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剛沒走出書店多久,森田的手機就響了,他拿起來,看了一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接了,一個同樣陌生的聲音,用有些生硬的日語對他說:“是森田君嗎?” “嗯,是我,什么事?” “我是李立天,請盡快登錄意識網,有事找,聽到了嗎?請回答?!?/br> “聽到了,我馬上來。” 掛掉電話后,森田有些激動的按了手表,進入意識網之后,李立天很快就對他說:“你現在周圍的人多嗎?” 森田四處看了一下,他剛剛因為抄近路走的是一個公園,除了遠處散步的一對情侶,并沒有發現其他人,他回答說:“不多?!?/br> “那好,你站著別動。” 森田就站在原地開始等待,遠方的太陽已經被地平線吞沒了一半,那最后的一絲余輝平行的射過來,把森田的影子拉得老長,森田瞇著眼睛,遠遠的望著太陽一點一點的沉入地下,就好像肅立著跟過去的自己道別。 在這等待的過程中,森田能夠感覺到意識網中已經開始掀起輕微的波瀾,似乎是有什么值得激動的事情正在發生,他閉上眼睛,仔細體會著這情緒,還有偶爾模糊地圖片,過了一會,又睜開了。 而這個時候,意識網當中的畫面已經變成了真實。 …… 一小時前。 李立天到倉庫之前,還是習慣性的用空間之眼檢查了一遍四周,并沒有任何的監視,他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按動了手表,心里閃過一個念頭——或許,這就叫做天威難測吧,難不是困難,而是“測”本身的代價讓人無法承受。 走進倉庫,李立天一身西裝,帶著眼鏡的精致打扮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一個同樣穿著西裝,但手里卻捧著盒飯的中年人看到他,眼睛就像被點了燈泡似地刷的一下就亮了,他趕緊站起身了一下衣服,伸過手來問號:“這位一定是李老板吧,幸會幸會,本人姓萬,這次能跟李老板……” 李立天意思一下握了握對方的手,等對方把話都說完,很直截了當的說:“萬老板,對不起,我還趕時間,你給包給你工程的人打個電話,錢應該到賬了,如果沒有什么問題的話,我希望你們能立刻離開這里?!?/br> 萬老板聞言立刻拿起手機,撥打了設備方的經理電話:“喂,我是老萬啊,對,我問問那個工程款……這里工程已經做完了,驗收,好像還沒,不過他們派來一個技術負責人……客戶人現在在這,你直接跟他說?!闭f完,又小心翼翼的把電話給了李立天。 李立天接過手機:“是我,李立天,驗收我已經通過了,合作越快,好的,下次一定,一定?!闭f完后,把手機又遞回給萬老板。 掛掉手機后,萬老板愁了幾天的苦瓜臉一下子就變成了太陽花,這位客戶果然就跟之前說的一樣,付錢這叫一個爽快,幾千萬的款子,連驗收都還沒通過,錢都已經到賬了,要是擱在以前,完工后一年內能要回款子都算是福分了,有些款子還得保證幾年后一切正常才給結清…… 當然,萬老板個人的激動在李立天看來,完全就是在浪費時間,他耐著性子跟他羅嗦了十幾分鐘,見他沒有停下來的打算,索性直接明說:“不好意思,萬老板,我馬上還有事,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希望你和你手下的工人能夠立刻離開這里,接下來我們公司還要對這個項目做進一步的技術測試?!?/br> “不用驗收嗎?”萬老板好心的提醒道。 “不用了,我們的技術負責人不是一直在這里嗎?”說話間,李立天指了指倉庫另一邊的封敬亭。 萬老板當然不知道,就在他們施工的這大半個月,在美國的幾個工程師一直在盯著整個施工過程,李立天對這只施工隊和封敬亭都不能夠做到信任,所以他委托了在美國的“關系網”給他找來了相關的人才,通過空間之眼讓他們間接當監工,甚至還一度準備在中國招幾個相關的人員在現場盯著,他不相信在無人監工的情況下,這些工人還能夠干的好活。 但在幾天的觀察之后,李立天就打消了這個主意,封敬亭一個人就完全能夠勝任這些工作,而這些工人也沒有想象中的糟糕,這個項目的材料都是預先買好的,就是要偷工減料也沒有地方偷,而封敬亭又軟硬不吃,對工程質量抓的非常嚴格,就好像這是為他自己做的窩一樣,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說,因為這次工程本身的利潤就客觀,而且還有事后驗收再給錢的說法,所以萬老板也沒動什么歪心思,他只要安安心心賺自己該賺的錢就行。 大約半個小時以后,整個倉庫里變得空空如也,只剩下用無數支撐架支撐著懸空的空間站,以及封敬亭和李立天兩個人,周圍原來滿滿當當的材料,現在已經匯聚到這個倉庫的中央,成為這具大圓輪的一部分, 李立天看了封敬亭一眼,但對方卻沒有注意,他的眼神已經完全集中在眼前的龐然大物身上,這讓李立天想起他見過的那些剛剛加入意識網的人,第一次睜著眼睛體會到“夢”的真實性之后,他們臉上的神情,是跟封敬亭一樣的。 “你好,”李立天還是走了過去,打斷了對方沉醉的欣賞,“我是李立天,我們之前應該用郵件交流過?!?/br> 封敬亭回過頭,看了這個西裝革履的人一眼,透過對方的金絲眼鏡,他能看到對方目光中對自己的探查,雖然不知道自己的行為都被對方看在眼里,但封敬亭還是本能的感覺某種道德上的虧欠,他低聲回答:“你好?!?/br> “看的出來,你很喜歡這個空間站”李立天抬起頭,看著這個橫過來也足有兩層樓高的巨大合金結構,從資料上李立天大概了解到,整個空間站差不多有數百個房間,單純從人數上來算,已經遠遠超出一個“站點”的需求,幾乎接近一個小型的村莊了。 “是很喜歡,”封敬亭說,隨后又反問,“誰又會不喜歡呢?” 李立天點點頭,但沒就這個問題說什么。 “伊凡讓我轉告你,如果你愿意的話,你還是可以繼續留下來工作,”李立天看見封敬亭猛的回過頭,目光中閃爍著驚訝和不安,他知道對方在想什么,于是對著他笑了笑,“你之前做的事情我們早就知道了,不過,伊凡并不在乎?!?/br> 封敬亭的嘴唇動了動,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已經回不去了……算了,做完了這件事,我也算盡了一點自己的責任,再回去也……這只是一場緣分,一個游戲而已,終究是……”封敬亭說著說著,聲音越說越小,最后幾個字已經低不可聞了,他已經沒有回去的可能了,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看不見的裂縫已經產生,即使伊凡愿意再相信自己,自己也不敢再相信自己了。 “一個游戲?……在你看來,伊凡花了三千多萬,就是為了跟你一起玩一個游戲,做這樣一個太空空間站模型?”李立天聲音中帶著明顯的譏諷,以及暗示。 封敬亭顯然從這話中聽出了什么,他抬起頭,有些難以置信道:“難道還真有什么辦法?……不,不會的?!?/br> 封敬亭搖了搖頭,似乎是在說服自己一般的自言自語:“地球上出現的最強火箭也就能運載百噸左右的有效載荷,而且只能到達近地軌道……光是重量就……即使分開,不,不會,如果按現在的火箭攜帶能力,差不多得要幾十只……而且,空間站的設計也不完全是為太空環境……” “別瞎猜了,”李立天拍了拍封敬亭的肩膀,讓他從焦灼的思考中清醒過來,“你馬上就能看見的?!?/br> 說完,李立天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電子遙控器,這是這里倉庫的電子鑰匙,他按了一下關,電動機的聲音開始響起,黑色的鐵門逐漸開始合攏。 等到鐵門完全關上的時候,李立天在意識網中對相關的人員都發了一條信息:“空間站這里已經準備好了,收到請回?!?/br> “really?”李立天的話音剛落,一句陌生的美式英語忽然在封敬亭身邊響起,封敬亭驚訝的發現自己身旁忽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的金發美女,此刻正張大嘴巴看著眼前的空間站,“上帝啊……這真是……” “真是值得贊嘆。”這是一句中文,封敬亭還沒反應過來剛剛的女人是如何出現的,在他邊上,又忽然出現一個陌生青年,他就像見鬼似的緊緊的盯著他,對方也看到了自己,他笑著對封敬亭說:“你好,我叫汪銘,看來,我們都被彼此嚇了一跳。” 汪銘所說的驚訝才僅僅是一個開始,在這個原本空曠偏僻的倉庫中,不斷有人像剛才汪銘一樣憑空出現的空氣中,在他們出現之前,封敬亭沒有注意到任何征兆,這些人就像從空氣中長出來的一般,一開始是一個一個,到后來,甚至幾個幾個的開始出現,封敬亭被這種突如其來的超現實徹底迷惑了,他站在原地,傻傻的看著這些新出來的人群,而這人群也傻傻的仰望著倉庫中央他的杰作。 “這是什么?……到底怎么做到的?”封敬亭呆呆的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后又加大了音量,神情激動的沖旁邊的汪銘高聲問:“這到底是什么?你們是……你們到底是誰?” 汪銘沒有在意他的驚訝和無禮,他看了封敬亭一眼,點點頭說:“封先生,請冷靜一點,這是魔法,你以后會有機會見到的。” “魔法?”封敬亭喃喃的重復,然后又問,“魔法是什么?” “我不知道,”汪銘兩手一攤,“這不重要,但魔法存在著,這是最重要的?!?/br> 陸陸續續到達現場的人群已經有幾十人之多,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近兩個月前,在游輪上參加那次會議的富豪,地球上的成功者,意識網中的vip,他們只中,大部分人也是第一次體驗這種“被傳送”的感覺,在到達現場后,大家都有些不敢相信這一切,但隨著又覺得有些坦然——這說明他們之前為之花出去的錢并沒有白費。 是的,沒有白費,這一點在大家初次體驗意識網的時候就有感觸了,尤其是意識網在日本迅速擴張之后,大家已經對李立天當初的計劃和設想幾乎沒有任何異議了,而在這個時刻,所有人都站在空間站的底下,仰望著這個巨大的存在,暢想著它憑空轉動的場景…… 意識通訊器閃著藍色的光芒,意識網的波瀾又開始高漲,就在這一刻,在場所有人之前的擔心、猜測,都已經消失了,雖然空間站目前還趴在地上,甚至要靠支撐柱才能維持平衡,但已經沒有人質疑伊凡是不是有能力讓它轉起來,甚至送上太空,他們只需要站在這里等待,等待伊凡在次為他們展現奇跡。 人還在陸續不斷的出現,按照李立天設計的名單,大部分投資過億,甚至已經預定了空間站房間的人,都可以獲得這次親臨現場的機會,當然,除了這些投資者,還有相關的空間站維護以及試運行人員。 李立天在現場看了一下,大部分工作人員也已經到了現場,因為語言的原因,他們都不自覺的聚在倉庫的另一邊,對著他們將要工作的地點指指點點,滿臉控制不住的興奮。 幾十個歐美人,六七個日本人,三個中國人,李立天在現場點了點人頭,嗯,還差最后一個,森田。 意識網中森田并不在線,于是李立天拿起手機。 …… 現場所有的人都閉上了眼睛,封敬亭能從他們的神色中看到激動,但他卻絲毫不知道在他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他只注意到一個細節,所有人手腕上都帶著一塊奇怪的手表,里面鏤刻著陌生的幾何圖案。 在一旁正在聽李立天講話的汪銘忽然睜開眼睛,看了封敬亭一眼,把他拉到一邊輕聲說:“不好意思,都差點忘了你,我們正在通過魔法交流,你希望加入嗎?” “加入?”封敬亭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他只能站著看汪銘像變魔術一般拿出一塊跟他們手腕上一樣的手表,交到他手上對他說:“你可以進來聽聽看?!?/br> 汪銘的動作非常隨意,好像只是邀請他到自己家看電視一樣,這種隨意讓封敬亭覺得有些意外,從這些人的穿著打扮來看,他本以為這是一個很高端的什么組織,或者是富人們組織的什么冥想機會,但汪銘的話卻否認了這一點,他們在用魔法交流,魔法他剛剛才見到,而交流會是?…… 好奇心讓封敬亭沒有什么猶豫,他戴上了手表,按照剛剛人們的舉動,在鏡面上按了一下,隨后,他的神情愣了愣,很顯然,他聽到了手表之中的那句提問,他想了想,同意了。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你越是把它當回事,它就越好像是回事,要是把它當做生活中的習以為常,那你也會很快習以為常,封敬亭還不知道,他這一個簡單的舉動,對他的人生到底意味著什么。 “……2個月前,伊凡和我給過你們一個承諾,說要建設一個新世界,一個獨立于這地球,甚至這宇宙之外的新世界,如今這個世界的起點就在我們眼前,今天,現在,你們可以通過我的眼睛看到它,明天,未來,你們或許就會生活其中,在這里,我不想給你們承諾一個天堂,因為我們彼此都知道,天堂是不存在的,人類歷史上這樣的謊言已經重復了無數遍,但誰也沒有真正看到……” 聽到這里,封敬亭睜開了眼睛,看了不遠處的李立天一眼,他的嘴巴沒有動,但他的話還在自己腦海里繼續,這就是“魔法的交流方式”嗎? “……我們的世界已經如此的富足,可為什么我們還總是痛苦,這世界上有著最精巧最公平的制度,可為什么我們總覺得沒有出路,不用回避,你們都知道,我說的這一切都是事實,因為你們之所想就是我所想,你們的痛苦也是我的痛苦,作為管理員,我比你們任何人都有更深的感觸?!?/br> “對于這些問題,我并沒有自己的答案,或者,答案其實已經有了,它就在我們每一個人心中,我們每天都用它來當做麻醉自己的工具,是的,這就是事實,這一切的一切,已經是一個事實,不管我們心中如何想,這世界已然是這樣,除了接受,我們別無選擇。” 理智上,封敬亭對這兩段話并不認同,他的人生沒有他說的那種痛苦,作為一個科研工作者,可能唯一比較痛苦的是這個世界的物理規則太過神秘,以至于可能窮盡自己的一生也看不到盡頭,但奇怪的是,在聽的時候,他的大腦已經開始情不自禁的響應了,這其中的每一句話似乎都說到了他的心里,封敬亭無法形容這種矛盾,不過他已經有些意識到,這些情感并不是來源于他自己,而是意識網中其他的存在。 “當然,在意識網中,我們也不缺乏世俗中的成功人士,他們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相信你們也已經相互有了了解,這一切其實并沒有什么區別,你們下班后沉醉于電腦,他們簽下合同后用游輪出海度假,你們整日奔波,在生活中獨自掙扎,他們終日計算,在商場內互相傾軋,你們的迷茫,他們同樣分享,他們的生活,你們也一起體會……” “意識網本身只是一個工具,一座溝通的橋梁,它并不能幫我們做什么,但它能夠告訴我們,我們互相之間存在的異同,在這里,我們共享的都是最真實的自己,我們體會到的,都是最真摯的情感,在這一點上,我們無法互相欺騙,正如我們無法欺騙自己,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在這里已經被拉到最近,雖然相隔天涯,卻能感覺彼此。” 如果封敬亭是在其他場合看到這段話,他可能會以為是這是某個領導準備的演講稿,仔細回憶這些語句,也并不見得有多少文采,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封敬亭還是覺得這其中的每一句話他都能真正的聽進去,意識對話傳達的信息遠遠要比文字和語言立體的多,封敬亭能感覺的到,意識網中已經開始涌起了潮水,他感覺自己已經被這股力量沖刷的有些動搖了,這種感覺,就好像當時***的人找自己談話之后…… 封敬亭不知道這種感覺是好是壞,但他現在卻完全沒有離開意識網的沖動,這段時間以來,他的情緒已經壓抑的太久,一次精神上的放縱和發泄,一直是他內心深處所渴望的。 封敬亭在次閉上了眼睛,不過眼前的景物并沒有消失,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現在竟然在空間站的內部,而且從視角上來看,空間站竟然是已經立了起來,現在視角的移動動作,就是順著空間站的生活區一路走去,這場景曾幾度出現在封敬亭的夢中,沒想到現在,他竟然還能體會到這樣的真實。 不過很快,習慣性的理智還是提醒著他,他現在看到的是李立天的視覺,而且空間站應該還在地球,因為在里面感覺不到任何運行的震動,他幾乎有些不舍的睜開眼睛,證實了這一點,空間站還在自己的眼前。 下一刻,李立天的視覺一下子就從空間站內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茫的白色,從上到下,從四周的每一個方向,都是一片夢境一般的白霧,李立天就站在這片白霧中,跟他們一樣閉著眼睛,用手指著這茫茫的虛空,對著空間之眼的視角說:“這里,就是我們的新世界,你們可以看到,現在這里除了空間和空氣,一無所有,來到這里并不會帶給你們財富和榮耀,我們有的,只是一個希望,一個用魔法,用我們每一個人意識造就的希望!”汪銘和安娜已經很熟悉伊凡的這種“教學”模式了,在這個時候,伊凡的想法已經完全向他們敞開,關于魔法的每一個細節,他們都能非常清楚的體會,但是無奈,伊凡的思考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如同普通人看星際爭霸職業比賽的主視角錄像,每一個cao作你都能看到,但卻完全看不清楚。 這是一個空間聯接,一個看似簡單的法術,如果是作為標準法陣,那么施法者只需要在大腦里先預設聯接的起點以及終點,再用手指或者意識在空間中想象這樣一道直線,最后把它形成一個封閉的圖形,不管是二維的,還是三維的,不過為了施法方便,大多數情況都是二維的矩形或圓形居多。 但如果這個魔法用自主施法的辦法,那么……現在伊凡腦子里的畫面就是這整個過程的一部分。 施法者首先要確定一個起點和終點,這一點是一致的,然后,需要計算這兩個點之間有沒有差異速度,這一點很重要,如果默認是靜止,那這個起點很快就會消失——伊凡已經通過學習知道了這種現象的原因,以前他只是知道這個現象,因為地球,甚至太陽系,都是在運動的,而這些運動,都是在空間內部,也就是說,空間本身是不運動的,那么,相對速度自然就會產生了,而對于這個速度的把握,施法者是很難弄清的,一般來說,每進入一個新的位面,法師都需要對實際的情況做相應的調整,而這些調整很大程度上都是基于大量精神力的消耗。 除了速度,還有對施法距離的把握,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事實上,對于所有的空間魔法,這都是最基礎的基本功,不僅僅是傳統的三維距離,如果是類似這一次的施法,兩者位于不同的位面,那就意味著法師還得找出這兩個位面在更高維度上的距離…… 而關于這方面,光靠想象已經非常難以維持了,來地球之前,跨位面的施法一直相當于伊凡的“專利法術”,原因可能是因為他的數學功底比其他的法師都要強一些,他生命雖長,但光是為了計算這些距離之間的關系,確定一個位面傳送的基本數學結構,他就花了不下數百年,但即使是如此,他也一直沒有找到這些數學上的一般規律,他找到的,也不過是經過無數次試探,最終確定的這幾個點而已,每一個點都是一個適合居住的位面,這也是他一直能夠逃跑,而沒有被消滅的重要原因。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他一直苦心尋找的“一般規律”,地球人竟然早就搞出來了,而且,遠遠走的比他想象的還要超前,地球人已經幾乎把空間的本質全都通過那幾條簡單的公理推演到極致,也許,在從看到歐式幾何五條公理,黎曼幾何對于高維的數學描述,線性代數中對高維的數學計算,拓撲學中對拓撲空間本質規律的總結之后,他這才最終確定了留在地球,并擴大魔法影響的想法。 而伊凡現在腦子里閃過的,就是無數這樣的運算過程,有方塊狀像魔方一樣整齊復雜的矩陣變換,也有如同蔓藤一樣長長的微積分變換公式,還有那無數的陌生數學符號,蛇一般扭曲的函數曲線,以及各種難以辨別,根本就認不出,甚至說不清楚的幾何圖形,大概唯一可以辨別的,就是關于空間站的外觀幾何描述,即使是有所準備的汪銘,也完全看不清楚這些東西都是如何聯系到一起的,一切的計算過程好像都是他自己做的,但是他明白,這不過是“意識共享”的一個假象而已,這些計算,都是伊凡,甚至整個意識網共同計算的。 對于這整個過程的細節,安娜已經沒有學習的動力了,此刻她看著這些動作,只是抱著一種純粹觀看的態度,而絲毫沒有去理解的的想法,伊凡說的很對,作為一個施法者,學習這些細節完全沒有必要,在大多數情況下,標準的法陣已經足夠使用了,而學習如何更好的使用這些魔法,才是施法者最應該,也是最迫切需要學會的。 高強度的計算和想象持續了僅僅數十秒,伊凡就睜開了眼睛,意識網的公共計算效果比他想像的還要好,而他學習的這些數學知識更是起了非常關鍵的作用,在這次施法之前,他并沒有作相應的準備,如果是以前,這種大型特定的施法,可能光是計算各種參數,都要花上好幾天。 伊凡的手指在空中緩緩的劃過,如同一把切進黃油的餐刀,空間的傷口處,開始緩緩滲出白色的柔光,意識網中的每一個人都通過李立天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這光芒,反應稍快的人已經記起,剛剛李立天為他們展示的那個空間,里面的背景正是這種白色。 傷口還在延長,緩緩的,順著空間站的方向,形成一道白色延伸的射線,伊凡的手指正是這白色射線的最前端,手臂已經快接近極限,伊凡便開始緩緩往前邁步,在他前進的方向,遠處在空間站附近的幾名觀眾不自覺退后了幾步,在空間站與人群中間,形成了一道明顯的帶狀空間。 意識網中,一片肅靜,但潮水卻漲的飛快,如同引吭高歌前那一次深深的呼吸。 在沉靜中,汪銘心中的不解卻是更濃厚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伊凡是準備構造一個大型的空間連接,可這個魔法放在面前又怎么把空間站裝進去呢?難道叫現場這么多人一起推? 汪銘忽然感覺大腦中出現一個想法:“到了?!彼犻_眼睛,隨機反應過來這個想法來自伊凡。 短短的幾分鐘,伊凡這條射線已經跨越了眼前圓盤的整個直徑,他的手指停頓了一下,角度微微朝上,這條線就如同被主人放出去的蛇一般,順著主人的意志筆直的朝著上空移動,龐大的空間站靜靜的躺在一旁,如同一只靜靜站立,睡著了的大象,而這個在旁邊移動的小點,就好像一只螢火蟲一般,緩緩在這支大象身邊擦身而過,倉庫里的燈光并不是很亮,這只螢火蟲在在順著它的切線方向靠近它時,眾人還能看清楚空間站表面反射出來冷冷的金屬光澤。 在這螢火蟲最后回到起點的那幾秒,所有的人幾乎都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在日本東京的街頭,此時很容易找到那些來不及回家的意識網成員,他們大多閉著眼睛站在路的一旁,雙手緊握,身體微微顫抖,臉上則是完全的投入和沉醉,路過的行人紛紛紛紛對他們行以注目禮,但他們卻全無所知,此刻,現實所發生的一切,對他們而言都是次要的。 光點最終回到了起點,一個長度跟空間站直徑相等,高度跟空間站厚度相等的,長寬比為20比1的矩形出現在所有人的視覺當中,站在矩形這一邊看來,它就如同虛空中一個巨大的相框,嚴絲合縫的把空間站放在其中。 緊接著,矩形的相框顏色開始出現了變化,這個變化的過程就和剛才一樣,淡淡的,緩緩的,如同又人在電腦上用軟件將整個圖片的亮度不斷調高,光芒越來越盛,知道眼前的圖像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個閃著柔光的矩形。 魔法已經基本成型,通往新世界的通道已經打開,魔法的力量讓兩個三維的世界通過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最后在內部重疊,就好像兩個從不同角度鑲嵌的方塊,而眼前的這個截面,就是他們交匯的邊界。 魔法看起來已經結束了,一般來說,一個正常的空間連接就是到底為止了,就好像在空中開了一扇門,而具體走過去,還是通過常規手段才能達到,但汪銘沒有看到伊凡的手有放下的打算,他能感覺到在他的意識中,對魔法的思考仍然在繼續,矩陣如同魔方一樣變換,函數曲線不斷舞動,中間出現的各種數字被各種各樣的方程接收,它們按照嚴密的數學關系一環接著一環牢牢鑲嵌,魔法就在這看似極端枯燥乏味的過程中,逐漸的進入尾聲。 “你們,明白了嗎?”松了一口氣的伊凡對著兩人問,兩人只有茫然的搖頭,這些數學知識對他們而言就如同天書一般,看起來毫無頭緒。 “我明白?!币粋€聲音加入了這次對話,汪銘有些吃驚的扭過頭,看了看正閉著眼睛的封敬亭,很快他就明白,伊凡同樣邀請他加入了這次“學習”。 “過程并不復雜,只是中間有很多關鍵變量我還沒明白是什么意思,”封敬亭回答說,“如果我看的沒錯的話,接下來,你應該是準備讓這個……”他指著面前正在發光的矩形頓了頓,又繼續,“準備讓這個魔法效果,以某個未被定義的變量速度值,移動?!?/br> 封敬亭剛剛說完,汪銘就已經明白了,他倒不是明白具體的計算過程,而是,明白了伊凡準備如何把這個空間站搬進空間。 只有安娜卻還一無所知,她有些好奇的問:“明白?你們都在說什么?什么變量,可以嘗試著對我解釋一下嗎?”“道理非常簡單,用一句中國俗話來說就是,如果山不朝你走來,那你就朝著山走去,我們一直存在一個思維誤區,總是想著如何讓空間站朝著空間內移動,其實可以換一個思路,讓空間主動來包圍空間站,不過之前我們也并不知道,原來空間連接的界面是可以移動的,標準的魔法里面并沒有這個設置。” “一個移動的空間連接?”伊凡出聲否認,“這種功能對你們而言太危險了,就連靜止的空間連接,你們也最好減少使用,跟空間門比起來,這是一個比較原始粗陋的魔法,很容易產生……很糟糕的后果?!?/br> 伊凡說話間,懸浮在空中巨大扁平狀白色矩形已經開始緩緩移動了,而李立天的視角也已經切換到了矩形的側面,從這個角度看,矩形本身的形狀已經不是很明顯了,如果嚴格跟它的側面垂直的話,就只能看見空中的一條白色細線,這個交界只有一個二維的平面,是沒有厚度的,不過這也更容易看出,矩形本身是在移動的。 魔法的構建已經接近完畢,剩下的,就是不斷用想象力催動魔法繼續執行,直到接觸,只不過,這需要不短的時間,趁著這段空隙,伊凡正好還可以順便解決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