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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仙朝帝師在線閱讀 - 第145節

第145節

    雖仍是名揚虎狼之將的墨雪一槊,可落在安伯塵眼中卻變成了不急不緩行來的巨船。船以水載之,船行亦推波,印辛這半槊在安伯塵眼中又有了新的詮釋。

    隱隱間,安伯塵似乎看到了破解之法。

    也只是看到而已,看到不一定能做到。此時此刻,墨雪長槊距離安伯塵的面門只余五寸,槊風撲面,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手腕翻斗,安伯塵漲紅著臉猛地向后仰倒,水火風三勢倒流,硬生生將無邪拉回。

    身體好似風車半在原地翻了個筋斗,安伯塵借著腰桿發出的巨力在毫厘間避槊頭,雙腳落回地面,膝蓋微曲,無邪也收于掌心。

    雙目中燃起陣陣青火,安伯塵抬頭盯著貼著他頭發刺過的長槊,雙膝猛地發力,腳底被踩出三寸深的泥印,手握無邪,沖天而起,就好似隱伏在河底的勁弩突然爆發,疾射向河面上的巨船。

    槊長九尺,安伯塵位于槊頭下,距離持槊的印辛也有九尺。若是攻向印辛,印辛只需一抖手腕,便能拉回長槊將安伯塵再度困住。也只有如此,將長槊看成大船,將戰勢看成載船之水,而他一人一槍則為潛伏于水底的勁弩,猛轟船底,以求船毀人亡。

    一人一槍似流光而起,正中槊頭兩尺。

    持槊的男子眉頭一跳,眼中浮起nongnong的驚駭,在安伯塵一個鐵板橋避開長槊時他只當安伯塵避無可避方才如此,可眼下他違背常理的一招落下,印辛的心中忽地生出一絲前所未有的威脅。

    他勝遍十二駿的無敵一槊,竟有了破解之法。

    一槍一槊再度撞擊,螺旋之力轟然發出,槊頭向一旁偏轉,安伯塵沖天而起已然看見勝出的曙光。

    可從始至終大勢畢竟都在印辛這一方,水底發出的勁弩分開重重水浪擊中船底時,已不知被分散了多少力度。

    一抹晨曦從天頭垂落,落至似乎靜止了的一槊一槍間。

    轉眼后,大槊猛甩,發出“錚錚”聲響,將無邪掃落,半空中的安伯塵身形劇顫,臉上浮起病態的紅光,仿佛斷了線的風箏向一旁墜去。

    槍尖插入泥濘,安伯塵雙臂發力握緊無邪,硬生生止住去勢,逼出一口淤血,慘白著臉看向印辛。

    無邪戰墨雪,終究沒有逃脫先前五次的命運,即便找到了破解之法還是一敗涂地。

    可也前五次一樣,敗而不死……面對的卻是大匡排名前十五的名將。

    擦去嘴角的鮮血,安伯塵搖搖欲墜的直起身,拔出無邪夾于臂下,搖指墨雪駿。

    印辛雖承諾半招,眼下半招已過,安伯塵卻仿佛大戰了數百合,精疲力盡,而印辛還剩半招,在他沒走前,安伯塵不會放下警惕。

    收槊,高瘦的男子深深看了眼安伯塵,許久才道:“半槊已過,你去吧。”

    聞言,安伯塵也不多言,稍稍施禮,拖著疲憊的身體向眼露失的野馬王走去。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印辛的聲音。

    “天下十三諸侯,南方三國你已過,西南兩國也不會大動干戈來追捕你。過了我魏國,離你最近的便是關南三國,方、邳、鄧。這三國歷來為小國,不被其余諸侯放在眼里,西有陳平齊,西北有大秦,東有大楚,當你踏上關南,也是天下虎狼齊聚之時。無論你要去哪,避開關南。”

    腳步一頓,安伯塵有些詫異的看向印辛,就見他負槊遙望山下的城池,好似那番話并非從他口中說出。

    不再猶豫,安伯塵翻身上馬,猛拉韁繩好似一陣黑風般沖下山頭。

    百日才過六日,便已遇上十三駿之首,往后九十四日也不知會遇上多少名將。然而,只要在這九十來日中保全性命,再往后,便是敵明我暗,反擊之時。

    縱馬而下,安伯塵心中了然,他沒有去問印辛長門的所在,如今的他已無法相信任何人。

    六日未眠又大戰了一場,倦意涌上,安伯塵的眼皮沉得像鉛。

    “向東吧。”

    喃喃自語著,安伯塵調轉馬頭,向東而去。

    天峽關以東,只有楚國一家,地廣人稀,靠近東海,自成天壤。進可以伺機待發,拖過百日,退可以拔槍渡海,逃上數月。以天地為穹廬,大海為衣裳,縱一騎之所如,厚積薄發,以求來年之反擊。

    野馬王不甘的撒蹄而奔,全然不知它的“主人”已熟睡。

    睡夢中,安伯塵仍在回憶著先前那一槍。

    槊成大舟,潛水破之,看山不是山,看水已非水……

    待到安伯塵走遠,印辛方才收回目光,晨光下,他的臉上竟涌出十來年未見的紅潤,氣血涌起將雪白的面色一掃而光。

    一朝悟道,宿疾可愈,對他而言可謂是大喜。

    然而他的眉宇間并沒多少喜悅,為了成為南方第一名將,他付出了太多太多,即便病好了,很多人或事也無法重回。

    轉身向坐騎走去,卻在離坐騎還剩四五步時停下,印辛回過頭,看向從山林中走出一頭青驢,驢背上坐著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少女,而在驢后則跟著一個背琴男子。

    第192章 百敗之將

    “又讓他跑了。”

    少女百無聊賴的踢著長腿,她側坐在驢背上,似乎這樣才能讓她的身體舒展開來。

    似乎沒看見不遠處的持槊男子,少女抬起頭,疑惑的看向瞽目男子,奇怪道:“我說拉琴的,你找到他后,也會殺他嗎?”

    “為什么要殺他?”

    瞽目男子灑然一笑,他的眼睛濺不起半絲光彩,卻又貪婪的吸食著陽光,仿佛一個無底洞。

    “你不殺他,那你找他做什么?”

    少女愈發迷惑,連帶著俏鼻旁的雀斑也變得撲朔迷離起來,總之滿臉不解。

    笑了笑,瞽目男子道:“自然是告訴他長門在哪,好讓他不再這么亂逃下去。”

    安伯塵苦求長門所在,而瞽目男子自北而下,一心想要為安伯塵解惑,偏偏兩人總是前后錯過,若是安伯塵知道了,定會大呼可惜。

    安伯塵正在行往東楚的路途中,自然聽不到兩人的談話,可不遠處的印辛卻聽得清清楚楚,握著長槊的手又緊了一分。

    “是你。”

    印辛終于開口,打斷了兩人旁若無人的談話。

    “看”向印辛,瞽目男子笑著點頭,隨后問向身旁的少女:“你可知他是誰?”

    少女面色一緊,連忙從腰間的褡褳中取出龜殼和筮草,一臉肅然的衍算起來。

    瞽目男子好笑的捏了把少女的臉蛋,搖了搖頭道:“何必凡事都靠推衍,既累又不討好。此處是吳魏交界之地,魏國的上將,清高而有疾,手持長槊,除了他還會有誰?”

    “我知道了,他是……他是魏國上將墨雪駿!”

    少女臉蛋微紅,不悅的剜了眼瞽目男子,嘟噥著道。

    雙目已瞎,僅憑空氣中的流風,便捕捉到自己清高而有疾,手持長槊,如此神乎其神的本領,普天之下也只有那個人了。

    瞽目男子雖不置可否,印辛心中卻已篤定。

    翻身上馬,長槊挑起,印辛不敢輕忽,氣機從槊尖發出,遙遙指向瞽目男子。

    墨雪駿如臨大敵,對面的男子和少女相比則略顯輕松。

    又拍了拍少女的頭頂,瞽目男子哂笑一聲:“丫頭,這下你總知道為什么我總要挑荒郊野嶺走。若從陽關大道,經縣過府,恐怕我倆早被人大卸八塊了。”

    “那是你,我和這天下可無冤無仇,他們要殺也只會殺你。”

    少女扭過頭道,她很討厭拉琴的時不時的捏兩下拍兩下,整得自己好像個面團似的,可又偏偏又躲不了他的“毒手”。

    “也是,你和這天下無冤無仇。”瞽目男子的笑意漸漸收斂,呢喃著道:“可我和這天下又有什么仇怨,竟讓千夫萬民唾面指,引得天下虎狼齊圍……”

    莫名的聲音回響在山巔林間,少女心頭一軟,轉過頭默默的打量向瞽目男子,對面的印辛亦皺了皺眉。

    也是個命運多舛的人,他天生失明,擅六藝,拉得一手好琴,即便瞽目也是屈指可數的風流人物。然而,從他的姓名暴露的那一天起,他便一舉登上大匡海布令榜首,姓名是父母先輩所賜,原本和他無關,可他偏偏不肯改,于是乎只好背負上本不該由他承擔的罪孽。

    安伯塵是近些日子來風頭正勁的人物,從自己槊下逃得性命,此事一經傳出,他的叛將之名定會更盛。可再如何,他也比不上眼前的瞽目男子,那可是十數年來年年位居海布令榜首的大盜,十數年天下虎狼圍剿而未有所得,他的威名早已不弱于大匡任何一方豪雄。

    整了整衣衫,槊落,印辛抱拳道:“某還剩半招槊法,卻非陳招舊道,而是剛剛領悟出的半槊……可敢一戰?”

    身為十三駿之首的南方上將印辛,面對一身落拓清寡的瞽目男子尚需做足禮數,大盜歸大盜,能做到這等地步,已是嘆為觀止。

    瞽目男子笑了笑,胡琴中的帝王劍已在手中,身后半死不活的老黑鵝抬了抬眼皮,隨后繼續昏昏欲睡。

    “任某接了。”

    ……

    兩月后,邳國東境。

    銀槍如梭,陣陣光影落下,刺穿來將的雙手鉞,亦破去這一招。

    不過是兩扇木門罷了。

    在安伯塵眼中,這邳國上將的雙手鉞儼然變成兩扇木門,卡住門縫,左右釋放螺旋之力便能破去。

    可即便破去,安伯塵也無力將那個面露驚詫的大將擊敗,地品和天品所差的不僅是數千斤的巨力,還有意境及白火。更何況,那人名列十三駿,乃是天下名將中有數的人物。

    虛晃一槍,安伯塵掃開圍堵上來的兵丁,策馬而逃。

    邳國上將招式用老,無力回鉞,那頭黑獅子般的壯馬又跑得極快,祭出白火恐怕也是徒勞,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安伯塵落荒而逃,一個勁的破口大罵:“小賊休逃!有種的再和某大戰十合!哼,百敗之將!”

    百敗之將,這是兩個多月來天下虎狼、各方諸侯給安伯塵取的綽號。從魏國殺出,繞走關南三國,直取東楚,一路所遇天品大將沒有百名也有六七十人,相當于一日戰一將,次次安伯塵都是落荒而逃,于是乎,便有了百敗之將這個貼切而又滿含嘲諷的綽號。

    安伯塵也知道他這個綽號,或許因為每日都會遇上強敵,每日都需繃緊神經迎接生死之劫,安伯塵無暇去思索其它,日復一日的迎敵,逃命,夜里小睡片刻便開始練槍,翌日繼續踏上旅途。

    時間過得飛快而又緩慢,單調乏味的日子里,安伯塵忘了許多。他忘記了自己只有十七歲,地品修為,而那些攔殺他的大將們沒有一個小于三十歲,個個都是天品修為。

    不僅是他,天下虎狼們似乎也忘了這點,他們戲稱安伯塵為百敗之將,卻也從另一個層面認可了,來自江南琉國的少年叛將也有資格踏足大匡虎狼之列。

    五方行省,十三諸侯,天品之上的虎狼猛將何其多,位于虎狼之巔的那二十來人在這場圍獵好戲中僅登場了三人,南方墨雪駿,方國高奇駿,以及邳國豐侯駿。七熊未動,五虎不驚,更別談俯瞰天下虎狼,威壓五虎七熊十三駿那員國將。

    從初春到春末寥寥兩月,仿佛春風吹過那般輕巧。

    天峽關內,中都演武場,一匹烈馬自轅門馳來,馬上的將軍黑甲紅纓盔,腳下卻穿著雙布鞋,手持三尖兩刃長刀,好似一陣黑風掠過攔截向他的諸將。

    三尖兩刃的極重,卻被他舞出一道道烏光,遠遠望去就好似橫立在他頭頂的黑瀑。

    一路殺去,所遇諸將皆被他一合掃落馬下,十八地品將校全軍覆沒。

    “將軍好武藝!”

    橫刀立馬,耳邊傳來諸將的奉承,張布施眉頭皺成川字,垂下長刀,卻是沒了繼續下去的欲望。

    抹了抹額上汗珠,張布施回轉營地,路過營旁高閣時,他有意無意的抬起頭,閣上站著員虎背猿臂的上將,身披軟甲,頭戴鎖面盔,只露出一雙冷若寒潭的眸子。

    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他身邊的方天畫戟,張布施重重一拍馬臀,走轉軍營。

    “張小將軍似乎坐不住了。”

    呂風起沒有說話,說話的是站在他身后的一員虎將。

    那員虎將背肌異常結實,雙肩較之常人寬大幾分,將肩甲撐開,看上去仿佛插著一雙翅膀。

    呂風起高不可及,不單因為他驚世駭俗的戰績,也因他這個左膀右臂的存在。插翅虎華飛,五虎之一,放棄各方諸侯的高官厚爵,心甘情愿來做呂風起的副手,想要挑戰呂風起,需先勝過華飛,卻也是難比登天。

    “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