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毛丹面帶春風,壓抑著滿心的激動,跑下來的路上就已經在臉蛋上掐出了嬌羞的紅暈,眨巴著眼睛故作驚惶地開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晾衣服的時候手滑……真是抱歉了,有沒有砸傷你?” 聶唯平冷眼看著對方又是鞠躬又是致歉,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演技這么差還敢出來賣弄,真以為他沒腦子? 雖然對面的人一臉歉意,可那雙眼睛里滿是壓不住的興奮,這眼神他再熟悉不過,像是層層疊疊的桃花綻放,一波接著一波,全是膩死人的粉紅。 更像是……餓了許多天的狗,乍一看見rou多新鮮的骨頭,恨不能立即撲上去抱住啃一啃! 很好,消遣主動送上門,看來今晚的酒錢可以省下來了! 聶唯平憋了一肚子的火終于逮到機會發泄,鏡片冷光一閃,嘴角翹起一個刻薄的笑。 “沒事,我能體諒……” 毛丹全身的血液頓時沸騰了,眼神陶醉,笑容夢幻。 聶醫生好溫柔好隨和哦! 聶唯平淡淡地繼續道:“像你這種出生的時候忘帶小腦的人,我見過很多,四肢不協調嘛!手滑算什么,幸虧你沒腳滑,不然你這噸位掉下來……估計能直接把我砸成平面!” 聶唯平不僅醫術高明下刀精準,罵起人也向來一針見血。 毛丹臉上的笑容一僵,剛剛才翻滾起來的血液立馬降到了冰點。 “呵呵,您真會開玩笑……” 聶唯平哪里會輕易放過她,挑了挑眉道:“哦?難道不是你忘了帶小腦,而是你母親生產的時候,把胎盤留下了,把胎兒給扔了?” 毛丹仿佛聽到了從自己身體里傳出的稀里嘩啦聲。 她那顆腦殘粉般癲狂追崇聶醫生的玻璃心,被三言兩語碎成了渣! 聶唯平瞄了她一眼,小姑娘完全懵了,那副天塌地陷的表情,很好的愉悅了他。 聶唯平胸中郁氣一出,難得和善地笑了笑,頗為好心地安撫道:“其實你也沒有那么殘次,這不,你起碼還控制得了腳滑?!?/br> 好吧,聶唯平舌帶劇毒,“安慰”也不忘順帶著譏諷。 任誰被這么毒舌都忍受不了,更何況春.心泛濫的小姑娘,哪里承受得起“噸位”這個詞,被仰慕的人用在自己身上? 毛丹崩潰地捂著臉,一路嚶嚶嚶地跑回宿舍,撞開門撲進那娜的懷里,悲憤地抹著眼淚罵:“娜娜你說的對,聶醫生就是一朵碩大兇殘的食人花!” 那娜大驚,推開她關切地問道:“怎么了這是?聶醫生是不是難為你了?” 都怪她不好,明知道聶醫生脾氣不太好還讓好朋友幫自己頂罪,如果不是為了她,毛丹怎么會被打擊成這幅模樣! 毛丹覺得這世界太幻滅了,三觀都被聶唯平給扭曲了! 抹了把眼淚,毛丹把過程描述了一邊,傷心欲絕地哽咽道:“這么潘金蓮和西門慶的初見……聶醫生怎么可以辜負如此風花雪月的一場銷魂艷遇呢!” 這發展太超出預料范圍,原以為就算沒有纏綿悱惻的□,至少也該眉來眼去勾搭上才對,誰想到碰壁不說,還碰得頭破血流! 毛丹被巨大的失落打擊得滿心悲愴,憤恨地咬著指甲:“真是太不解風情了!” 那娜被狠狠一堵,徹底無語了! 虧得她又是感動又是內疚! 她就說毛丹哪來那么好的心,原來是別有用心啊…… 那娜沒好氣地說:“這下你相信我說的了吧?早就告訴你他沒那么白蓮花了!” 毛丹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頗為護短地說:“不許說聶醫生的不好!” 那娜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不過她從小就是厚道孩子,做不出幸災樂禍的事情,抽了兩張紙遞給她擦眼淚,想了想安慰道:“別難過了,這不是你的問題,大概……是因為你沒耐得住性子等西門大官人主動找上來吧?” 毛丹的聲音一頓,仔細想想也對,可不就是因為自己不夠矜持么! 自古以來,男人都愛虛偽會裝的白蓮花,她這樣迫不及待貼上去,豈不是自降身價? 毛丹心里安慰許多,頓時不滿地瞪著她抱怨:“你怎么這么馬后炮呢?真是的,一點都沒有王婆的精明機靈!” 那娜不屑地撇了撇嘴,她比王婆不知道精明多少倍! 王婆最后可是被砍了腦袋,她才不干這種自取滅亡的皮rou交易呢! 那娜看毛丹已經沒事了,不由想起了十分重要的事。 “對了,挑竿呢?” 毛丹不甚在意地指了指窗外:“估計還在下面吧。” “我還沒收完衣服呢!” “撿回來就是,丟了再買根唄!” 那娜認命地嘆了口氣,老老實實地主動下樓去撿回來。 空無一人的樓下,新買的挑竿斷成兩截被隨手丟棄在路邊,已經被怒火中燒的聶唯平給炮灰了! 那娜勤儉慣了,挑竿雖然不值錢,可剛買來沒用幾天,好好的就這么被人毀了,不免有些心疼。 那娜將挑竿撿起來,準備拿回去用膠布綁起來湊合著用,摸了摸斷口,忍不住咕噥了一句:“真是敗家!” 那娜滿心滿眼都是被炮灰的挑竿,壓根不知道,她這番小氣吧啦的模樣,一點不落的全被聶唯平收在了眼底。 聶唯平都已經從后門走出去老遠了,才猛然想起,既然已經不準備去喝兩杯了,干嘛還多此一舉地走那么長路回家? 聶唯平去而復返,一眼就看見那娜撅著屁股撿起挑竿,還頗為疼惜地拿紙擦了擦上面的灰塵。 聶唯平心里陡然竄起了火苗,柔和的夕陽沒能為他染出半分暖意,鏡片泛起的冷厲光芒,如黑暗天際的一條細小閃電,在如血殘陽的映襯下,更添陰冷的森森寒意,風雨欲來…… 好啊,原來不是思.春女人“曲有誤,周郎顧”的小手段,而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陰謀復仇! 聶唯平只覺得郁結在胸的悶氣全部炸開,他還沒出手報復呢,hellokitty都敢騎在老虎頭上拔毛了! 作者有話要說:沿海城市是不是都這么烈的太陽吖?中午出門上班,天氣預報說最高溫度35度,可被太陽一曬,頓時覺得皮膚火辣辣的疼,這比以往38、9度的天氣還要火爐!想當年三伏天大中午出去暴曬回來,也沒見手臂上的汗毛跟被火燎過一樣……淚奔,海邊的太陽是有多曬啊!打滾求包養,求花花~ ☆、小土包子噎人 那娜再也不敢掐著點起床上班了,生怕自己出門不利遇見聶醫生。 不過她一向心思簡單,入睡容易而且睡覺很沉,為此那娜睡覺前特意定了好幾個鬧鐘,還囑咐毛丹起床的時候喊她,生怕自己再次遲到。 結果第二天起得太早,吃了飯早早就到了病區上班,還幫沒下夜班的同事給幾個病人量了晨起血壓,然后勤勞地開始整理病歷夾。 陸陸續續的,病區越來越熱鬧,等大家都差不多到齊了,那娜便跟著劉玫去辦公室交接班。 今早上icu轉進來一個病人,在工地疲勞作業,結果從腳手架上摔下來,脊柱受傷,剛脫離危險期,現在轉到神經外科的普通病房做進一步治療。 張為棟將病人情況作了簡單介紹,便對羅興立說:“47床就分給你們那組了,回頭icu的小余會來跟你詳細說明的!” 羅興立剛剛年過四十,是科室內的另一個副主任醫師,比聶唯平有資歷的多,卻不如聶唯平更有名氣。 本來張為棟即將退休,其他有資歷的醫生年紀也都很大了,下一任科室主任非他莫屬,可誰知道半路上殺出一個聶唯平,不僅剛剛留洋歸來,還在國際醫學期刊上發表過多篇論文,甚至拿過好幾次醫學大獎。 羅興立原本并不把他放在眼里,醫術再高明有什么用?這一行最重要的還是資歷!評職稱不僅要考試過關,還得醫院認可才行,先不說醫院對于職稱的評選有名額限制,職稱高了工資也要上漲,平白無故的醫院怎么愿意增加成本? 所以很多醫生熬一輩子也不見得能成為主任,除非排在你前頭的主任退休或者辭職,然后你又有些過硬的人脈,這才有可能輪到你出頭。 聶唯平再有名氣,也畢竟剛到三十,年紀擺在那里,資歷就很有限了! 可是后來,軍區和醫院撥下來一大筆錢投資給神經外科研究所,進行神級干細胞的課題研究,這個項目很吸引人,醫院極為重視,院里本來計劃讓張為棟坐鎮,帶領人員進行研究,可張為棟推脫自己年紀大了,不比年輕人具有創新精神,也沒那個精神力,后來這個項目就交給了聶唯平。 羅興立這才有了危機意識,和聶唯平又正好分別負責兩個小組,便對他明里暗里頗多不滿。 羅興立有點不高興,忍不住開口道:“又是icu的病人,咱科室自己收的病人都住在走廊了,他們就不能往神經內科送嗎?每次都往我們這里塞,病程長收益還不高……” 轉科室很麻煩,不僅兩個科室之間要做好各種交接,兩個主治醫生更是要打很多報告。 而且大多數醫生都不愿接手別人的病人,之前的病情和已經做過的檢查化驗不清楚會多出很多事,病人心理上又多少會抵觸,醫患溝通比較麻煩,萬一出了問題還會牽扯不清。最重要的是,你很可能替上一個醫生收尾后,自己累得半死,收益卻大部分進了上個醫生的腰包。 這樣出力不討好的事沒人樂意做。 即便是以救死扶傷為己任的醫生,很多時候也會把個人利益放在前頭。 科室里一個年輕的住院醫師嘆氣道:“主任,總這樣也不是個辦法……內科那邊把不好處理的外傷病人往我們這里塞,直接拖累了整個科室的效益!上個月我們的效益額下滑了兩個名次,好好一個重點外科居然連心內都比不上……” “行了行了!”張為棟擺了擺手,不耐煩地說,“現在換瓣膜都不用開胸了,心內效益高也是正常!我明白你們的意思,可病人送過來,我們總不能不接收!” 張為棟明白他們的心理,年輕醫生收入不高,卻要上養老下養小,還有房貸車貸要供,這年頭物價上漲飛快,生活壓力本來就大,偏偏神經外科這一行又需要時不時加班,整天精神都繃得很緊,他們肯定心生不滿。 張為棟也很無奈,現如今國內的醫療狀況就這個樣子,他能有什么辦法? 張為棟拿起病歷夾說:“八點了,查完房還要去手術室,都別耽擱了!” 羅興立即便不服,可主任都發了話,此時也不得不閉上嘴,帶著自己那組的人開始查房。 那娜默默地聽他們一大清早的爭論,垂著眼讓人以為她在發呆。 在真正見識到醫院內部流程之前,她的確太過天真,以為穿著白大褂的人都有著一顆醫者父母心,以為每一個護士都是白衣天使……可來到軍區總院后,她才明白,報紙電視常常出現的醫者仁心的報道,現實中微乎其微,即便偶有出現,也不知道被媒體放大了多少倍。 那娜已經輪轉了醫院大部分科室,每個科室都一樣,開早會的時候經常為了效益吵成一片,每天都離不開錢這個話題。 那娜從最開始的難以置信,逐漸變成了現在的習以為常。 以前她的想法太過可笑,以為所有救死扶傷的醫護人員都是善良熱心的好人,其實見過生離死別最多的就是他們,人世百態見的多了,再柔軟的心,也磨出了厚厚的冰冷外殼。 可是……到底還是有特別的人存在。 那娜不自覺盯著前面聶唯平的背影,開早會的時候,他一直面色淡然地坐在角落里,自得其樂地翻看報紙,好像對屋內的爭吵全然不知。 劉玫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娜,半真半假地玩笑道:“怎么,看上咱們小平同志了?” 那娜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小平同志”指的是誰,囧著一張臉脫口而出:“怎么可能?” 大概那娜的反應太過干脆自然,前面挺拔的高瘦背影不易察覺的僵了僵。 劉玫幸災樂禍地瞄了眼前面裝模作樣的某人,心里不屑腹誹,都走過了還裝什么淡定啊! 劉玫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沒幾個小姑娘能抵擋得了小平同志的魅力,長得不錯家世又好,還有份高收入工作……你就算喜歡他也是正常!” 那娜干干地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聶醫生很好,可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劉玫眼神一閃,故作興味地問:“哦,你喜歡什么樣的?” 那娜想了想說:“我喜歡……溫柔體貼的好男人!” 前面的身影愈發挺拔,僵著脊背機械地往前走。 劉玫得逞的笑起來。 查房時間病人及其家屬都在病房等著,走廊比較空曠,聲音自然很清晰地傳入了聶唯平的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