲張,叫內務府負責的人也管住了嘴。” 明夏常與那邊的人打交道,自然知道該如何去做,她福了福身,“奴婢明白,娘娘放心便是。” 溫映寒輕輕合了賬本,“先將這個拿下去吧。” “是。” 明夏行過禮后,緩緩退了出去。寢殿里燈火明亮,其余小宮女也早就被打發下去了,屋中顯得格外清靜。 溫映寒起身微微活動了一下肩膀,在那軟榻上坐了一晚上,總覺得有些僵,視線不經意間地一瞥便望在了那把古琴上。 她下意識地垂眸望了望指尖,上面的痕跡還在,只是輕捻之下已經沒什么痛感了。 忽而又有些想彈。 白皙的指尖輕撫在琴弦之上,琴音似水,緩緩悠長。手中彈了首細膩婉轉的長曲,腦海里浮現的卻是些別的亂七八糟的思緒。 彈著彈著便停在了某個音上。空靈的泛音裊裊,回蕩在寢殿間,十指平放,琴聲戛然而止。不知怎的,她就又想起了沈凌淵來。 白日里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思緒再次隨著夜幕的降臨翻涌,雖然心里明白她是他的皇后,沈凌淵就算是叫她侍寢,她也無法推拒。可昨晚的同床而眠實在來得太過突然,她還從未…… 溫映寒手指微攥,起身離開了琴架。 好在沈凌淵今晚沒有過來,甚至不只是今晚,最近這段時間她都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了。昨夜醉酒定全都叫那人給瞧了去。 鬢角微垂的碎發輕掩住她微紅的耳尖,手指漫不經心地碰過小案幾上的茶盞正要輕抿,忽而聽見身后珠簾傳來的動靜。 差不多是明夏該回來了。 溫映寒端著散發著熱氣的牛乳茶往小桌上放,也沒回身去看,隨口般問道“賬簿都歸置好了?” “什么賬簿?” 回答她的是一道低沉悅耳的男聲。 溫映寒手中未放下的茶盞一顫,險些撒了出來。 身后傳來了一聲低笑,“是朕。” 溫映寒早在他開口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辨出他是誰了,這樣的聲音放在這偌大的后宮里誰聽了都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溫映寒忙回過身去行禮,她福下了身子,低低地開口“皇上萬福金安。” 沈凌淵打量著她盈盈一握的身量,抬手扶了她起身,“這是把朕當成明夏了?” 溫映寒忍不住辯解“皇上過來從來不叫人通傳,臣妾自然誤把皇上當成了旁人了。” “你宮門口又沒有人值守,倒還怪起朕來了?”沈凌淵輕輕一笑,繞過她坐在了她身側的軟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