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咳咳 兩聲輕輕的咳嗽頓時沖淡了這種感覺,身上一松——身上所有精力都被抽走,巨大的空白強烈侵襲了我的意識,瞬間我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虛脫,似乎神智也停頓了。 這只是短短的幾秒鐘。 一只手突然抬到我的腋下扶住,“穩住低低的聲音聽起來是王熙,隨后另一邊有人手把我托著,這是八妹子。 距我最近的鐵子還茫然無知,反倒是后面的王熙率先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 “墨老頭,幾十年不見還真是長進了,居然小輩鬧騰下都要插手。”聲音不緊不慢正是師傅,“當我面就拿你那套鬼招數出來用,未必也太急了吧?” 被老爺子稱為墨老頭的正是墨家流現任矩子墨如大師,他微微一笑也不生氣,“諸葛老頭總是牙尖嘴利不饒人——你家的出了個能干人,所以我試試深淺,這幾年你變得也太小氣了,看都不讓看?”同樣語氣和態度,也是不緊不慢,只不過感覺上是不太愿意和師傅正面沖突。 “讓不讓看也得我說了算師傅話雖有理但口氣蠻橫了些,“你是不是想和我比一場?”這話一出口,場中幾個大師居然都有些驚了。 按理來說他們這級別的大師,很多時候根本不會出手的,就算有點矛盾也是私下解決,或者說指桑罵槐含沙射影,繞很大個彎子來處理,那知道這一回老爺子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威脅,好比兩個貴族在街上扭打一樣的沒品。 墨大師估計也沒想到師傅反應如此激烈,在微微的一愣之后選擇了冷笑幾聲并不回答,看得出來對老師頗為忌憚,倒是那張大師說了句話來調劑氣氛:“哈哈,我就說這小子是諸葛老頭的寶貝,你還不信,偏要看看底細,這下把老頭子惹毛了他連消帶打給墨大師說了兩句,又轉過臉來看著師傅:“諸葛大哥,小墨考慮失誤,這確實錯了,但也不用要什么法門比試嘛。大家都是幾十歲的人了,一點點小事拿來動刀動槍的,合適嘛?” “合適,怎么不合適?”老爺子哼了聲放過了墨如,但是口中依舊不讓人,“最近我就是聽說了,有些人在說我家七小子今年出了點成績,感覺很不舒服,所以準備聯合些人來給他添亂…”老爺子眼睛從幾人臉上一個個看過去,口中慢慢說話,聽起來和自言自語差不多。 最后他的目光居然落在洛大師臉上久久沒有移開,語氣突然一變:“哼,現在群魔亂舞星相紊亂,要是有人搞內斗消耗我們法門的力量,無論輸贏,都別怪陰陽諸葛不給面子說道最后一個字居然又是盯著張大師了。 老師這威脅算起來也可大可小,當然你要是把他簡單當成個八十幾歲老大爺的話就算是小事一件,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若是你把老爺子身后的人物加一起就有點嚇人了! 國安局五師兄,美國方面四師兄,陰陽眼的我,還有遠在歐洲做生意的大師兄,加一起算是直接戰斗力;九小子是軍隊世家,他爺爺以前據說和小平爺關系頗好,現在老爸也是個將軍,算是中國的高、干、子、弟;老爺子成名很早,現在的中國高層,很多都在年輕的時候和他老有過來往,往事雖然不清楚,但從每年無數人送來的年貨和禮物上我也能窺探一二。 這些力量動用起來把某個家族從中國趕出去還是很容易的。 在說這段話的時候,謝大師和盧大師一直不緊不慢的品茶,眼皮都沒抬一下,反觀墨大師和張大師則反應有點大,而洛爺爺雖然面帶微笑不說話,可是他眼中突然閃過一道奇怪的光芒… 按理說這話應該和他沒關系吧? 找不出洛大師眼神突然異常的原因,也就沒什么多想的了,我看看中間幾位大師級的人物,深深吸口氣挺直了腰——諸葛一脈的弟子什么時候被人小覷過? “小劉啊,過來?!北R大師喊了我一聲,在我走過去的時候他轉過臉對師傅笑罵到:“諸葛老頭,你說你運氣為什么總是比我好那么一點?收個徒弟天賦異稟也就算是,本性也不錯,最重要的是腦子很好使——商量下,叫你徒弟轉我門下來,我把神仙索傳下去。” “光打我主意盧大師開口師傅也不好再黑著臉了,眼一瞪手一招換了話題,“七小子過來,別被這老家伙把你拐了,”他指了指身邊塊石頭,“就坐這里好了。” 給盧大師留個歉意的笑容,我屁顛屁顛的跑到師傅身邊坐著。 老爺子呵呵笑了幾聲才想起該謙虛一下,于是他清了清喉嚨,“哎,七小子那有你說的那么好…”嘴里這么說,臉上那表情卻像是欲拒還迎的學生在等老師夸,耳朵都豎起來了,就等盧大師繼續—— 結果這么一問盧大師倒真是正經了起來。 “你別說,還真是不錯,”盧大師言語中頗有些蕭瑟:“別看我們盧家人才不少,但是真正能繼承我手中這套神仙索的寥寥無幾,還都不得精要所在——這回我還真想找個傳人來學學我這套東西了 話一出口幾位大師臉色都有點不太對,神仙索作為盧家的家傳至寶,理論上來說就算沒人能學會,他也不至于拿到這個場合來說吧?示敵以弱還是有所求?一時間到把大家都搞糊涂了。 場中靜了幾分鐘,才聽張大師說了一句:“呃,這個,老盧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們幫你的?難不曾真是要…”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了下半句:找個外姓來傳承絕技? 五位大師的關系,上面我說的很是清楚,也不是鐵板一塊,但是就算如此,大家都有幾十年交情了,真要是有人求頭上還真是難以拒絕。 要個大師開口來求辦的事情,估計小不了! 第一百五十五節 盧家后裔 決定王家是否能進入水陸大會,其實意味著中國法門能否重新接納這支在外流離的五斗米教支流回歸,個中的淵源要追溯到幾百年前,那么需要解開的恩怨情仇也有幾百年之多。 原本以為這會議應該是嚴肅莊重的,身在其中才知道不是這么回事。 都說四川人懶散,隨便在茶館里坐坐喝喝茶,就能把上百甚至上千萬的生意定下來,結果幾位大師也差不多,就這么隨便坐著說說也就準備把事情給決定了——料不到的是他們順道還扯些有的沒的事兒! 比如盧大師現在居然把家事弄出來說! 范陽盧氏距今已有數百年,最早由秦始皇時大名鼎鼎的五經博士盧熬、天文博士盧生成立初代家族族系。繼之西漢初期有燕王盧綰、東漢末被尊稱“士之楷模,國之楨韓”之海內儒宗之大儒盧植,均出自范陽。 及魏、晉、南北朝至隋,盧植之裔盧志、盧諶、盧偃、盧邈、盧玄等等,都是官宦世家,書香門第。帝族之子要找盧氏成親,史稱“范陽盧氏,一門三公主?!敝撂拼葹橥怀觯粌H狀元、進士、帝師,大出人才,有“初唐四杰”之盧照鄰、“大歷十才子”之盧編等等。自漢末至唐代六百多年中,正史中有記載的盧氏歷史名人達840多人。 盧氏一脈要是真歸類來算該屬名家,但傳承過程中經歷千年,其實也兼雜了一些其他門派的東西,這一點并不奇怪,中國千年文化中戰亂紛陳,若不是有點自保的手段又如何能傳承下來呢? 但是到了近代之后,盧家居然人丁開始漸漸稀薄,好不容易看現家族盧三凡等人后代有三子六女,結果看了天賦差點吐血——盧大師三個孫子子中有個二傻子,另外一個資質平平,別說神仙索,就連一般的繩技能學會都費了老鼻子勁。 只剩最后一個繼承家傳,也算是還好,就算天賦不突出也能學會不是?哪知道屋漏偏遇連夜雨,這單單的一個傳人也在98年出了場車禍! 人就是這樣,順風順水的時候啥事沒有,但一出事就是接二連三。 出事之后,盧大師和他弟弟差不多都要瘋了,在這種情況下盧三凡被迫說出了這么件事:盧三凡年輕的時候在云南呆過一陣,當時也不知道怎么就和個白族妹子好上了,居然還懷了孩子。按現在來說說應該沒什么事情,可惜中國這幾大家族都有自己的血脈要求,只能是和漢族通婚,那妹子就受不了了。 盧三凡準備把孩子打掉,白家妹子死活不干,這樣三折騰兩折騰好幾天。到了最后那妹子二話不說找個晚上就跑了,留下封信說自己絕對要把孩子生下來怎么怎么樣。 任何事情都是隨著形勢的發展會有變化,當年那壞事結果到了98年居然成了好事,無論怎么說家中還有血脈流傳,所以盧家就開始大海撈針了。 這事情說起來老爺子他們也知道點,當時師傅就幫過點起了回三世書來卜算,可惜不知道為什么那孩子也有點奇怪之處,找來找去愣是查不出具體的東西。師傅當時就斷定這孩子知道身世,由于母親的關系對盧家是恨之入骨,別說是要他認祖歸宗,就算叫他給點好臉色怕都不能。 當時卦象上還看出來那孩子能夠不被找出來,必然是學了法門之術,無論哪門哪派,反正算是天賦極佳之人,甚至可以借助手上的法器之類來逃過追查;其二,那孩子必然對自己父親盧三凡極為痛恨,想要他放棄這仇恨比登天還難。 簡單的說,這仇恨深入脊髓,不死不休! 盧家聽師傅這么一說更是著急,所以發動家族之人四處查找,折騰這么幾年總算是有點大概的消息,雖然不多也算是知道那孩子的相貌之類,剩下的事情就是想辦法找到他——至于找到以后怎么辦,估計他們也還沒想過。 上次盧老爺子去美國其實也就是這事,追尋點蛛絲馬跡而去,可惜沒有找到人。 說了這話,盧大師看場中諸位的表情,長嘆一聲,“現在我盧家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找到這個孩子延續血脈,追捕四兇只能盡力而為——至于其他事情,我可是不愿意多想了?!币徽f完,我居然看見洛大師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頓時明白了—— 那意思無非是說只要有人能幫忙找到這孩子,自然盧家會傾力相助,王家之事不在話下。 洛大師輕輕端起茶碗淺嘬口,“盧大師所憂自然是我們所憂,于公于私我等都要盡心竭力相助——待到我手中的事畢,定然用自身所學替大師找出這個孩子,你看怎么樣?” 盧大師喜道:“那就多謝了微微黔首表示謝意… “等等說話的是墨大師,他朗聲說道:“洛先生這句話我品了品味兒,總覺得有點不對——洛先生本來不是我們中國方士法家,此事若是要勞煩先生出馬,未免顯得我們大陸扶乩占卜無人才,”他用手一指張大師:“茅山一派雖然不擅長占卜星象,但也能窺探一二。張大師對此沒有什么說的,哈哈,我這張老臉可是有點掛不住了,冒昧說一句,此事不必勞煩洛先生,茅山教能處理 他這句話直接替茅山教把事給定了,但是張大師居然眼皮微垂一言不發,顯然是默認了。 “那你是準備叫茅山教接了?”謝大師心中估計不悅,直言就開了口:“我且不說占卜一術上的修為高低,但是盧大師找人這件事自然是多多益善——明白說了,你要是茅山教能幫盧大師找人,難道說其他人就不能幫忙了么,洛大師完全可以一起找么?!?/br> “道不同不相為謀,”墨大師寸步不讓,“華夏法門之事何勞其他人?” “天下大道原本一家,千河萬流終歸大海,有這個必要分清楚你我?”謝大師哼了一聲:“天下大勢天下為,這件事情要想辦好,非要集合眾人的力量——老墨,我還是勸你一句,有些舊規陳調非得改改了?!?/br> “哈哈,好個集合眾人的力量墨大師道,“名不正則言不順,天下之事非得名正言順不可!周王伐紂,大義使然;漢祖代秦,天象所指。他們順天意,居大道,以弱伐強最終也能獲勝…世上之事并非力量強弱就可定的,大道所在方能獲勝 “守一己舊制又何言天下大道?” “言重了!我只是守華夏脈絡,理沉淤,顯精髓,如此我們華夏法門眾人才能一心一意聚合出力,把這事情給辦了?!?/br> “周王伐紂也有梵天諸將所助,漢祖代秦亦是韓信張良之力——你能說他們只是一己之力獨流溉田?” “哈哈,謝大師,梵天諸將、韓信張良也是我華夏法家,當時借助之力也并非是邪魔外道、旁門偏教之類——此方為大道 …… 兩位大師唇槍舌劍絲毫不讓,雖然說的是盧大師找人一事,但在我聽來分明所指的王家重歸。洛大師、老爺子、張大師幾人都不發言,就連最初的盧老爺子也沒有插嘴。 謝大師則是認為,現在四兇之事必須集合一切力量,王家重歸法門能大大增強實力,這才是當務之急,若是為了私人恩怨把此事拒絕,那么就真是不識大體了。 墨大師則是認為,此事并不是私人恩怨,而是華夏大道所在,若是為了實力增加而放過叛徒或者說叛教之人,那么人心必然渙散得不償失。 洛爺爺雖然和王家關系很好,畢竟不屬于王家的人,所以大家對他也頗為客氣,可是一說到王家就不怎么友好了,邪魔外道之類都出來了。 兩人說了半天,引經據典拉東扯西,都是一肚子道理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后居然一起住口,悶著頭開始喝茶。 張大師忽然開了口,“此事洛大師如何看?” 洛爺爺輕輕笑了笑,半響才開口:“其實兩位大師之言我也明白,但是在此我倒是有個小小的看法,”他把杯子輕輕端起喝了一口:“我雖然屬于東南亞的華裔,但是無論身在何地何處,身上流的是炎黃血液、習的是華夏絕技,這是改變不了的。這次事關重大,我雖不才,也愿意竭盡所能,一是盡炎黃子孫的本分,,并無其他意思;二是盡綿薄之力,替諸位大師做點雜事 這話說的算是客氣了,甚至有點放低身份的味道,洛爺爺的意思很明白:王家再怎么也是炎黃后裔,這次回來為了四兇之事而來,沒有其他的的東西在里面;同時表明王家不準備堂而皇之的爭奪什么位置,只要能重歸愿意位居幾位大師之下。 后來我才知道,中國法門很早以前就定了,六位大師來規范法門之事,比如說法門之人不能隨便參加朝代之戰,出現妖邪如何對付,對于敗類如何處置,這等等的事宜。六位大師代表了中國高端的法家力量,也同時約束了大多數的法家門人,但是其中佛家只要不是降妖除魔,絕對不參加,所以很多年以后變成了法門之事五位大師來決定,降妖除魔才有六位大師這個局面。 比如這次就沒有佛家大師前來,而水陸大會則會有。 這位置卻只有六個:陰陽、墨、法、道、儒、佛,而名家、縱橫、農家、雜家則是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人才了——王家屬于茅山道術流,若是他們真要奪這個位置,你讓張大師怎么混? 王家還有高人? 第一百五十六節 追你妹啊 洛爺爺代表王家表明了態度,張大師卻沒有表態,他沉默一陣突然開口:“諸葛大師,怎么看?”這話不問和他關系頗佳的墨如大師,反倒問我師傅,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老爺子眼皮都沒抬,半響,“這事兒我怎么看?呵呵——七小子此時師傅才抬起了頭。 “哎,師傅喊我干嘛? “上次你見到窮奇了?”老爺子把水緩緩倒入茶壺,“有什么感覺?” 我全身一下子縮緊了,上次見窮奇是什么感覺?當時我只覺得無比的凄冷、深邃,就像是黑暗籠罩了世界,仿佛一切黑暗都回來了,光明再也不會看見。沒有希望、沒有未來,毀滅就是住旋律,死亡就是這世界的主體…粘稠如蛛絲的陰冷,恐怖,這就是我唯一的感覺! 黑暗來臨,世界不復… 我嘴角蠕動了幾下,很艱難才吐出了幾個字:“恐怖…” 此時一顆冰冷的汗水從我嘴角滑落,滴進嘴里,咸咸的、冷冷的,我卻渾然不覺——光是回憶當時的情景我已是大汗淋漓!沉重的感覺不但在頭頂,而起壓在我的身上、四肢,甚至說五臟六腑都被壓抑,拉著我不斷向下,不斷滑落。 那下面是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快要瘋了! 一場被喚醒的夢魘,往往比做夢的時候更加讓人恐懼。 我深陷其中… 突然一只手在我后背一拍,把我驟然喚醒——“師傅我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但是心中那種壓迫感頓消,宛如清清的泉水拂過我的心間。 感覺虛脫了,就像干了一輩子的苦力的奴隸,現在有人告訴我不必做了! “你先回去吧,”老爺子嘆了口氣,“小凱送辟云回去休息,阿玫留下就行——對了,王家小子也回去吧…” 我勉強給師傅和諸位大師行了個禮,站起來的時候居然腿一軟,幸好師傅在我腋下托了一把——“哎,臭小子這次還行,居然沒倒下師傅贊了我一句,隨后聲音壓低,“回去記得背一遍祖師爺的圣訓?!?/br> “是。” 走到樹林的時候聽到這么一句:“你說呢?”似乎是師傅在問張大師。 張大師沒有回答,只不過隱隱嘆了口氣… 被他們扶著下山的時候我總感覺頭腦一片空白,暈乎乎的有點飄,走路感覺都不著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