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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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伯塵反復演練著五兵克制的槍招,心無旁騖下,漸漸嫻熟,印辛眼中雖有欣賞,可更多的卻是遺憾。 縱然槍技克盡鞭、刀、劍、斧、錘,可他僅是地品修為,面對天品巨力仍無能為力。更何況,也只是這五樣兵器罷了,天下間十八般正統兵器,未戰過,他如何模仿,如何能悉數克盡。 目光落向馬背上的長槊,印辛眼中的遺憾又深了幾分。 至少自己贏遍十二駿,驚服七熊的一槊,他無論如何也接不下。 神色漸漸變得清冷,印辛看了眼即將發白的天色,伸手探向長槊。 第190章 行千里戰無勝,百敗而不死(六) 天幕撕裂,晨曦從遠天盡頭垂落,劃破灰暗的夜冥,直落群山。 似錘的一槍自上而下走過詭異的弧線,直震大山,卻在還未落地時陡然止住。 異樣的感覺從下丹田傳出,小腹微微隆起,安伯塵身形一僵,睜開疲憊卻神采奕奕的雙目遙望天穹,無邪順勢而下,插入泥地。 左目為陽,右目為陰,在晝夜交替的這一刻,射出兩道奇妙的光華,飛插入天幕混沌中的那抹青冥。 槍釘于山岳,目連于天野,安伯塵橫亙在天地間,槍目為臂,身作橋梁,人與天地在這一瞬隱隱形成了玄而又玄的統一。 安伯塵胎息悟道已非一次兩次,而這一次卻是前所未有的奇妙,煥然一新的感覺涌上心頭,隱隱間,安伯塵只覺他的胎息之道似乎更上一層樓。 從前也不過是看到聽見,五官所帶來的明悟,而這一回,卻是rou身和魂體同時進行感悟。 這些日子來安伯塵疲于奔命,rou體疲憊到極致,全靠緊繃的神經維持,魂體亢奮rou身空空,若換做普通人不是昏死當場,便是機緣巧合的神游出竅,比如《大匡神怪談》中的那個趙姓人士。卻因安伯塵修出天地二魂,能憑意念自行掌控,方才將魂體強留于體內。 可這一瞬的胎息悟道,魂體蠢蠢欲動,急不可耐的想要掙脫出rou身的束縛,逼得安伯塵以槍插地,槍道上連魂體下連蒼山大地,硬生生的止住魂體出竅。天蒼蒼,地茫茫,安伯塵屹立在天地間,當晝夜交替時第一抹玄奧落下時,安伯塵腦中“嗡”的一聲,轟轟作響,好似山河粉碎,大地平沉。 rou身的五覺和rou身中長嘯的魂體同時觸摸向天地玄奧,若此前安伯塵只能于十成玄奧中明悟留下一成,現如今rou身和魂體同時感悟,安伯塵已能留下三成。今朝悟道,安伯塵問遍諸天諸地神魔鬼,不求其它,只求天下萬兵破解之道。 胎息一瞬長者漫漫無期,短者兩三柱香,安伯塵徜徉在天下兵器的玄奧中,貪婪的吸收著每樣兵器的奧秘,魂體明明還在rou身中,卻好似已然脫離而出,來到另外一方不知名的天地演練十八般兵器。 就在安伯塵暢快無比的享受著天地玄奧時,包裹著他的天地玄奧陡然一弱,好似被人瓜分去了許多。 心頭再無法維持寧和,玄而又玄的意境被打破,魂歸rou身,又是一番山河粉碎、大地平沉,安伯塵身軀一震,緩緩睜開雙眼。 天幕裂開一只大眼,晨曦毫無阻礙的墜落青山,昏睡了一夜的山氣似被驚動,如霧如雨朝那人涌去,卻被他伸手一推,直飛向上,匯聚成云,籠罩于山巔。 云者成于天地山海,這山云是由山氣所凝,飄飄然大氣雄渾,披上青褐色,在拂曉的迷霧中猶顯壯麗。 如此壯麗的云卻是被一條孱瘦的胳膊、削瘦得幾乎只剩骨頭的男子推上天穹,著實古怪。 安伯塵看到印辛時,印辛也在看他。 墨雪駿是一個書生氣極重的中年人,矜持而內斂,輕易不動容,可眼下,他雪白的臉上漾起一抹異色,有苦苦忍耐的激動,有難以置信的驚疑,還有一絲復雜。 天品修為者雖能胎息悟道,可對他們而言不異于撞大運,十年一次就已算大運氣,哪會像安伯塵這樣每日都可在日出、傍晚時分進入胎息狀態。 十五年前,墨雪駿曾機緣巧合下進入胎息境界,他的一招槊法也是得益于那次,本可憑借那一槊躋身大匡虎狼前十之列,卻因后事種種落下病根,與虎熊失之交臂,只能屈居十三駿。 天地玄奧,那可是所有天品修士夢寐以求的存在,寧愿短壽十年以為交換。 印辛鉆研道書,未嘗沒有再一次感悟天地玄奧的念頭,可十五年來始終未能得愿,卻在今日擒殺海捕令上的叛將時,偶得天地玄奧。 而令他難以置信的卻是,這浩瀚無匹幾乎窮盡一切的天地玄奧,竟是眼前這個少年將軍采擷而得。 不足天品的修為,二十不到的年齡……這儼然推翻了世間常理定論。 印辛面色平靜,心中卻愈發吃驚。 霧靄下,少年平靜的抽出銀槍,深吸口氣,橫槍抱拳:“某,安伯塵。” 這個隱于一邊暗中竊取天地玄奧的男子很強,可安伯塵除了神色疲憊外,從內到外,都無比平靜。 并非他無畏無懼,安伯塵也會怕,怕這樣一路逃下去永遠沒個盡頭,可他知道,從叛出琉國后他便沒了選擇,只有一戰一戰的拼下去,拼到他尋找著出路。 印辛笑了笑,雪白的頰邊竟掠過一抹緋紅,或許是因為從諸天玄奧中斬獲了他蒙昧以求的一道,又或許從少年槍尖涌出的戰意,總之印辛還是拾起長槊,橫槊抱拳道:“某,印辛……” 他還沒說完,安伯塵便已抽槍殺來。 安伯塵已非當年的小雛,怎會不知魏國上將印辛之名。如今他已成為天下虎狼垂涎的肥rou,遇之即為敵,十三駿也好,虎熊也罷,若是遇上,安伯塵除了拔槍相向還能如何。 連遇五將,敗而不死,安伯塵也算“逃”出信心來,不到萬不得已生死關頭,他不會動用鬼影功。即便施展水火二行術,有百日隨行符在也是無濟于事,那些天品大將極有可能直接放出白火殲殺他。因此,無論面對誰,他都必須搶占先機率先出手,逼得對方以兵器對陣,無法祭出白火。 墨雪駿,十三駿之首,天下虎狼中的佼佼者,不曾想這么快就遇上…… 安伯塵徒步奔行,距離印辛還剩十步,身形已沾上風雷之影,短短數步的沖刺已有尋常烈馬疾奔起來的速度。手腕抖動,猛地發力,螺旋槍力縈繞于槍頭,嗡嗡而鳴,刺破拂曉時分墜下的流金,其勢驚人。 那人可是墨雪駿,一身修為以及槊法遠超如今元氣衰落的方柏和劉老休,安伯塵不敢麻痹大意,一上來就使出了他看家本領螺旋槍力。 槍如奔雷,聚以風影,快得驚人,在印辛身前兩尺處再度加速,“錚”的一聲扎入。 這一扎卻好似落入豎立著的水潭中,水中人影被擊碎,頃刻間化作漣漪向四面八方蕩去。 安伯塵一怔,這些日子老將小兵也遇上不少,從沒見到過如此招數,不似道技,反而有些像道法。 心頭一緊,安伯塵猛地扭頭,瘦得仿佛一張剪影的男人手提長槊,出現在他之前出槍的地方。 他行走的姿態,像是行云流水,足底幾乎沒有觸及地面的泥土,有神仙一樣脫俗的風姿,臉上的氣色隨著他的腳步漸漸恢復,從雪白變得無白,頰邊染上難得的血色。 “說無云,云自在,說有云,云何在……果真是上天的玄奧,一通百通。” 印辛笑著說道,他所說的正是先前托安伯塵的福僥幸斬獲的玄奧。 聞言,安伯塵若有所思。 難不成他感恩于我,愿意放我一馬? 未及安伯塵稍送口氣,印辛的語氣陡然一變,從潺潺流水變成錚錚金鳴,來自大匡名將的戰意陡然爆發。 “今日得安將軍相助印某初悟大道,如此,便以半招槊法相送。” 云停水滯,印辛橫槊而立,殺意自槊尖發出,和晨曦下的世間萬物一樣清晰,直逼安伯塵。 說到底,還是要殺我。 被印辛的殺意所激,安伯塵全身上下的毛孔陡然緊縮,凝目而視,神經緊繃成弦。 長槊大凡由拓木所制,前裝精鋼槊首,后安紅銅槊纂,上好的長槊是一根麻繩吊在槊尾二尺處,整個九尺馬槊可以在半空中如秤桿般兩端不落不墜。如此這般武將騎在馬上,才能保持槊尖向前而不費絲毫力氣。好槊造價極貴,耗時少則三載,多則七載,十柄槊中往往只有三四柄能煉成,因此習槊者大凡為世家出身,便如印辛。 印辛的槊來勢并不快,透著雍容華貴的氣息,可以說中規中矩。 安伯塵心中疑惑,他也聽過印辛一槊之名,那一槊敗過許多勇將,讓他躋身十三駿之首,而他也只會那一槊,因此只能成為墨雪駿。安伯塵此前之所以選擇搶攻,除了忌憚白火外,也想逼得他出不了墨雪一槊。在安伯塵的想法中,印辛既能一槊成名,那定是驚才絕艷的一槊,誰曾想居然是這么一招堂堂正正,規矩到極致的槊法。 一槊襲來,端正嚴謹,大方無圓,印辛也是步戰,衣帶飄飄,腳步平塊,透著讀書人的方正氣質。 安伯塵哪有心思多想,右拳緊握,稍一旋轉,邁步出槍。 三十步…… 二十步…… 十五步…… 轉眼間,兩人只差十步,槍與槊相距不過數尺。 十步成方,就在槍槊即將相觸時,安伯塵陡然一懔,抬起頭,不可思議的看向印辛。 第191章 行千里戰無勝,百敗而不死(七) 長槊如方,印辛這一槊看似簡單,中規中矩,并無任何值得人驚嘆的地方。 直到安伯塵面攖此槊時,才陡然發覺,即便是最規矩的一招,毫無任何多余的變化,可當它的規矩和嚴謹被發揮到極致后,大開大合間再無半絲破綻,也會讓人無所適從,難以下手。 脊背涌起絲絲寒意,安伯塵清楚的知道,只要無邪撞上墨雪長槊,他便會被卷入戰圈,陷入印辛嚴謹方正到極致的半槊中,再然后就此淪陷。 亡命天下,還未邁出南方便將橫死于荒山野嶺間。 心中涌起不甘,雙目一閉一睜,安伯塵腦中閃過先前胎息頓悟時的槊法。 槊法大多為馬戰,沖、掃、挑、撥……和槍道有異曲同工之妙,可因其長于槍,伸縮間回旋余地較小。想要克制,只需抵擋住第一波沖擊,便能利用槊的拘泥,以短兵破之。 安伯塵的槍道已然突破招式的第一個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然而印辛的這一槊本就是最尋常大同的一槊,無變化,無破綻,安伯塵壓根無需看破。 既看不破,那便無法破解。 心中的緊張好似一尺繃成三丈的弓弦,只需再輕輕一拉,瞬間斷裂。 施展鬼影功? 安伯塵腦中蹦出一個念頭,轉眼后便被他略過。 有百日隨行符在,鬼影功已然作廢,墨雪駿只出了半招,即便僥幸躲過他這半招,剩下的半招攜白火而攻依舊能將自己殲殺。 短短剎那間,一槍一槊近在咫尺,安伯塵眸如寒潭,潭水如冰。 事已至此,無計可施,只能碰一碰運氣,拼一拼自己的螺旋槍力! 三年來第一次,安伯塵瀕臨絕望。 縱有再多的后手異術,可面對絕對的力量,他依舊毫無還手之力,說到底,還是因為墨雪駿來到的太早,安伯塵尚未將他那桿槍磨礪得足夠鋒利便早早遇上大匡有數的人物。 事與愿違,可世事往往如此,十有八九無法如愿。 風水火三勢陡躥于眸中,安伯塵鯨吞一口長氣,三千余斤的螺旋之力自臂而發,涌入無邪。 “鏘!” 無邪和墨雪終于相擊,螺旋槍力迸發而出。 隨著槍尖點中槊頭,長槊行速稍緩,被螺旋槍力帶著向一旁偏去。 印辛似也沒想到安伯塵的槍中竟藏著一股古怪的力道,眉毛輕輕挑起,可沒等安伯塵高興太久,槊頭亂而槊身平,轉眼后又恢復了先前大開大合的架勢,螺旋槍力面對方正如初的長槊也只能偶爾將它點歪幾分,卻無法將這半招槊法打亂。 面對君子般方正不阿的長槊,銀槍無邪以及螺旋槍力就仿佛一肚子壞水的小人,偶爾能有所作為,可大勢所趨,陰謀詭計終究敵不過堂堂正正的陽謀。 安伯塵直攖印辛,銀槍陷入墨雪槊,無邪越舞越快,可卻仿佛掙扎在沼澤中,越是想掙脫出,越是加速淪陷。 晝夜分割陰陽交替的那一刻早已過去,安伯塵無法借助天地玄奧挽回劣勢,再者面對墨雪駿的這一槊,即便依賴天地玄奧怕是也無法全身而退。 鑌鐵槊頭平平挑來,看似緩慢,實則攜著奇妙的節奏,就仿佛攻城略地般,每前進一寸,便讓奪得一寸之勢,待到它臨面時,整個戰圈之勢都為長槊所得,安伯塵就算插上翅膀也無法逃脫。 眸中槊影如山倒,無邪就仿佛被壓在山下的那株搖搖欲墜的樹苗,茍延殘喘。 生死之際,安伯塵的心突然靜了下來,臨危不慌,生死不亂,安伯塵天生便有這種潛質。 心中那根緊繃的弦也漸漸變得舒緩,一張一馳間,安伯塵瞳子里的那桿槊也變得不一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