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節
雪白的羽箭帶著淡淡的銀輝,劃出一道奇異的軌跡,轉眼間便穿過德蘭多爾那突然變得有些透明的身體…… 「哼,又是空間傳送……」 早已料到這個結果的菲麗斯,不屑冷哼了一聲。 然而,已閃現出數十米外的德蘭多爾,臉上卻首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就在剛才那短短的一瞬間,完全沒有時間閃躲的他,先是試圖控制箭上的飛羽流星,發現完全無效后,又立刻用念力想直接將箭鎖在空中,豈料依然無效,直到箭已及身的瞬間才措手不及地使用了空間傳送。雖然是成功躲開了這一箭,但實已是險象環生,狼狽不堪。 冷羽帶著淡淡的嘲諷冷笑道:「果然,你的精神力已無法再干擾我的飛羽流星,就連想定住我的箭都做不到。而你那習慣了用精神力來代替一切行動的身體,也已經遲鈍到無法靠本能的反射來閃躲了。這就是人類的惰性??!」 「即便如此,你還不是射不中我么?」 德蘭多爾冷冷地回一句。 「嗯……」 冷羽閉目思索了一會兒,突然高聲問道:「師兄,當年你和那個海神迪洛決斗的時侯,是怎么破解他的空間扭曲術的?」 「?。俊亍@個……」 猝不及防的羅特心虛地瞅了一眼菲麗斯,頗有些難以啟齒地據實以答道:「我當時帶了個無線電在身上,通過空間扭曲時產生的磁暴噪音來確定他是不是進行了空間扭曲……咳咳,老姐,別這么看著我嘛,我真不是刻意想騙你的?!?/br> 菲麗斯白了他一眼,對冷羽道:「羽,空間扭曲術是土系的高段魔法,空間傳送則是精神系的時空位移,兩者有著本質的區別,是不能當做參考的。對付空間傳送,一般最好的方法就是大范圍的無差別攻擊,因為臨時傳送的距離都不會太遠,無法精確計算坐標時就必須在視野可及的安全范圍內傳送。不過你現在的情況比較特殊,我也沒什么太好的建議了?!?/br> 一直趴在地上沒動靜的薛婷卻突然低聲道:“眼睛會欺騙你的心靈,蒙蔽你的感知。試著去把握真實吧,我相信你能做得到?!?/br> “原來是這樣,不能用眼睛看么……”冷羽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突然伸出兩指,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毫不猶豫地徑直插入了自己的雙眼。 “你瘋了么!!這個家伙都自身難保了,你還聽他胡扯!”羅特好不容易才剛剛在心里策劃出來的逃跑戰術就這樣因為憐羽突然自毀雙目而被徹底打亂,氣得差點沒暈過去。 心痛無比的德蘭多爾則更是無法抑制地怒吼道:“你如此自殘身體,是對神靈最赤裸裸的褻瀆!這是無法容忍的重罪!” “哈……!我還以為你水遠是那副沒心沒肺的腔調呢,怎么聽起來你好像比我還心痛啊?”強忍著雙目劇痛的冷羽忍不住艱難地笑出聲來,任由兩行鮮紅刺目的血淚劃過臉頰,用凍氣急速冷凍住眼上的傷口,“我可不像你,需要用精神控制才能擁有一個萬能治療師,我家埃娜從來都是心甘情愿地為我免費治療,怎么樣?羨慕吧!” “我家埃娜?……”菲麗斯喃喃地跟著念了一句,也不知怎的便突然臉上一紅,忍不住低聲罵道:“這死小子……” 德蘭多爾壓下心中恚怒,冷然曬笑道:“你如今雙目已瞎,我的空間傳送又不會發出任何聲音,你到底想怎么射我呢?” “眼睛看不見,還有心??!我的寒星真氣,既然能讓我看到個體的所有細節,也必然能倒映出整個世界的真實,只是因為雙眼的存在而被暫時蒙蔽了而已?!?/br> 本以為他已經有了什么對策的菲麗斯直聽得目瞪口呆,滿心悲涼,心說羽這分明是已經絕望得開始病急亂投醫了! 德蘭多爾則是差點沒笑出聲來,搖頭道:“心眼之境,當今世上除我之外恐怕已無人能領悟,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他說這番話,倒的確是有著絕對的自信,當年為了領悟洞世之眼,他用神器硬生生將自己的愛憎貪癡等諸多感情完全摒棄,才得以初窺門徑,而每次施放都還必須借助神器的幫助,冷羽這小子竟然妄想著只憑兩只眼睛的代價就能領悟,豈不是在癡人說夢? “不試試看,又怎么能知道呢?”冷羽說著,閉著雙眼舉弓搭箭,這一次竟一口氣將八顆飛羽流星盡數融入箭中。 而遠處的羅特聽到冷羽剛才那番話,卻如一語驚醒夢中人般猛然生出一種于我心有戚戚焉的強烈認同感。 以往在面臨生死存亡之際,他的腦中偶爾就會如同靈光一現般突然倒映出周圍所有的真實景象,仿佛從某個神秘的角度俯瞰著整個世界,能洞悉所有的細節……只是這種感覺實在太過玄妙,讓人有時侯會以為只是如同夢境般的幻覺而已。如今再細細回想,這不正是寒星真氣所倒映出的世界的真實嗎?只是這情景每次都來得毫無征兆,又是稍縱即逝,如鏡花水月般了無痕跡,實征令卻住以把握,真要想達到能隨意控制的境地,只怕 縱使刺瞎了雙眼,也沒法辦到。 看來這場賭約是輸定了,羽的眼睛又已經失明,大大增加了逃跑時的難度??!這該怎么辦才好…… 正在他滿腦子胡思亂想之際,冷羽的第九箭已然射出。 這一箭甫一射出,菲麗斯就哀嘆著低下了頭不忍再看。 卻見這猶猶豫豫再三思量的一箭,竟連方向都沒射對,劃著一道漂亮的銀色弧線就直奔大海而去。 德蘭多爾也有些傻眼,估算著按照那箭破空而去的軌跡,如果再延長個一億五千萬公里,倒有可能射中全太陽系中最大的那個目標。 然而當那一箭在眾人視野中剛剛與太陽重合、正好被刺目的陽光掩蓋住的瞬間,整支箭猛然調轉頭來,以著比之前快了數倍的速度疾射而回,而且還在空中狂猛地不斷加速…… 隨著「嗡」一聲震人心魄的龍吟,眾人眼前只殘留下一道明亮的弧線,德蘭多爾則已經倉皇傳送出百米之外。然而就在他剛現身的瞬間,那銀箭卻制敵機先般已如影隨形直奔他后腦而來,逼得他不得不再次瞬移,卻依然無法擺脫箭的死死糾纏,仿佛那箭一直懸停在他腦后幾厘米處,一旦他稍有停歇,立刻就會被一箭破顱穿腦……眨眼間了德蘭多爾便已不停傳送了十數次,每次都是在瞬移剛結束的瞬間便又被箭追上。 看著這令人眼花繚亂的一幕,眾人已經忘了喝彩,全都張大了嘴,緊張得忘了呼吸…… 突然間,德蘭多爾的神器上藍光大盛,三只人魚再度閃亮登場,不過這次倒沒功夫喊什么開場白了,直接對著下一瞬德蘭多爾剛剛出現的頭部就是一輪密集的火力攢射,在德蘭多爾隨即消失的瞬間正好攔住尾隨而來的銀箭。然而那箭竟然在空中來了個鷂子翻身,晃過無數攔截的火力,再次追向德蘭多爾,卻被已經有了喘息之機的德蘭多爾匆忙招出的一頭麒麟一口吞入肚中,利用自殺式的爆炸終于和這支恐怖的銀箭同歸于盡。 這一輪廝殺雖然以德蘭多爾的險勝告終,但顯然他之前那句「當今世上除我之外恐怕已無人能領悟」的話還令人記憶猶新。面對著眾人詰難般的凝視,修養極好的德蘭多爾不得已只能選擇了視而不見。 還沒再等冷羽開口宣布下一輪開始,德蘭多爾已經匆忙招出七頭麒麟、十二只火鳥,順帶將胸口殘余的血痕盡數蹭在神器上,招出之前那頭宛如穿山甲般的血獸,三只人魚更是整裝待發戒備萬分,手中短弓直直瞄準著冷羽手中的長弓。 當一切準備就緒后,德蘭多乍這才稍松了口氣等著冷羽的最后一箭,誰知冷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擺手說了句,「抱歉,剛才耗力太猛,我得喘口氣先……」 菲麗斯看得忍不住撲哧一笑,故意扭頭對羅特揶揄著德蘭多爾道:「瞧瞧,這都快成動物園大游行了?!?/br> 羅特則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哪里哪里,這分明是馬戲團搬家?。 ?/br> 面無表情的德蘭多爾壓根沒聽見這取笑,只是臉上泛起一陣詭異的嫣紅。 這倒不是什么惱羞成怒,而是耗神過劇后的極度缺氧所致。雖然他有著龐大無比的精神力后援,整個海灘以及聚集在附近的所有精神系能力者都是他的能量來源,但再怎么龐大,也有個極限。 先前為了立威而不惜代價展示的各種招數,緊接著又與菲麗斯等人一番激戰,早已將這龐大的能源儲備消耗得七七八八。而剛才那番驚心動魄的惡斗以及如今召喚出來的這許多幻獸,更是連帶他自己的精神力都耗掉了近五分之一。 然而精神力上的耗損還不算什么,體力的不支才是最嚴重的問題,這個身體由于常年缺乏運動,早已貧弱不堪,經過剛剛這么一番折騰,再加上肺部的傷還沒痊愈,自然是會供氧不足了。 「菲麗斯阿姨!~~~~菲麗斯阿姨!~~~~你在哪兒???……」 就在眾人靜待冷羽調息回氣之時,雪城月的聲音卻分外突兀地從遠處傳來。 羅特看了一眼表情惶急的菲麗斯,開口叫道:「她不在這邊!你找錯地方了!她往城里去了!」 誰知雪城月聽到羅特的聲音,不但沒離開,反而快步朝這邊跑了過來。 「天哪,這丫頭怎么比她哥還笨啊!」 羅特不忍目睹地捂額長嘆道。 「師父,師父?你在哪兒?」 雪城月也不清楚哥哥的師父自己該如何稱呼,情急之下順口就胡叫了起來。 面對菲麗斯驚疑的目光,羅特羞憤難當地使勁兒搖頭否認,「我可沒收她做徒弟?!?/br> 「師父,阿瑤她昏過去了!廟里的老住持和長老們也一起昏過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你能去看看么?」 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正邁向地獄大門的雪城月兀自邊跑邊焦急地大喊著。 直到爬上一道石堤,她突然看到海灘上近在眼前的菲麗斯等人時,才猛然「?。 ?/br> 的一聲掩嘴驚叫了出來。 德蘭多爾扭頭看了看遠處那位打扮時髦漂亮異常的女孩子,又看了看依然在靜靜調息著的冷羽,淡淡地問道:「你朋友?」 冷羽毫不掩飾地點了點頭,輕描淡寫地答道:「認識而已?!?/br> 二人之間相隔數十米,與雪城月之間更是隔了近百米,又都是低聲詢問輕聲作答,雪城月倒是一點也沒聽見。 雪城月此刻滿臉驚恐地看著渾身是血狼狽不堪坐在沙石上的菲麗斯,以及血rou模糊奄奄一息趴在一旁的薛婷,好不容易才捂著嘴沒讓自己再次驚呼出聲。 她快步跳下石堤,剛要走到菲麗斯身旁,卻被背著阿呆的羅特攔住道:「這里沒你的事兒,快回去!阿瑤那些人只是暫時昏迷而已,不會有性命之憂的?!?/br> 滿心慌亂的雪城月雖然不明白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但好歹也還算是神志清醒,微微遲疑了一下,便立刻明白羅特這是不想讓自己牽連進去。 她掃了一眼遠處那十幾只從沒見過的奇異怪獸,猛然間看見緊閉雙目流著兩行猩紅血淚的冷羽,只覺心頭一陣狂跳,腦中嗡嗡作響,勉強穩住身子,艱難地吸了口氣,緩緩點頭道:「那……那就好……我這、這就回去告訴他們……」 「既然來了,就一起留下做個見證吧!」 德蘭多爾說著,在百米外輕輕伸手沖雪城月一抓。 毫無精神抵御力的雪城月頓時只覺渾身上下都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牢牢攥住,眼耳口鼻間更仿佛蒙著層厚重的濕毛巾般目不視物、呼吸困難,驚慌失措下「嗚嗚」地連聲掙扎,卻連根指頭都動彈不得。 冷羽嘆了口氣,「難道你還想事后殺人滅口不成么?連一個過路的無辜人都不放過?!?/br> 德蘭多爾被他說破心事,卻輕輕搖頭否認道:「只是想讓你無法抵賴罷了?!?/br> 「哈,我還在怕你事后抵賴呢!既然雙方都無法互相信任,我看這賭約就此作罷算了。反正我打也打不過你,跑也跑不掉,還不如直接自殺了圖個痛快,等一下就算你是想殺人滅口還是逼他們入教,我也眼不見心不煩了。」 德蘭多爾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到,連忙緩聲勸慰,「你若是贏了,我自然不會留難你們,但任何契約的簽訂都需要有第三方人士在場才行,我也只是以防萬一罷了。畢竟想不想入教,我也無法逼迫于你,要是你輸了卻還不認賬的話,倒是讓我如何自處?」 「無法逼迫于我?」 冷羽聽得哈哈一笑,也不再言語,顯然是懶得搭理了。 德蘭多爾知道他心中憤恨難平,也不好多說,轉身揮手將雪城月從百米外瞬間攜至身旁,解除了她身上的精神束縛,輕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雪城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渾身微微發抖,閉口不言,只是不時用眼角余光偷偷看著不遠處盤坐在地一動不動的冷羽。 「不要害怕,我只是在和他打一個賭罷了,需要請你做個見證?!?/br> 不知為何,雪城月突然覺得這人雖然面無表情,但聲音中卻似乎帶著一種能讓人分外安心的強烈親切感,不知不覺便放松于下來,好奇地問道:「賭……」 「是的,我們約定,他射我十箭,如果都射不中的話,就算他輸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