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與雪 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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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暮也高?中沒?讀完就?來了北城,拜了個名不見經傳的畫手做師父,隨他生活了將近十年,跟著學到了不少東西。 后?來師父因?病去世,他回老家?待了一段時間,給?父母置辦完新房,離開家?,用為?數不多?的存款在北城租了套老破小,開了間勉強能?維持生計的畫室。 他并非正經美院畢業,好在還算有些才華,日子一天天好過起來,而立之?年辦了兩場畫展,個人招牌逐漸鵲起,慕名而來的學生自是不少。 周楚寧就?是其中之?一。 說起來,她算是他眾多?學生中天賦最差的那個,但他還是愿意教她,待她更是比待任何?人都?要有耐心。 那時候周楚寧不過才十九歲,在音樂學院讀完大半個學期,中途任性輟學,一個人在外闖蕩。她渾身裹滿了刺,性格叛逆,既不在乎世俗,又不喜歡受人約束。 他覺得她很像年輕時候的自己,也因?此對她極是特別?。 周楚寧租的房子到期后?,拖著行李箱住進了畫室的單間,日復一日,一晃住了四年。 章暮也至今還記得,在她住進來的第?五年,春寒料峭的季節,剛下過一場凍雨,她帶回來一個渾身濕透的男孩——大概十六七歲的樣子,穿一件單薄的黑色衛衣,個子很高?,皮膚接近羸弱的素白,冷眉冷眼,幾乎很少講話。 周楚寧簡單介紹了情況,和章暮也商量完,將人安頓在了畫室的另一個單間。 自此,三人開始相依為?伴。 周楚寧很喜歡像弟弟一樣存在著的段朝泠,在他面前盡量收起乖張的性子,于他亦師亦友,教給?他很多?過來人的經驗。 遭遇類似的兩個人總是更容易共情。 有次兩人趁章暮也上課的時候偷溜到天臺。 周楚寧坐在臺階上吞云吐霧,叫段朝泠幫忙放風——章暮也之?前嚴令禁止過,不許她再抽煙。 她明面答應,順著他的意思?來,實際背地里?陽奉陰違。 沒?過多?久,天氣發陰,下了場驟雨。 周楚寧將煙頭丟進花盆里?,正要回去,跟迎面過來的章暮也撞了個正著。 章暮也看著他們倆,難得沒?說什么,奪過盒煙,故意逗她:就?這么好抽? 周楚寧聳聳肩,試圖引誘他: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章暮也挑眉,沒?由來地笑了兩聲。 他這人向來沒?什么道德感,早些年間跟著師父,能?做的出格事基本都?做了個遍,唯獨沒?學著師父抽煙。他討厭煙味,反而更迷戀酗酒帶來的醉生夢死的麻木感。 雨還在下,周楚寧拉著他們走到能?躲雨的空地,分別?給?兩人分了支煙。 那天具體聊了些什么,章暮也已經徹底忘了,但依然記得當時周楚寧咬著濾嘴的樣子,黑發、紅唇,介于青澀和醇熟之?間,有種恰到好處的媚態。 他想,他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喜歡上的她。 現如今時過境遷,章暮也不得不承認,比起愛周楚寧,他其實更愛自己。 他對周楚寧的愛可能?不足以讓他做到愛屋及烏。 一根煙徹底燃燼。 章暮也回憶完,無聲笑了笑,“其實這煙抽著沒?什么勁兒,這么多?年一直沒?換,不過是因?為?習慣了這個味道。我習慣性地懷念她,至于你,懷念的不過是那段時光。” 段朝泠不置可否,沒?理會他的悵然,更不打算和他一起追憶往昔,在離開前丟下一句:“東西已經給?你送過來了,我以后?不會再來。各自珍重。” 章暮也看著他的背影,苦口婆心地說:“別?再拘泥于過去。這話我和楚寧都?曾跟你講過,如今我還想再跟你講一遍。” 段朝泠停住腳步,卻沒?回頭。 “當年在加州的時候,臨回國前我送你一幅畫,楚寧送你一本《等待戈多?》,我們的意圖很明顯,不過是想勸你忘掉和家?人之?間的不愉快,回國和他們好好相處。”章暮也說,“至于這次,今時不同往日,事情因?我而起,我沒?資格再勸你什么了,但還是希望你能?向前看。” “與其勸人,不如好好規勸自己。” 章暮也不以為?然,“她都?已經不在了,我也不過是茍活,勸自己又有什么用。” 話題倉促結束。 臨行前,段朝泠說:“有一點你說錯了。我和你本質上并非一類人。” 章暮也頓了下,無可無不可地笑了一聲,“可能?吧。” “如果?換作是我,但凡答應過她的事一定會做到,即便做不到,也不會用說謊來欲蓋彌彰,更不會對當事人不聞不問這么多?年,毫無愧疚可言。”段朝泠平淡地看了他一眼,“說到底,你比我想得還要自私。” - 從畫室出來,雨還沒?停。 段朝泠淋雨前行,穿過舊巷口,驅車回到住處,在玄關換完室內拖,往里?面走。 宋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里?捧著ipad,在查和報考有關的注意事項。 瞧見段朝泠進來,怔了下,迅速切掉了屏幕上顯示的頁面。 段朝泠脫掉沾了雨水的外套,坐到她對面,輕捏發疼的眉心,隨口問一句:“在看什么。” 宋槐答說:“已經開始報考了,我在想報哪所學校。” “以你的分數,報北城的哪所學校都?不成問題,重點無外乎在專業的選擇上。” “我知道,我會仔細斟酌好再做決定。” 簡單聊了兩句,宋槐尋了個由頭回房間了。 客廳只剩下段朝泠一個人。 自從回到北城,一切看似回到正軌,實際兩人之?間隔著一層透明薄膜,相處起來自是不尷不尬。 段朝泠不是沒?察覺出宋槐對他似有若無的疏離,不由想起了前不久在加州,她抽煙被他看到那次。 他當時的確想到了周楚寧,順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周楚寧和章暮也于段朝泠而言,既是領路人,又是親密無間的朋友。有一點章暮也說得沒?錯,他的確懷念在畫室的那段時光——那是他十幾年中難得放松的一段時間。 從畫室離開那日,周楚寧刪光了他的聯系方式,對他說:我們都?知道你該處于什么樣的世界里?,要走的路方向不同,就?此別?過,以后?好好生活。 段朝泠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同他們斷了聯系,專心忙于學業。 時隔兩年,在加州意外偶遇,三人這才恢復聯絡。 來加州旅游是章暮也提議,目的是為?了給?她過生日,同時暗中籌備表白事宜。 印象中,周楚寧一直喜歡章暮也,兩人明里?暗里?曖昧了很多?年,時至今日終于走到了一起。 作為?共友,段朝泠對這段感情不作任何?評價,不代表就?真的贊成——很多?事不過是當局者迷,他們之?間并不對等,大多?時候都?是周楚寧在付出,類似于飛蛾撲火。 對于盲目執著的感情觀,他很難做到茍同。 在加州待了兩個月,周楚寧過完生日,和章暮也回國。 沒?過多?久,傳來他們分手的消息。 除夕前幾天,段朝泠思?慮再三,終于決定試著坦然面對父子間的隔閡,回北城過年。 年后?,他同周楚寧見了一面,得知她突然懷孕,便帶她去了趟蘇城,尋祝老爺子面診。為?保周楚寧的名聲,謊稱她是自己的女朋友。 沒?過多?久,懷孕一事被章暮也知曉,兩人和好,迅速領了證。誰都?沒?有辦婚禮的意愿,索性選了個黃道吉日,邀請關系親近的十幾二?十好友一同吃了頓飯。 隔月,周楚寧身體狀況極差,意外流產,調養了大半年才勉強有所好轉。 周楚言夫妻于十月因?交通事故雙雙離世,章暮也最先知道消息,考慮到她的精神狀態,沒?如實相告,準備先瞞一段時間再說,便托段朝泠去參加葬禮,自己則守在她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紙包不住火,周楚寧最終得知實情,兩周后?突發心源性疾病被送進醫院,意識渙散之?際,托章暮也照顧好宋槐,對段朝泠說:我不在了以后?,盡量多?幫幫他們。 住了一段時間院,最終因?搶救無效被宣告死亡。 整理周楚寧的遺物時,段朝泠當著章暮也的面拿走了她常用的打火機,其余的沒?動任何?。 年初,段朝泠準備趕回加州著手畢業設計的收尾工作。 原打算在臨走前和章暮也一起去將借住在親戚家?的宋槐接到畫室,因?學校臨時有事,只得提前買了機票,動身趕往那邊。 章暮也送他到機場,叫他安心,說自己會將這事置辦妥當。 中途打電話問過一次,章暮也沒?接,發來一條信息:已將人接回。勿念。 段朝泠也就?放下心來,全身心投入到忙碌中。 往后?的幾年時間里?,創業幾乎耗費了他全部的精力?,和章暮也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 起初第?一年他問過宋槐的近況,章暮也說,北城對小姑娘來說有很多?糟糕的回憶,索性將人送往國外寄宿讀書,聲稱最近幾年都?不會回來。 直到第?五年,周楚寧生日這天,章暮也醉酒意外道出實情,段朝泠才得知,當年宋槐從親戚家?離開以后?直接被送去了福利院。 和章暮也分開,找談景連夜尋人。 無關周楚寧當年的囑托,也無關章暮也不負責任的欺瞞,只單純對宋槐而言,他對她有絕對的愧疚,之?后?做的種種皆是為?了彌補她這些年所受的傷害。 時至今日,宋槐在商場說的話,以及她拿著煙的樣子,叫他產生一種恍惚感,和印象里?周楚寧的言行舉止漸漸重合。 原本性格并不相似的兩個人,在某些方面竟能?做到一樣的固執。 宋槐越來越像周楚寧。 可他并不希望宋槐和她相像,以至于最后?步入她的后?塵。 如果?能?改變現狀,段朝泠不介意矯枉過正。 為?宋槐,也為?他的私心。 第26章 26/我只喜歡你 - 宋槐在截止期的前一天填報完了志愿。 下午,換了身衣服,化好妝,從家里出發,帶著機器人打車去了段朝泠的公司。 正趕上周末,公司人不算多,寥寥幾人在加班,各司其?職。 宋槐穿過正廳,原打算直奔段朝泠的辦公室,路過會議室,聽見里面有人講話。 透過玻璃門的縫隙,發現段朝泠在?座位上坐著,周圍坐滿了人。 他背對?著她,沒發現她的存在?,反倒是對?面的antoine含笑朝她擺了擺手。 會議室將近二十人,除了段朝泠,全部被他的動?作吸引,順著目光看?向她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