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yàn)檎缰慕忝眠@通鬧，甄家晚飯都來不及吃，甄三用井水沖洗了手腳上的田泥，就和李氏一道兒被叫到了甄老頭和馬氏的屋里。張氏心里有鬼，生怕真的牽扯了里正出來，就磨磨蹭蹭的一起跟了進(jìn)去。

    甄老頭坐在木椅上吧嗒吧嗒抽著煙，甄知夏受不了那煙味兒，不露聲色的朝旁邊挪了一點(diǎn)兒，恰好一眼對上馬氏圓睜的怒目，心里不由冷笑一聲。

    馬氏拍了一下隔開她和甄老頭的那張短木桌：“你們倆給我跪下，三天兩頭不找事兒皮癢是吧，在外頭叫叫嚷嚷的是想干啥，嫌甄家不夠丟人哪。”

    甄知夏被甄知春拉扯了一下，不情不愿的慢慢屈膝，卻不愿意對著馬氏，就朝著那張短木桌跪了下來：“奶，我們不是惹事，是咱屋里的錢被偷了。”

    “錢被偷了咋不先和我說，跑去外面和別人嚷嚷啥。”馬氏尖尖的手指指著她：“別當(dāng)我不知道你打的啥鬼主意。”

    “爹不是下地才回來么，我總想著得先問問爹是不是曉得這事，或許他拿了給奶了呢。”

    “咋的，想賴我頭上，哪個(gè)拿你銀子了，你個(gè)黑心爛肺的，臟水都敢潑到我這兒了？”

    甄知夏心里一亮，順勢哭道：“我，我不知道，我和姐回屋，家里被人翻過了，就連娘藏在柜子角落里的嫁妝，最后剩下的一十三個(gè)銅板都被人偷了。嗚嗚，我沒騙人，爹昨晚問我要銀子，說是替奶要的，我昨天頭暈暈的一直想睡覺，就想今天給爹的，不想早上稀里糊涂的又給忘了……。”

    馬氏臉色發(fā)黑：“你少放屁，啥叫替我要的，你個(gè)丫頭片子安的啥心啊。”

    甄知夏慌張的口不擇言：“奶，我錯(cuò)了，你打我吧，那錢不是替奶要的，是我應(yīng)該給奶的，但是咱屋里是真的招賊了，那個(gè)賊太壞太壞了，偷人家東西，連十三個(gè)銅子兒也不放過，就該她腸穿肚爛渾身長蟲，那個(gè)那個(gè)叫，斷子絕孫。”

    她裝作一副少不更事，咬牙切齒的將那賊人痛罵一頓，反正那幾句罵人的話都是從馬氏那里聽來的，隨便拎出兩句就是極有殺傷力的。

    “你個(gè)丫頭嘴巴咋這么毒，怪不得你奶說你是黑心爛肺眼里沒人。”旁人還沒做反應(yīng)，張氏先跳了出來，指著甄知夏大罵。

    甄知夏張著淚眼，做不解狀：“二伯娘，我是說那賊人，你做什么罵我啊。”

    “你，你。”張氏實(shí)在是聽到那句“斷子絕孫”一時(shí)沒憋住，天知道她今天才摸到一十三個(gè)銅子兒，被罵成這樣太委屈了。

    “你個(gè)丫頭不知輕重，那些糙話哪是能隨便亂說的。被外人聽到了，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張氏心中暗道不好，一邊說一邊就暗暗往后躲。

    “老二媳婦你過來。”馬氏見張氏反常，心里就明白了幾分，這老二房里的娘家就在本村，家里也有的幾個(gè)錢，但她眼皮子出奇的淺，平日里多吃一口菜也是好的，這摸進(jìn)妯娌屋里偷錢的事兒，她也不是做不出來。

    她心里那個(gè)氣，平日看她也沒這么不順眼，咋就做下了這事兒，管錢立規(guī)矩，這事兒怎么的也得她這個(gè)做婆婆的說了算。

    “你剛才急啥？”

    “婆婆，我能急啥，就是擔(dān)心這侄女兒不懂事，學(xué)這村里的潑婦亂說話，不好好管管，日后連累甄家的名聲。”

    甄知夏不著急，她巴望張氏能多罵幾句，她這話是學(xué)的誰，馬氏難道聽不出來？

    馬氏臉色果然更黑了。

    張氏終于想起來，她這個(gè)婆婆往日說話可不就和潑婦似的么。

    馬氏氣的說不出話，半天才顫抖著指著甄知夏和李氏他們：“你們先給我滾出去。”

    甄知夏不怕死的跟了一句：“爺，咱們還是叫一聲里正吧，只怕這會(huì)子都知道咱們屋里丟了大錢了，那賊或許還沒跑遠(yuǎn)呢，麻煩讓里正帶人查一查吧。”

    馬氏一拍桌子：“讓你先滾出去，聽不懂人話咋的。”

    甄老頭平日不管家內(nèi)事兒，但還不至于糊涂，他在煙霧騰騰的煙香后頭瞧了臉色慘白的張氏一眼，將最后一口煙咽了，背著手出了屋子。

    三房的人一溜兒跟著出了門，甄知夏有心走在最后一個(gè)，果然聽見里面壓抑的一聲罵：“你個(gè)長了賊手的東西，給我跪下。”

    緊接著撲通一聲，張氏低聲辯解道：“娘，我這也是為了您……。”

    “放你娘的屁，你為了我去摸你妯娌的錢，當(dāng)我第一天知道你，少廢話，把錢拿出來。”

    “沒錢啊，我，我沒摸到錢。”

    “沒摸到錢，那你剛才急啥。”

    “我，我不是，我……”

    甄知夏笑的諱莫如深，心里頭哼道：往日常常遭狗咬，今日瞧見了狗咬狗。

    屋里這出戲，甄三是憨厚過頭沒看明白，他跟在甄老頭后頭，聳拉著腦袋，其實(shí)他壓根不知道自個(gè)兒閨女昨兒得了多少銀子，算算他一個(gè)月才能掙上不到三百文，算不到三錢，若是銀子找不回來，他得白做工幾個(gè)月啊。

    “爹，要不，咱們把里正找來？”他低聲的央求著：“這老多錢，怕不是小數(shù)吧。”

    甄老頭頭也不回：“去吃飯，沒你啥事了。”

    “啥？”

    “也沒你媳婦閨女啥事，等過幾日地里沒那么忙了，你也不用跟著去地里搶水了，還是回鎮(zhèn)上和東家說一聲，繼續(xù)幫著干活去吧。”

    甄知夏在后頭聽的一句不漏，心里興奮的癢癢，她忍不住勾起嘴角，這事吧，張氏認(rèn)不認(rèn)沒事，甚至馬氏日后懷疑了也沒事兒，只要甄老頭眼下信了，鄰居知道她們挨偷了，那就夠了。

    14難得太平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猜猜來的是誰啊

    夏天天亮的早，卯時(shí)剛過沒多久，天已經(jīng)蒙蒙亮。李氏小院兒外頭，蟲蛙的鳴叫聲漸漸消失，村子里的雞啼和犬吠聲此起彼伏。

    甄知夏半閉著眼睛，耳邊是悉悉索索的穿衣服聲，李氏已經(jīng)開始穿衣起床，她拍了拍睡眼惺忪的小女兒，輕聲道：“別起來，多睡會(huì)兒。”

    甄知夏順勢閉上眼，李氏說的對，小孩子長身體，缺不得覺，還是再多睡會(huì)兒吧。

    不多會(huì)兒，木門“吱呀”響了兩聲，然后是壓低的模糊的對話聲和汲水聲。

    甄知夏翻了個(gè)身，甄三肯定是急了，李氏都把他趕到半面墻后的外屋，連著兩個(gè)晚上了，眼下不定就拉著她娘說軟話呢。

    因?yàn)橛州喌嚼钍侠^續(xù)做飯，甄知夏補(bǔ)眠了不足半個(gè)時(shí)辰，又被甄知春推醒，兩人拿井水洗漱完畢一個(gè)去廚房打下手，一個(gè)就去剁雞食喂雞。

    甄知夏切碎野菜拌上糠，一邊喂雞一邊蹲著和雞仔嘰嘰咕咕：“有的吃就多吃些，我吃的也不比你們好。”

    李氏瞧見了就笑：“傻丫頭，天天和它們說話，真養(yǎng)出感情來，以后殺了吃，你可舍不得了。”

    甄知夏滿不在乎的挑了挑眼角：“娘放心，奶等個(gè)十年也不舍的殺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