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灰飛煙滅。” 清風搖頭道:“不會。雍懷說會帶我看花、游泳、堆雪人。” 白僵疑惑道:“他不是死了嗎?” 清風固執地相信著:“他說過的。” 白僵看著他,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紫僵會不會沒死? 可能僵尸怕陽光只是傳說,可能他沒有被暴曬成干尸,可能他受了點傷躲了起來。自己不是也一直這樣想著嗎? 所以不愿去洞口。不死心,不認命,卑微地乞求著奇跡,卻在清醒時更加痛苦。 其實她和他都應該明白,蒙著假象的希望,就是絕望。 “他騙你。”白僵冷著臉,逼著自己戳破他的泡沫,也戳破自己的泡沫,總要有人動手的,“你看著他死,死得這么徹底,尸骨都成了粉末,連變僵尸都不可能。” 清風身上一陣冷一陣熱,看著她,覺得頭有點暈,短短的距離,卻開始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白僵繼續下猛藥:“他尸體化作的灰就在你那里,怎么回來?用水和灰嗎?” 清風手指抓著她的棺材板,指甲深深地嵌進去。 “住口。” 白僵驚愕地看著白發張揚、雙眸赤紅的清風,就像看著一個三歲幼兒在短短一炷香的時間內拔高成三十歲的成人。 他身上的龍威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 棺材里的絨球怪不安地跳動著。 清風突然冷靜下來:“我會等。” 白僵張了張嘴,嘴角譏諷地掀了掀,又迅速垮下:“永遠等不到呢?” 清風道:“要等到永遠才知道。” “……” 當一個人要執著的時候,十頭牛都拉不回。 當一條龍要執著的時候,十個僵尸都說不服——何況,這個地宮只剩下四個僵尸。 清風將指甲從棺材板里拔出來,彈掉木屑,頭也不回地走回自己的新家。 墓室亮著燈,光斜射到棺材里,半明半暗。 清風趴在棺材上哭了一會兒,又起來抹著眼淚對棺材說:“她不相信你,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他繞棺材一周,重復地說著相信,直到滿室都是相信的痕跡才安心。 白僵原以為清風至少要幾天才能恢復活蹦亂跳,可到第二天,他就沒事人一樣地出現了,照常和綠僵、二毛說說笑笑。 她本是擔心他執迷不悟,現在又惱怒他薄情寡義,聽了會兒就找機會對著他發作一番,拂袖而去。 二毛大腦缺根弦,摳著腳丫摸不著頭腦。 綠僵幸災樂禍:“她喜歡紫僵,可紫僵死了。” 二毛瞪他:“紫僵死了,你高興什么?” 綠僵僵住,他本長著顆損人不利己之心,幸災樂禍是本能,再仔細想想,又覺得兔死狐悲,高興歸高興,也要提防自己步后塵。這么一想,又覺無趣,跟著走了。 二毛本想他們走了,正好和清風深入探討那兩男一女的離奇死亡事件,誰知一眨眼,清風也不見了。 清風每到傍晚總要去洞口走走。 原因無他,雍懷便是那個時候來的。 開始等一兩個時辰,后來三四個,后來五六個……再后來,他自己也記不清了。只是入睡清醒,睜眼閉眼,就在那里。 白僵來勸過他幾次。 清風每次都堅持說:“他會來的。” 久了,白僵來了也不勸了,只是陪著一起等。 她的理智知道不會來,心里竟隱隱期盼。或許一個奇跡的發生能夠送給她期待另一個奇跡的希望。 年復一年,年復一年,奇跡始終沒有發生。 再久了,白僵不來了,只有綠僵偶爾來嘲諷嘲諷,二毛偶爾來嘮嗑嘮嗑。 再久再久,清風頭上的角重新長好了。 有一日,二毛終于忍不住問他:“你還等什么?” 清風被問得一怔,呆呆地看著他。 用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反問道:“我在等什么嗎?” 時間是根藥杵。 人在罐中,碾磨成粉,經風一吹,天地無痕。 第七章 內斗!一個比一個陰險! 山色青灰。遠處三個高直的煙囪噴著冉冉的黑煙,煙遇風散開,彌漫在云層各處,云色灰青。一條長河沿著公路由東而西,水色烏綠,倒像山和云混淆在一起的顏色。 兩輛面包車一前一后地開到山腳下,門一拉開,每輛車上都下來四五個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前一輛車帶頭的是個穿咖啡色格子襯衫的矮胖老頭,二話不說從口袋里掏出一沓大鈔丟給司機:“老王!謝啦!”他笑嘻嘻地敬了個禮。 司機將錢塞進口袋,跟著嘿嘿笑:“又是筆大買賣吧?” 矮胖老頭佯作憂愁地嘆氣:“哪能呢。干我們這一行的,十去九空,就是碰碰運氣!” 司機心想碰運氣能把這一行風頭最勁的幾家都喊上?矮胖老頭雖然沒有自我介紹,可一個“張”字拿出來,他心里就有數了。 張家的寶貝老爺子張放,這個人二十年前就響當當的,五年前歸隱,天天養花養鳥養生有些時候了,沒想到還會重出江湖。中年人更不用說,本地大鱷孫家的當家——孫文雄。另一對野獸美女組合的男女多半是司馬家家主司馬誠懇和司馬夫人,就他們夫婦能讓張放這個輩分的人說話都客客氣氣的。另外幾個后生眼生些。 司機他們主要負責接送,所以人送到后也不多說,招呼同伴就走。 張放看著兩輛車消失在地平線之后,臉上的笑容才收起來,對著余下的人道:“諸位都是這一行身經百戰久負盛名之士,我張某有幸受孫老弟之邀與各位合作,榮幸之至。只是無規矩不成方圓,我們四家是第一次合作,還是要有個章程!丑話說在前頭,后頭才不傷諸家感情。” 穿著黑皮夾克,兩耳掛滿銀環,發如刺猬的年輕人站在孫文雄身邊,笑嘻嘻道:“張老,我們這里就數您輩分大資歷高,都聽您的唄。”孫文雄將這么重要的表態機會交給他,顯然很是看好這個家中晚輩。 張放正要謙虛幾句,就聽旁邊一個國字臉的大漢陰陽怪氣地說道:“我看這樣不好!各家有各家的規矩,張老總不會全都知道。我看還是商量著來民主些。” 張放呵呵笑了兩聲。司馬誠懇是出了門的刺頭,被他刺了最好自認倒霉,真較上勁,他能把面子里子一起摔地上跟你蠻干。 司馬誠懇看向兩個下車之后就沒說話的年輕人:“孫家和張家都發話了,你們楚家又怎么說?” 楚家兩個年輕人長得不錯,不像孫家后生打扮得花里胡哨,一個穿著黑色緊身衣,背著普通的登山包,手插褲袋,吊兒郎當地站著,嘴里有一下沒一下地嚼著口香糖;一個穿著草綠色t恤,斜背挎包,說話的時候左邊嘴角會出現一個小梨渦,十分顯嫩。 穿綠t恤的年輕人見嚼著口香糖的黑衣年輕人不說話,謹慎道:“諸位都是前輩,我們沒有意見。” 司馬誠懇瞪他。這樣的廢話不如不說,還省點口水! 張放沖身后一胖一瘦兩個晚輩看了一眼,瘦男立刻上前一步道:“孫家是召集人,我們聽孫家的。” 司馬誠懇的眼睛掃過刺猬頭青年和孫文雄,冷笑道:“孫家張家同氣連枝,情感動天啊。我和楚家真榮幸,千里迢迢地跑來給你們兩家當感情的見證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五岳劍派來這里開座談會呢!” ………… 氣氛冷至冰點。 司馬誠懇身后突然伸出一只白嫩細膩的手揪住他的耳朵,斥道:“昨晚你說沒心情,我看你的好心情都用來看《笑傲江湖》了吧?是不是又熬了一通宵看你的任盈盈啊?” 司馬誠懇剛剛還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此時只能乖乖地伏低做小:“老婆,輕點兒,這么多人在看著呢!” “噗!”刺猬頭青年率先笑出聲,其他人也跟著呵呵了兩聲,氣氛稍稍緩和。 張家瘦男借坡下驢:“司馬先生喜歡看《笑傲江湖》事小,喜歡看《笑傲江湖》中的美人事大,司馬夫人平時要多顧著點啊。” “放屁!”司馬誠懇勃然大怒,差點沖上去。 司馬夫人用手臂纏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齒道:“你給我安分點!” 張放出來打圓場道:“遇事商量是對的。但四家是偶數,萬一大家意見相左又相持不下,那不是沒完沒了?我看這樣,孫家是召集人,又有地圖,萬一遇到二二這樣的僵持之局,還是以孫家為主。” 他身后的胖瘦兩男都點頭稱是。 孫文雄道:“既然張老這么說,我就腆著老臉做一回東道主吧。” 司馬誠懇還想再說,被司馬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 張放見諸人都沒意見,看了看天色道:“時近午時,我們各自吃點東西休整休整就上路吧。” 四家分四處休整。 司馬誠懇坐在最靠山的里面,沖著司馬夫人不服氣地哼哼:“張家和孫家這不是明擺著狼狽為jian欺負人嗎?當初老孫說是三家平起平坐我們才來的,現在張放和孫文雄一搭一唱算什么事?要不是殺出個楚家,我們這虧就吃大發了!” 司馬夫人抬起手指戳著他的腦門兒:“就你知道?就你一個聰明人?我看楚家出現得很蹊蹺。你沒見孫文雄見楚家兩個小子趕到時那表情,活像見了閻王。” “孫文雄見誰不那樣?” 司馬夫人湊近他,壓低聲音道:“我私下打聽過,孫文雄手上的這張地圖就是孫家傳說中的長生圖。” 司馬誠懇眼睛瞪得滾圓:“修煉長生不老術的書?” 司馬夫人道:“呆瓜!到現在還不明白嗎?長生圖是一張地宮地圖。聽說孫家幾代折了不少人在里面,他們祖先怕斷子絕孫,不得不立下規矩,只有精通機關和除魔道法的后人才能使用長生圖。” 司馬誠懇噴笑道:“噗!除魔道法!真虧他們祖宗想得出來,怎么不干脆讓他們集齊七顆龍珠召喚神龍?這年頭還有誰學什么除魔道法?!有槍有子彈的,怕什么!” 司馬夫人翻了個白眼。她自認是個冰雪聰明機靈剔透的人,怎么當時眼睛就被眼屎給糊住了,嫁了這么一個二貨!“司馬家擅長什么?” “疼老婆啊。”司馬誠懇得意道。 “……” “我不疼你嗎?” “認真點!” “機關?” “據說張家會一些失傳的道術。我們兩家加起來不是正好符合了孫家祖宗的條件?” 司馬誠懇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