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真是晦氣! 聶唯平威名遠播,已經很久沒有這么被人嗆聲了,軍區總院誰不知道,惹天惹地不惹聶唯平,否則,你會后悔出生在這個世上! 因為聶醫生不僅有一條淬了劇毒的舌頭,他的心眼,比11號縫針的尖端大不了多少! 所以當時,在那娜冷嘲熱諷揚長而去之后,電梯里安靜得相當詭異。 小姑娘輕快的背影陡然高大起來,頗有點風蕭蕭兮的悲壯。 電梯門終于關上了! 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聶唯平…… 聶唯平面色不動,只是微微抬頭,光潔的電梯門,如鏡面般晰地反照出他的臉,鼻梁上架著副斯文的無框眼鏡,鏡片反射出銳利的冷光。 眾人齊齊打了個寒顫,立馬移開視線盯著門上的數字燈,不由在心里默默感嘆:無知是福啊……“” 不過聶唯平還真不打算報復什么的,雖然他被噎了一把,不過他現在作為全國炙手可熱的神經外科專家,頂著“最年輕的副主任醫師”名號,真心覺得胸懷要如海洋般廣闊,怎么著也不會同一個小丫頭置氣! 不過那娜可不知道他的想法,戰戰兢兢地縮在角落里,只覺得上班第一天就得罪如此重量級人物,恐怕她這兩個月不會那么好過了! 交接班之后,張為棟做了個簡要總結,大家便各忙各的散開了。 八點醫生要查房,護士們也開始按照醫囑調配藥物。 那娜剛要主動去配藥間幫忙,就被人喊住了。 單調寬大的白大褂硬是被聶唯平穿出了優雅斯文的矜貴氣質,高瘦挺拔的男子面無表情地走過來,伸出修長的兩根手指,夾著一張新鮮打印出來的單子遞給她,冷淡地開口道:“今天的化驗單?!?/br> 那娜接過來掃了一眼,立馬被上面一長串的“痰,尿、糞”給震住了! 聶唯平狀似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口氣嚴肅地補充道:“上午十點前采好標本,十點鐘會有人過來拿去化驗室?!?/br> 小姑娘長得還算清秀,水汪汪的圓圓眼,配著白嫩嫩的包子臉,下巴還有一圈能掐出水來的嬰兒肥,怎么看怎么……嗯,軟糯好欺! 他的確不準備費心去報復一個小姑娘,不過小小揉捏一把出出氣,又不是什么難事,順手而已,還有利于身心健康! 多好的消遣啊…… 那娜鼓了鼓嘴,剛要說什么就看到聶唯平眉頭一皺,立馬將話咽了回去,結結巴巴地說:“好、好的,聶……副主任!” 聶唯平臉色一黑,剛被愉悅到的心情陡然陰沉了下來。 聶醫生,聶專家,聶主任……還從來沒人刻意地喊過他“聶副主任”! 這是故意寒磣他來了吧! 那娜完全是無心之言,還不知道自己犯了錯,諂媚地笑了笑:“我是新報道的輪轉護士,會在神經外科學習兩個月,還請聶醫生您多多關照!” 聶唯平微微低頭看向她,鏡面飛快反射出一道冰冷的白光。 那娜不自覺打了個寒顫,訕訕地閉了嘴。 聶唯平盯著她,鏡片后是幽黑深邃的雙目,薄薄的嘴唇緩緩勾出一個笑容,慢吞吞地道:“好啊,我會記得多、多、關、照你!” 那娜干笑兩聲,在聶唯平強大的氣勢下默默低頭,轉身離開。 “等等。”聶唯平皺了皺眉,瞄了眼她的胸口問:“你叫什么名字?” 那娜微微一怔,這才發現自己匆忙換了衣服,居然忘記在新的護士服胸前別上胸牌。 “那娜?!?/br> 聶唯平的眉頭皺得更深,微微不耐煩地問:“姓什么?” 那娜老老實實地回答:“姓那,那里的那?!?/br> 聶唯平的眉頭狠狠擰著,面露不滿,冷冷地開口:“這么嚴肅的地方,誰準你叫這么俏皮的名字!” 那娜委屈極了,名字是父母給的,誰規定神經外科不能有個名字可愛的護士了? 剛要反駁,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明目張膽的嗤笑。 劉玫推著病歷車走過來,笑著調侃道:“喲,咱們一向眼高于頂的聶醫生,今個兒怎么難為起一小丫頭來了?” 那娜立馬上前幫忙推車,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認真地說:“劉護士長,聶醫生沒有難為我!” 劉玫聞言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聶唯平。 聶唯平冷著臉,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劉玫卻不愿意輕易放過他,高聲喊道:“小平吶,你千萬別忘了,這小丫頭可是我的人!” 聶唯平的腳步頓時加快。 劉玫得意地回頭,就看見小丫頭敬仰地望著自己,不由咳了一聲,裝模作樣地問:“怎么回事?” 那娜是實誠孩子,做不來背后告人黑狀的事來,只說聶醫生讓她采集化驗的標本。 劉玫估摸著這倆人應該不至于有什么深仇大恨,點了點頭說:“那你就按照要求來,采集完了和條形碼一起放在護士站的臺子上,不要弄亂了,十點會有人來取。” 那娜忙不迭答應,將病歷車推進辦公室就拿著單子去采集。 有的病人還好,只要把東西交給他們,讓他們自己采好放進試管里就可以。 但腦神經外科有太多無法自理的重癥患者,這時候就要那娜親自上陣了。 尿液倒好,臥床病人大多插了導尿管,直接從尿袋中采集就成。 可大便就比較惡心了。 還有綠膿粘稠的痰液…… 那娜不是沒做過這些,拿著棉簽也能很熟練地采集好放在試管中,可她從來沒有一下子采過那么多份。醫用一次性口罩透氣性不怎么樣,透味性倒是很好!她已經戴了兩層口罩,還是能聞到讓人難以忍受的味道! 緊趕慢趕才趕在十點前全部弄好,試管架滿滿的都是她一個人采集來的,那娜淚流滿面地摘了口罩拼命呼吸,第一次覺得消毒水的味道是那么好聞! 輪轉期間比較苦逼,沒有休班,排班表上每天都有她的名字,迫于無奈,那娜只好離開家,住在醫院提供的集體宿舍。 醫院的宿舍環境向來很差,連頂尖的軍區醫院也不能避免。 男女混住的樓層,公用衛生間,熱水要到樓下水房去拎,破舊潮濕的宿舍里時不時冒出蟑螂,到了晚上,還能聽到老鼠磨牙的吱吱聲。 那娜下班回到宿舍,剛進門就被毛丹拽住,一臉興奮地追問:“拍到了嗎拍到了嗎?聶醫生的照片拿來!” 那娜嘆氣:“聶醫生今天一天都在手術室,哪里有機會。” 毛丹失望地放開她,嘟嘟囔囔地抱怨:“你怎么那么笨啊,早上交班的時候不會偷拍啊……” 那娜欲言又止,踟躕著問:“你確定……聶醫生真的不是食人花?” 這么兇殘,哪里像嬌弱的花朵?。?/br> 毛丹瞇著眼睛:“不確定唉,食人花雖然艷麗,可聶醫生又不是妖嬈型的美人……”毛丹仔細地想了想說,“我覺得聶醫生更像那高山上的雪蓮,遺世獨立,圣潔冷清……” 那娜幽幽地接口:“白蓮花么……” 毛丹大怒:“你才白蓮花呢!” 那娜有些受不了她的盲目癡迷,無奈地搖搖頭,跑到窗戶邊去收衣服。 毛丹緊追不放,喋喋不休地問:“你怎么上了一天班就這種反應?聶醫生怎么你了?該不是偷拍被他發現了吧!” 那娜忍不住把早上的事情一股腦倒了出來,說到氣憤處還激動地揮舞著手上的挑竿。 本以為慘痛的經歷可以讓好友幡然醒悟,有所收斂,沒想到腦殘粉的思維果然是常人無法理解的! 毛丹不以為然地擺擺手:“本來就是你的不對,人聶醫生不過是實話實說,而且人家的出發點也是好的,要不是好心想幫助老人,也不會讓你錯怪他!” 那娜憤憤不平地揮了揮挑竿,恨不能一竿子敲醒她。 毛丹重重嘆了口氣,倚在窗邊無限惆悵地說:“天才都是不被理解的,聶醫生的精神境界,不是你這等凡人能夠企及的……高處不勝寒,聶醫生心里一定很寂寞!” 那娜不知道什么是高處不勝寒,她只覺得惡寒不已,激憤之下手一滑,挑竿“嗖”一下從窗戶飛了出去。 樓下隱隱傳來一聲痛呼,那娜頓時撲到窗口,一眼就看到下面捂著腦袋蹲在地上的男人,正是寂寞如雪的聶白蓮…… 作者有話要說:周一實在太忙,從早到晚一直忙個不停,連休息都沒有……回來已經很晚了,洗洗收拾好已經十點多了。淚奔,碼完這一章困得眼都睜不開,大苗扛不住了,明天再仔細捉蟲修改。。。 ☆、再次結下梁子 聶唯平覺得最近事事不順,他這一整天都倒霉至極,下午參與急診手術,搶救了兩個多小時還是沒能成功,病人家屬追著他竭斯底里地哭求,不管怎么說都不信人已經沒了。 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眼看著長大成人,卻因為飆車被撞塌半個腦袋,這讓他的父母親人怎么接受? 聶唯平的心情差到了極點,還要耐著性子去寫死亡證明,各種報告十分繁瑣,全部理好后又被急診室喊去做死亡案例分析,結束后已經臨近下班了。 聶唯平想去喝兩杯放松放松,想著酒后沒法兒開車,正好酒吧離這兒不遠,車子就被他丟在醫院里,難得從后門抄次近路走,沒想到居然禍從天降,一竿子戳在他腦袋上,疼得他眼淚都快出來了! 幸虧塑料的挑竿比較輕,不然開瓢專家給人開了瓢,豈不成了全院的笑話! 那娜看到是他立馬縮回腦袋,毛丹看她一臉扭曲,不由大驚失色:“不會這么巧吧,真砸出人命了?” 那娜哭喪著臉低聲哀叫:“完蛋了,要出人命的!我把咱總院一枝花給摧折了!” 毛丹乍然聽說砸到的人是心目中的白蓮花,面上先是一怒,緊接著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眼神一亮,滿臉詭異的笑容,驚喜地扒在窗邊往下望,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 可不是,下面投降一般抱頭蹲著的狼狽男人,可不就是聶唯平! 不愧是雪蓮般圣潔的聶醫生,連投降的姿態都格外動人…… 那娜悲壯地上前:“毛毛,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毛丹不耐煩的一腳踹開。 毛丹迅速將她的腦袋按下去,半蹲著與她視線齊平,語氣嚴肅地說:“聽著,就說是我砸的,一會兒不準露出半點痕跡!” 說完,便一陣風沖了出去。 那娜滿頭霧水,躲在窗簾后偷偷往外瞅,就看見毛丹屁顛顛地跑到了聶唯平身邊。 那娜頓時滿心感動,揪著窗簾眼淚汪汪。 關鍵時刻為朋友兩肋插刀…… 這才是真性情,夠義氣??! 別看毛丹平日里沒心沒肺,患難之時,還真流露出不少情意! 神經外科手術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顯微鏡下容不得半點差錯,不然帶給病人的,很可能是永遠無法彌補的重大災難。 所以一天手術做下來,聶唯平的大腦疲憊到了極點,被這么猝不及防的當頭一砸,頓時眼冒金星,居然好一會兒沒站起來。 聶唯平蹲了片刻才緩過來,剛要站起身就感到一陣風刮到了自己面前。 他不習慣仰視別人,慢吞吞站直了才淡漠地看向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