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在布爾先生的口中,李立天是一位踏踏實實的“中國創新型企業家”,而布萊克先生則是一位睿智英明的投資者,一次偶然的機會,讓兩者相遇,布萊克當即決定投資李立天的項目。他們最終在中國買下了一間工廠,招募當地的工人,生產出產品之后,又不遠萬里把產品送至美國,不出所料,他們的產品在紐約受到了無數人的歡迎,在店面正式開張之前,有許多人提前徹夜排隊,只是為了能夠在第一時間買到他們的產品,一如之前的蘋果公司…… 然而,就在這個對企業至關重要的關頭,“萬惡”的消費品安全協會出現了,他們以一個完全莫須有的罪名,扼住了這個企業的喉嚨,因為直到現在,距離當時發生10天之后,這個協會仍然不能出示任何相關的證明材料,對于李立天數次詢問,他們都只是回報以官僚式的回答:“等以后的通知。”而就在這段時間內,李立天還得承受工廠的各種成本,與此同時,而全紐約,甚至全美國的消費者卻拿著錢買不到一塊正規的產品,與之相對的是,黑市上現存的產品已經飆升至原來定價的數倍,消費品安全協會的禁售令不論是對于生產商,還是對于消費者,都是一個不可理喻的噩夢…… 布爾的一番話看來還是有作用的,陪審團員們臉上都出現了明顯的神色變化,看向李立天的時候,臉上也有隱隱的同情之色。 在布爾結束開場陳述之后,又是辯方律師上場,辯方律師是一個中年女性,聲音有女性特有的柔和,但是措辭有時候卻非常尖銳,用一個中國成語來形容可能比較貼切——綿里藏針。 她上場之后的第一句,就是對著所有的陪審團員問:“各位尊敬的陪審員,我相信你們一定在網絡上見過有關意識網的新聞,所有使用過意識網的用戶都宣稱他們看到了天堂,感覺到了上帝,感覺到彼此的存在,相信這些話在座的一定都不陌生。” 陪審員們互相看了一眼,許多人點頭認同。 “控方剛剛的陳述非常精彩,但是有些地方我認為還需要經過補充,第一,李先生是一名中國人,此前甚至還為中國的軍方……” “反對!”布爾高聲打斷,“辯方的陳述跟案情無關。” “李先生的背景……”女人似乎想爭取解釋些什么,但她的話被法官手中小錘“砰”的一下打碎了。 “反對有效,”法官朗聲說,“請辯方注意自己的言辭。” 這個小波折并沒有讓女律師感覺難堪,她反而露出一個很自然的微笑,同時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小的意識網通訊器,揚在空中對著所有的陪審員展示了一遍,然后接著講下去說:“這個小小的玻璃片,就是被我方禁止銷售的產品,法官大人,我希望能夠傳喚我方證人,紐約大學的學生,艾倫,上庭對此案情做進一步說明。” 法官:“現在還沒有到舉證階段,辯方律師,舉證的權利理應由控方優先。” 布爾上前一步說:“尊敬的法官大人,在此案中,我方并沒有準備證人,只是想證明自己的清白,這件案子其實從頭到尾都應該是辯方舉證。我方自愿放棄優先舉證的權利,尊敬的法官大人。” 法官:“那就請辯方第一位證人上庭。” 一位年輕的金發小伙子走上證人席,證人席就在法官和陪審團中間,并且直面控辯雙方的律師,在他經過法庭的時候,在場的每個人都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正閃著淡淡的藍光。 坐在法官前面的書記員舉起自己的右手,對著證人說:“請舉起右手,艾倫先生,你愿意發誓,向法庭提供準確無誤,完全屬實的證詞嗎?” 那個年輕人舉起的右手腕上,藍色的閃光似乎稍稍亮了一些:“我發誓!”。 女律師上前一步,問話:“艾倫先生,請告訴我們你的全名和職業!” “伊曼紐爾?艾倫,紐約大學金融專業的學生。” “我注意到,你的手腕上似乎正戴著一個跟我手上同樣的東西,你能告訴我們,它究竟是什么嗎?” 艾倫低著頭想了想:“應該是叫意識網……通訊器。” 女律師上千把自己手中的通訊器遞給他,又問:“這跟你手腕上戴著的是一樣的嗎?” 艾倫結過律師手上的,摸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那塊,換了下來又戴了上去,很快藍光又開始閃爍:“是的。” “那請你告訴我們,所謂的意識網通訊器,到底有什么作用?” 艾倫深吸了一口氣,清晰的回答:“跟新聞上描述的一樣,它用于聯接人與人的精神。” 艾倫這話一出口,陪審團頓時起了議論之聲,下面的旁聽席上,也出現了一陣嘈雜,林泉和劉妍互相看了一眼,劉妍有些不解道:“辯方這不是在幫我們么?” “安靜,”法官敲著小錘,把這股聲音鎮壓了下去“請大家注意維持法庭的安靜。”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通過這個網絡,你能夠和其他人取得聯系?用你的話來說,精神上的聯系?” “是這樣的。” “那這個意識網通訊器,對使用者有沒有什么特殊的限制?” “據我所知,是沒有的。” “那也就是說,如果我戴上了這個意識網通訊器,你就能知道我腦中在想什么?” 法庭上再次出現喧嘩,許多后排的旁聽者甚至站了起來,12個陪審員個個眼睛都瞪得老大,就像馬戲團壓軸節目出場前的觀眾。 “不,不是這樣?”艾倫搖頭否認,“在里面,看到的東西都不是固定的,意識網中的人數實在太多,我可能根本就找不到你,即使找到了,也不知道哪段畫面是屬于你。” “剛才你似乎提到了畫面?能稍微跟我們講述一下,是什么樣的畫面嗎?” “可以,”艾倫說話間,閉上了眼睛,同時嘴里緩緩的說,“這個畫面的主人正在下棋,是一種黑白的東方……哦,是圍棋,他似乎已經取得了一點優勢……他很高興。” “圍棋?很好,”女律師點頭,“正好我學習過這種棋,能跟我們描述一下,目前這個圍棋的局勢嗎?” 艾倫睜開了眼睛,搖頭:“恐怕我做不到,我感受到的都是很模糊的畫面片段,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畫面主人的情緒,至于具體的細節……很難看清楚。” 原本準備看好戲的陪審團紛紛搖著頭,看向艾倫的眼光已經充滿了懷疑。 “也就是說,這樣的畫面旁人無法驗證是嗎?”女律師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已經不自覺的帶上微笑。 “是這樣的。” “那么,艾倫先生,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如何知道,這個畫面是來自其他人,而不是你自己產生的聯想?” “不可能?”艾倫搖頭,“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棋。” “恐怕這個理由說服不了在場所有人,”律師搖頭,“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是在什么時候,在哪里買到這個意識網通訊器的嗎?” “11月14日,就在我們學校附近的超市。” “多少錢?” “當時的價格是2美元。”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在什么時候第一次知道這個通訊器的功能。” “在網上看到新聞之后,11月18日。” “也就是說,你是在先知道通訊器有這個功能的前提下,才有著類似的體會?” “是的,買它的時候,我只是準備把它當做送給我表弟的感恩節禮物。” “艾倫先生,在這里,我有一個非常冒昧的問題,希望你不要介意。” “什么?” “在你的雙親中,究竟存不存在妄想癥發作的歷史?或者任何其他類型的精神疾病?” 艾倫的臉色變了變,但很快又平靜下來:“據我所知,不存在,如果你對我所講的話有任何質疑的話,律師小姐,以及各位陪審員,甚至在場的每一個人,我個人最好的意見就是……” 艾倫揚起自己的手臂,指著正在發光的通訊器:“親自嘗試一下。” “很抱歉,艾倫先生,”律師搖頭,“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已經表明,這個產品存在著很大的安全缺陷,如果它的功能是真的,能讓我們一窺其他人的思維,即使是如你所說模糊的信息,它也已經嚴重涉及到我們的倫理道德。如果它的功能是假的,那更可以說明這是一件可以讓一個正常人產生幻覺的物品,不管是這兩者的哪一種,我們都需要謹慎的面對,就跟我方對該產品做出的處理措施一樣。我的問話完了,尊敬的法官閣下。” 女律師瀟灑的轉身回頭,在全場的注視中,坐回原位。 不得不說,辯方的這一番對話非常精彩,證人的言論看似是站在控方這一邊的,但是他回答每一句話都在辯方有意無意的誘導中,讓在場的人都產生了這樣的感覺——所謂的意識網通訊器是一個不好的東西,辯方作為一個國家職能機關,做出這樣謹慎的處理方案是不存在任何錯誤的。 這才是做律師的最高境界啊!劉妍看著那個女律師,眼睛里幾乎都冒出星星了,作為意識網的用戶,這樣的人證即使她不采用,控方也肯定會找一個來的,而她這招反客為主,把原本屬于對手的主動權由自己掌握,這下子,李立天這邊可就難辦了。 ☆、215 法庭(下) “對于辯方的結論,控方對此有異議嗎?”法官坐在臺上問布爾。 布爾剛剛正在跟李立天輕聲的交頭接耳,聽到法官的問話,他站起來回答:“是的,法官閣下,我希望可以對證人進行提問。” “可以,布爾先生。” 布爾站起來,走到剛剛那個女律師站著的位置,也就是證人和陪審團90度夾角的中間。 “艾倫先生,我想知道你現在的年齡。” “19周歲,”艾倫回答,“還有一個月就滿20。” “黃金一般的年齡。”布爾贊嘆了一句,“我想知道,剛剛辯方律師聲稱,你可能處于某種精神疾病導致的幻覺,對于她的這種懷疑,你有什么話想說?” “我非常堅信我感覺到的真實,對于類似的懷疑,我不想多做解釋,我知道我無法說服那些沒有親身體驗的過的人,總有一天他們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的。” “現在我有一個辦法可以當眾證明意識網存在的真實性,你愿意配合我嗎?” 艾倫楞了一下,看了一眼布爾,點頭同意:“當然。” 布爾說話間,又把頭轉向剛剛的辯方律師:“請問辯方律師,在這里,我即將進行一項實驗,來證明這位艾倫先生確實不存在精神上的問題,他剛剛所述的那些畫面都是真實的。這項實驗是這樣的——我待會會在一張紙上寫下一長串數字,然后由我連接意識網,把這串數字的信息通過意識網傳遞給證人,讓他復述這串數字,你認為,這樣的實驗是否具備說服力呢?” 辯方律師嗤笑了一下:“布爾先生,這里是法庭,不是馬戲團,更不是魔術節目現場!” 旁邊的陪審員有人發出輕笑,但布爾卻面不改色的繼續詢問:“辯方律師是認為這樣的實驗可能有作假的機會嗎?” 辯方律師點頭,脫口而出:“誰也不知道在座的有沒有大衛?科波菲爾。” 聽到這句話,布爾扭頭就對著法官說:“反對,法官閣下,辯方律師企圖通過逃避來否認我方的全部證據,按照辯方律師的邏輯,我方任何的證明方式都可以被認作一種魔術而失去效力,很顯然,這樣的邏輯是非常幼稚可笑的。” “反對有效,”法官敲錘,“不過基于公平原則,實驗可以由辯方律師主導進行,實驗的過程會嚴格錄像,如果事后發現任何存在魔術的痕跡,我們會追究控方律師的法律責任。” 女律師站起來搖頭:“因為通訊器的安全還有待認定,我拒絕參加這樣的實驗,不過我可以提出具體的實驗細節,比如具體傳送的信息,以防止控方作弊。” 法官又對著布爾說:“控方律師,你是否同意辯方的要求。” 布爾點頭:“當然。” “那好,”辯方律師拿起桌面上之前示范的通訊器,以及紙筆,“布爾先生,你可以戴上它了,請跟我來。” 布爾跟上她的腳步,兩個人順著法庭中央一直走到房間的最后方,然后辯方高聲對法官喊道:“可以了,我將會在這張紙上寫下需要傳遞的信息,再交給布爾先生看,而證人必須在一分鐘只內將它寫下來,這樣的實驗,可以嗎?” “反對,法官閣下,為了保證實驗嚴格真實,不受人為影響,我希望接受信息的人員由我方指定。”布爾同樣高聲說道。 眾人的目光在法庭前后來回徘徊,引起一陣sao動,法官輕敲小錘:“布爾先生,你的要求是合理的,請你現在指定一名人員。” “李立天先生,可以嗎?”布爾問到。 “可以,”說話間,李立天站起來,走到法官那里的書記處,低下頭,做好記錄準備。 一分鐘之后,兩位律師從后方走了回來,辯方律師把自己手中的紙遞給了法官,法官拿著跟手中剛剛李立天寫的做了對比,然后讓法警把這兩張紙給陪審團送過去。 隨著這兩張紙在陪審團那里引起一陣陣驚嘆,布爾臉上露出了些許的微笑,而辯方律師臉上則看不出什么表情。 在陪審團形成一致意見之后,法官讓兩張紙公開面對全法庭,發言道:“經過核對,兩張紙上的信息完全一致,它們d5028841971b8979323846kl”。 “通過這個簡單的實驗,相信大家已經清楚,辯方所謂該產品并能夠導致人產生幻覺的言論,完全是沒有根據的猜測,而至于說本產品違反人類倫理道德,更是無稽之言,加入意識網與否完全是用戶自愿的行為,要脫離這種聯系,非常簡單,只要解下該產品就可以了。艾倫先生,我想請問你,在加入意識網之前,你有沒有收到過類似的提示,告訴你意識網的實質,以及你享有隨意出入的自由?” 艾倫點頭承認:“是的,我收到過這樣的提示,在每次登陸之前,都會收到。” “反對!”辯方律師站起來說,“根據美國憲法的精神,人身自由的權利是不可以由當事人主動放棄的,而精神自由是人身自由最重要的一部分,因此,證人的言論不能證明這件產品的合理性,而且恰恰相反,這正說明這件產品存在約束精神自由的能力,如果任由這件產品泛濫,這種能力在以后很有可能成為全美國人的災難。” “反對!”布爾不甘示弱,“在意識網中,沒有任何人約束用戶的精神自由,所謂的自由權利也并沒有放棄,之前我已經說過,離開意識網只需要解下產品……” “可是用戶不會去解,這才是關鍵,”辯方律師當即反駁,隨后她又飛快的對著證人提問,“艾倫先生,請你告訴我們,自從11月16日之后,到今天,你已經多久沒去上過課了?” 艾倫低下頭,吐出一個數字,再次引起法庭的喧嘩:“28天。” “告訴我們,在這段時間內,你都干了些什么?” “在意識網中不斷觀看來自他人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