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我話還沒說完呢,卻聽到一聲略顯蒼老的怒叱從遠處傳來,夜幕中一個雪白的身影瞬間便加入了戰團。我暗道聲不好,剛才那聲音雖遠遠傳來,卻蓋過了進出的喊殺聲,還震得我耳膜隱隱作痛,看來出來人內力竟是深厚異常,如果是龍九的人,阿蘭的境地就要堪憂了。我情不自禁地搖搖頭,心想:我這是怎么了?為她擔心什么呢? 不過我的擔心顯然是多余了,那身影剛入人群,就看到十數人從眾人頭頂倒飛了出來,迭聲慘叫著摔倒在地上。還沒等我拔劍沖上去,戰斗便已宣告結束。卻聽到阿蘭高聲嬌喊著:「誰再敢動一動,我就割了他的老二!」 「別亂動……聽她的,聽她的……」 龍飛嘶啞著嗓子慌亂地吩咐著手下,顯然是被制住了要害。 呵呵,看來如果龍飛一個處理不當,就會變成和司凱爾同樣下場了。我回頭看了看阿冰,同他會心一笑后,便悄悄走進了漆黑的街頭…… 晚上回到醫院的時候,我還在好奇著那個雪白身影的來歷。瞬間就能打倒十幾個人,如此身手,卻是站在那個阿蘭一方,他會是誰呢?從上次和司凱爾的對話中隱約能夠看出阿蘭和司凱爾之間似乎有著某種特殊的關系,會不會因為這一層關系而讓她也和那個拉奇特有什么聯系呢?如果有一個如此強硬的靠山,也就無怪乎她會再有這樣一個超一流的保鏢了…… 為了不引起護士小姐的懷疑,我便順著水管悄無聲息地爬到了窗邊,四樓的高度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的難度,可奇怪的是,原本以為從里面關死了的窗戶卻敞開著,讓我剛剛想出來的四五種開啟窗戶的方案全都落了空。難道有人先我一步爬進來了? 一想到那個人可能是洛克,我的手心里立刻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連水管都有點握不牢了。天哪,如果洛克開始懷疑我和冷羽之間的關系,那么我以后還能有安生之日么?恐怕每天都要提心吊膽的應付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冷箭,更有無數龍騎將級別的殺手蜂擁而至,就連喝口水都要擔心會被人下毒……這種地獄般的生活不用十天我就會被逼瘋了! 媽的,既然你發現了我,我也不讓你活了!校長說洛克已經受傷,而且傷勢不輕,如果是他來了的話,我大概還有五成勝算。我咬了咬牙,攝起心神,蹲在窗口仔細的聆聽起來。腦中漸漸平靜下來,我五識的范圍也逐漸擴大,慢慢擴大到整個醫院,就連醫院周圍的道路草坪都不放過,一時之間,秋葉在微風中徐徐落下的聲響,蟲子在草莖上爬動的足音,都無法逃過我的耳朵。耳中忽然「啪」的一聲輕響,數十個男女的聲音便紛紛落入我的耳中,卻是涇渭分明,并且在他們說話的同時,我腦海中竟能將他們的相貌神態都一一浮現出來。心中驀的一驚,影像便立刻如煙般消散了。 我緩緩舒了口氣,想不到連日來我的武功竟然有如斯進步,以往最多是能聽到很細微的聲音,感覺到微小的氣流動向,可如今怎么就連陌生人的長相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看來四周是沒什么可疑之處了,我便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屋內。立刻一股淡淡的幽香便從漆黑的房中鉆進了我的鼻孔,若有若無的呼吸聲伴隨著緩慢微弱的心跳,讓我清楚的知道來的人是個女人,她此刻正靜靜的立在門邊上,準備等我一進屋就立刻狙擊我么?不過這股香味聞起來似乎有些熟悉,但是我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聞到過……不過令我奇怪的是,似乎并不是我記不起來這個香味的主人,而是我的腦子不愿意讓我記起來一般。 我所認識的女性中,并沒有武功太過卓著的人物,不過也似乎沒有和我有仇的人。于是我微微的放下心來,悄無聲息地抽出腰間佩劍,一貓腰便靈巧的從窗邊沿著一道斜弧鉆進了屋內,隨手晃出一個劍花朝門旁站立的那個女子刺去。 在刺出的同時我已留好了后勁,如果還有高手暗伏一旁,我便立刻再從窗戶中倒退出去。誰知這一劍刺去,那女子竟然連躲都不躲,揚起雪膩的纖手便朝我的劍脊抓來。我心中一陣微努,這個女的竟然如此瞧不起人,當下不再留手,右手一抖,一道冷月無聲瞬間便朝著她的頸項劃了過去。 隨著「啊!」 的一聲驚呼,冷月無聲從她頸邊滑過,無聲無息的劃透了門板,一道細長的光線便從那薄薄的縫紋中傾瀉了下來。借著這微弱的光線,我立刻看清了她的容貌。 「埃娜!」 我驚訝的連退幾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冷羽?」 埃娜也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扭頭看了看門板上的裂縫,捂著胸口心有余悸地說:「還好我剛才閃得快,不然……」 「你這么晚了跑來干什么?」 我壓下心中的驚異,奇怪地問了出來。 「嗯……我怕拉奇特的人會來找你麻煩啊。你把司凱爾打成那樣,恐怕拉奇特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校長就……」 埃娜還沒說完,我就打斷了她。 「恐怕就算他們想暗算我,也不會來這里暗算我吧,除了你和校長,還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么?」 我沒好氣地看著她,剛才真是虛驚一場,害得我差點以死相拼呢! 「這個……什么事情都要以防萬一的,再說我在這里幫你守著,你也可以安心地睡覺啊。」 埃娜順手打開了燈,沖著我甜甜的一笑,似乎想掩飾她心中的尷尬。 「那你悄悄地站在門邊上想干什么?想嚇死我么?」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依舊是白天那副裝束,卻似乎多了點什么……哦,她化妝了。我的天哪,埃娜該不會是想打著保護我的旗子來和我幽會吧! 「我只是想……」 埃娜轉了轉眼珠,極力的想著借口,我搖了搖頭,淡淡的接口道:「想給偷襲我的人一個意外的驚喜?」 「對對!」 埃娜立刻猛點著頭,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寫滿了「太好了,你怎么會知道?」 的字樣。 我嘆了口氣,想不到一向冰雪聰明的埃娜,卻在動情之后變得如此的傻……難道她真如校長所說的那樣,從來沒對別人動過情?哦,錯了,是對別的龍才對…… 「埃娜,拜托你不要再這樣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事先也不通知我,進來了也不開燈,而且你好像是從窗戶進來的吧。你這么偷偷摸摸的,換了是誰都會被你嚇一跳!」 我憤憤不平的還劍入鞘,「砰」的一生打開衣櫥,準備換上病人的衣服。 「你……你生氣了?」 埃娜歪著頭打量著我,小心翼翼地問著,雙手正不知所措地絞在一起,而她那怯怯的語氣讓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將一肚子的火氣再發泄在她的身上。 我斜眼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將衣服放在了床上,扭頭看了看她說:「我要換衣服,你能不能……」 「好的好的!」 埃娜趕緊使勁點頭,立刻背轉身去,還用手緊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拿起衣服,想了一想,便解開胸前的衣扣,剛要脫下來,卻發現埃娜正偷偷地側過頭來從指縫中看著我。她一發現到我注視她的目光,趕緊又扭回頭去,雪白頎長的脖子上立刻浮現出淡淡的紅暈。 「我……我只是想知道你換好了沒有……」 埃娜尷尬地說著,卻連小巧玲瓏的耳朵都紅了起來。 「埃娜,拜托你能不能站到門外去……」 我挫敗地捂著額頭,無力地看著她。 「可是……可是外面有護士……」 「那你就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別來煩我了好不好。」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無論埃娜是處于什么原因來到這里,我這句話的口氣也實在太重了點。卻看到埃娜的身體猛地一僵,過了一會兒她才幽幽說了句:「你……你很討厭我么?」 那平靜的語氣中竟帶著一種讓我心痛的絕望,讓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顫了一顫。 如今卻開始輪到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只說了句:「啊,不是不是……」 就尷尬地停了下來,好半天才說了句:「我今天……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覺,你在這里,我……我……我恐怕睡不著。」 這句話倒是實話,有這么一個美女在我身旁,想睡著覺,恐怕還真需要無比的定力才行吧。 埃娜淡淡的「哦」了一聲,又沉默了下去,半晌后,突然換上一種很平淡的口氣說:「那你好好睡吧,我不打擾你了。明天去參加舞會的時候,記得帶上武器,拉奇特不可能就這么輕易放過你的,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校長會陪你一起去的。」 這句話中已經聽不出她心中的任何感情,看來她已經在剛才的沉默中,將自己那漸漸敞開的心扉又緊緊的關死了。 看著那個頭腦冷靜、心思細膩的白圣龍埃娜瞬間又出現在我的面前,此刻的我卻突然有些難以適應了。看來剛才的那句話,真的傷到她了…… 忽然想起身為冷羽的我在雪城月面前顏面盡失的那一刻,那種心灰意冷的絕望心情,至今還讓我的心陣陣抽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條曾是師父經常掛在嘴邊的明訓,此刻卻讓我有了更深一層的領悟。如果將我和埃娜的身份對換的話,我也一定不希望埃娜會說出剛才我說的那句話來吧…… 看著埃娜面無表情地從我身旁走過,連眼尾都不再朝我看上一眼,我心中不禁升起了一絲莫名的失落,立刻飛快的動著腦筋,想要挽回我的過失。此時什么不同種族、人龍禁戀之類我曾經用來提醒自己的諸多借口統統被我拋到了九霄云外,滿腦子都在想著如何再讓埃娜高興起來。 「呃……埃娜,我只是想讓你把燈關上而已,并不是趕你走啊……」 「哦,我走了之后,你連燈都不用關了。」 「可是……你要是走了,萬一有人來刺殺我,我該怎么辦呢?」 「憑你剛才的武功,我想就算我在這里也是多余吧。」 「那……校長讓你來保護我,你也不能就這么一走了之啊!」 迫不得已,我只好將校長抬了出來。先把她留住,然后再慢慢解釋我剛才的失態,反正我理由多的是,什么在取得無法相信的勝利后心理有點變態啦,更年期躁動癥啦,每個月都有這么幾天不舒服啦,你長得太漂亮讓我實在是很嫉妒啦,等等等等……埃娜她既然不是人類,那我怎么胡掰恐怕她都無法揭穿吧。 「放心吧,校長他根本不知道我來了這里,所以你也不用替我擔心。你今天累了一天,還是早點休息吧。」 看著埃娜的身影即將消失在窗外,我腦中突然一道靈光閃過,一個被我塵封已久的禁招立刻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腹內真氣在一瞬間已比平時快了十數倍的速度猛地朝我胸口沖來,卻在膻中xue前突然一頓,那感覺就像千斤巨錘狠狠砸在了心窩上一般,我沉悶地呻吟了一聲,便「哇」的吐出一口鮮血,身體也隨之軟軟躺倒在了床上。 果不其然,埃娜在聽到我那聲呻吟后,立刻又如鬼魅般從窗口鉆了回來,一看地上一灘醒目的鮮血,臉上神色大變,跑到我身旁便結結巴巴地說著:「你你你……你怎么了?」 成功了……我虛弱地半睜著眼睛,看了看她那焦急到不知所措地神情,微微一笑說:「不知怎么的,突然就……」 話還沒說完,我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埃娜趕忙閉上眼睛,顫抖著將手按在我的胸口,而她胸前卻劇烈起伏著,緊皺的眉頭上瞬間便掛滿了細膩的汗珠,似乎無法靜下心來為我療傷。看來即使她剛才對我冷若冰霜,心里卻還是無法放下我來。我的心微微一寬,伸手便握住了她那只顫抖的小手。 「放心,一時半會兒我還死不了……」 我輕聲的安慰著她。的確,小時候有一次我因為貪玩,一不小心將師父視若珍寶的雪梨木床給燒著了,當天晚上我便在師父回來前給自己來了這么一下,結果我躺在床上呻吟了足足一個多小時,師父卻連個影子都沒看到。從那以后,我便再也不敢隨便玩這招了,雖然說死不了人,不過自己給自己來這么一下,半死不活的也夠受罪了。 埃娜臉上微微一紅,嗔了我一眼道:「你死了我都不會擔心!」 就在這時,她那只手上微微泛出白光,那熟悉至及的暖流瞬間流進了我的胸口,難忍的劇痛也隨之消失無蹤了…… 「奇怪,這么重的內傷,怎么下午的時候我沒發現呢?」 埃娜歪著頭想了半天,卻沒發現她的手正親昵的貼在我的胸口上。我眨了眨眼睛,立刻胡謅道:「我練的功和別人不太一樣,如果不壓制住就會反噬主人,尤其當我耗費了太多真氣的時候,它反噬得就更加強烈……還好剛才你還沒走,不然我恐怕就……」 誰知埃娜卻突然從我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瞇起眼睛嘲諷地看著我說:「你當我是傻瓜么?明明是你自己弄得,還非要編出這種低級的借口來騙我。你剛才那道冷月無聲威力十足,居然這么快就會沒力氣壓制自己的真氣了?」 說完便扳過臉去,又恢復了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 我尷尬的咳嗽了兩聲,才吶吶地說:「我真的很害怕你走了以后會有人來偷襲我……」 埃娜斜著眼看著我,一言不發。我和她對視了片刻,便覺得臉上一陣發燒,扭頭避開了她的視線。 就在我正因為被人揭穿了底而臉紅耳赤時,又總覺得有些無法理解。剛才我還急力的想躲開她,如今卻怎么好像完全反過來了? 埃娜到底還是沒有走,而且還睡在了我的身旁。照她的意思是:就算再強壯的身體,自殘個七八遍后也會落下個不小的后遺癥。為了我的健康著想,她就不再跟我計較了。 對于她的決斷,我除了傻笑以外,就只剩下苦笑了…… 而我躺在床上,聞著埃娜那嬌軀散發出的幽幽體香,翻來覆去地想著的一個問題就是:「我這么做,到底是對還是錯啊……」 不過起碼有一點是絕對錯誤的,和一個美女躺在同一張床上,而且你只要一伸手就能夠到她那柔軟嬌嫩的肌膚,一側身就能將她軟玉溫香的嬌膩胴體擁入懷中,就算你明知道她是一條龍,恐怕也沒有一個正常的男人能睡得著吧…… 記得小時候師父給我講過很多關于鬼怪的傳說,而其中大部分,都是因為男主人公的一時心善,而救了一些狐貍、兔子和蛇之類的動物。那些動物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就會幻化成人形來報恩。一般來說,那些動物都會變成美女,用自己的身體來報答男主人公那金子般的心靈,從而演繹出一首首動人的戀曲。只是我當時實在想不通,為什么那些動物們的報恩方式總是以身相許呢?難道那些救了它們的男人們都一個個丑得找不到老婆么?萬一那只動物本身是雄性,難道還要把自己變性了之后再來報恩? 還是阿呆的一番話打消了我的困惑,他說:「那個時候的人,就向往這個,總希望有一個美女主動倒貼,所以他們就喜歡編出這樣的故事來給自己一點希望罷了。好像那個老不死,一輩子沒碰到過什么像樣的女人,以至于性饑渴到只能用這種故事來過過嘴癮了。」 「……我在告訴他將來要做一個善良的人!你這個家伙怎么總喜歡將事情復雜化?」 「我在教他看事物一定要看到其內在的本質啊……」 「……你他媽的本質才是性饑渴!」 …… 臉上突如其來的微微麻癢讓我從回憶中驚醒了過來,伸手一摸,卻抓到了一只酥軟滑膩的小手。 「你……醒了?」 埃娜縮回了手,羞澀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愧疚,我轉過頭去,便看到了她那黑暗中晶瑩的雙眸,好似兩顆烏黑透亮的溜圓寶石。 「對不起……」 埃娜趕忙閉上了眼睛,一縷銀色的發絲從她耳畔滑落到鼻尖,隨著她急促的呼吸而微微擺動著。 「我還沒睡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