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周四虎這下有些吃驚了,驚叫道:“敢打我的人,好膽子,雪獅,給我咬?!?/br> 聽到他命令,那雪獅嘴一咧,對著于異便沖過來,執行命令不打半點折扣,到真是一條好狗,尤其那一身雪白的皮毛,跑動起來,四面燈光映照下,真真雪浪也似,可惜于異不是個愛狗的,他惟一愛的,只是狗rou火鍋,手一伸,一把就揪著了狗脖子,然后反手一摔。 “不要?!敝芩幕Ⅲ@叫出聲,卻已經遲了,便在他的叫聲中,怦的一聲巨響,那條雪獅已給慣在地上,想于異是何等力道,那雪獅腿都沒蹬一下,即時便死了。 “我的雪獅。”周四虎這會兒的情形,恰如他爹死了,一張臉扭曲著,咬著牙齒,指著于異道:“我要將你碎尸萬段,給我的雪獅兒陪葬?!?/br> “好說,好說?!庇诋愇c頭,提了提衣服:“不過那都是以后的事,現在嘛,來吧,先幫你家爺爺我這衣服舔干凈了再說。” 見于異猶不放手,周四虎有些慌了,這時他身邊還有兩個抓著青青的豪奴,他一揮手,叫道:“你們傻了,給我上。” 那兩豪奴本來有些畏縮,但主家發了話,不敢不上,結果自然沒意外,照舊三兩下就給神兵打翻在地。 “你等著,有種你別跑?!敝芩幕⑦@會兒真個怕了,扭頭就要跑,嘴里還發狠呢,他這個到真不是圓面子的場面話,他家里豪奴百十,只要脫得身回去,那是一定要叫人來找場子的,但他不了解于異,于異即然玩上了手,不等盡興,如何肯放他走,喝一聲:“給我拖過來?!?/br> 幾個神兵立刻追上去,抓住周四虎,橫拖倒扯而回,便到了這會兒,周四虎仍在發狂,看著于異叫道:“小子,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本公子我大名周四虎,東市大名鼎鼎的四爺,我爹曾為吏部侍郎,我哥是兵部員外郎,我姐夫是禮部司儀,你惹了我,死無葬身之地?!?/br> “家里人不少啊?!庇诋悋K嘖搖頭:“我只問你,舔是不舔吧?!?/br> 報出家底,于異仍然不怕,周四虎才真有些怕了,看著周遭宋祖根等神兵如狼似虎,而自己手下的豪奴卻躺在地下哀嚎,他心下更虛,這會兒若周遭無人,他說不定就告個小,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但周遭圍滿了人,他在東市又是名人,誰不認識四爺啊,這臉要塌了,以后還怎么在東市逛,所以仍把脖子撐著:“不舔,你小子有種,就把本公子殺了,我告訴你,只要本公子還有一口氣在,今天這事就沒完。” “挺硬氣的嘛,好,我喜歡?!庇诋惾耘f笑嘻嘻,伸手拍拍周四虎的臉,他不太喜歡打臉——他喜歡直接把人腦袋擰下來,不過這會兒玩的就是打臉,直接擰腦袋不太合適。 牙一呲,喝道:“給我切一根手指下來,再問,十句不舔,十根全切掉?!?/br> “遵令。”眾神兵一聲諾,七狼八虎捉的捉按的按,手給扯出來,周四虎玩女人還有三分力,落在這些神兵手里,那就是只沒長毛的麻雀兒,根本沒有半分掙扎的余地,心膽欲裂之間,方狂叫得一句:“不要,我?!?/br> 舔字沒出口,宋祖根手中刀早已輕飄飄劃過,血光飛濺中,一根大拇指便離體而去。 “啊?!敝芩幕㈤L聲慘叫,身子一掙,昏了過去,對付這種情形,宋祖根太有經驗了,把刀面子一板,照著周四虎屁股就是重重一板,周四虎給抽醒過來,痛得在地下打滾,見了血,那邊灰衣女子嚇壞了,把青青緊緊抱在懷里,還想伸手去捂著她眼睛呢,不想小丫頭到是不怕,把mama手撥開,兩只漂亮的大眼晴睜得大大的,滿臉的興奮。 于異當然不會去留意她這個小丫頭,看周四虎打滾,他嘖嘖搖頭:“不至于吧,就一根手指頭,真有這么痛,嘖嘖嘖,公子哥兒,還是不行啊,問他,舔是不舔,不舔再切。” 周四虎哀號打滾,固然是真痛,但也是個苦rou計,希望哀號之下,于異就此放過他,他卻不知,于異玩心一起,是一定要玩個盡興的,哪里會就此放過他,聽到這話,周四虎差點兒尿都嚇出來了,哪里還撐得住,面子很重要,還是不如十指重要,面子掉了可以找回來,十個指頭切了,他娘也不能幫他接回來啊,忙就叫道:“我舔,我舔?!?/br> 掙扎著爬起來,也學灰衣女子跪著呢,便要來舔于異的衣服,但這會兒于異卻又皺眉了,急退一步,道:“你這一臉鼻涕眼淚的,莫臟了我衣服。”左右一看,地下倒著混飩湯,昊天城不愧是天都,街面是青石板的,混飩湯沒有滲進泥土里,油乎乎的一大攤在那兒呢。 “衣服不要你舔了,我嘔心?!庇诋愊虻叵禄祜倻恢福骸澳莾赏霚悄愕墓纷卜模憬o我舔了吧?!?/br> 到地下去舔混飩湯,這比舔衣服更丟人,周四虎猶豫了一下,宋祖根在后面啪的就是一腳:“快點,不然我又切了?!?/br> “我舔,我舔?!甭牭絺€切字,周四虎肝都顫了,急忙趴到地下,一口一口舔了起來。 “咯咯?!鼻嗲嗫┮幌滦α耍骸翱茨巧囝^,跟狗兒一樣?!?/br> “青青。”灰衣女子嚇一大跳,急忙捂著青青的嘴,擔心的看一眼周四虎,周四虎當然是聽見了的,可這會兒也沒心思或者說沒膽子來跟青青計較了,無論如何,先要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 圍觀的人,這會兒是里三層外三層,這稀奇,實在是太好看了,尤其周四虎還是這東市的名人,認識他的人著實不少,有不少吃他虧的,聽說這會兒他給人折騰,在地下學狗舔湯,拼了命也要擠進來看一眼,一路還叫:“老少爺們,容我進去看一眼,能看那王八蛋一眼,我死了也心甘啊,謝謝了?!?/br> 他這樣的人不少,更多的則是說的笑的,也有好奇的:“這白牙少年是什么人,好手段,好膽子?!辈徽J識于異,但于異呲著牙笑得怪異,大白牙成招牌了。 也有擔心的:“這周四虎家勢力可是大得很,只怕他事后報復。” 便有不以為然的:“白牙少年若怕他報復,怎敢下他的手,你看白牙少年帶的那伴當,那一臉殺氣,后臺還不知多硬錚呢。” 總之說什么的都有,還有湊閑心的,就給周四虎指點:“這邊,這邊還有——那里,那一塊沒舔干凈呢?!奔从衏ao閑心的,自然也就有幫閑叫好的,便在一邊喝彩:“好,這一口舔得好,比我家阿黃舔溲水還要強著三分兒。” 說來這是夸獎了,周四虎聽了,卻只想找條地縫兒鉆進去。 204 亂哄哄中,忽聽得人后面叫:“堵塞街道,你們想吃官司?都散了都散了?!?/br> 這語氣,象是官面上的人,于異扭頭看去,只見一個都頭模樣的人,帶著五六個衙役,把人群一面趕,一面走了進來,這都頭三十來歲年紀,個子高大,紫黑面皮,臉上最打眼的是一個酒糟鼻子,他眼光一掃,便就看到了趴在地下的周四虎,頓時就驚叫出聲:“四爺,你這是做什么,啊呀,你這手是怎么了?” 聽到他這話,恰如挨打的孩子突然見著了親娘,周四虎心里那個又委屈又驚喜啊,哇一聲就哭了,指著于異道:“他們強行霸道,打死了我的狗,還割了我的手指頭,趙都頭,你要為我做主啊?!比粼谄綍r,他的話一定是:“趙都頭,給我把這些人抓起來?!边@會兒居然換成了給我做主,那冤婦也似的語氣,把個趙都頭都嚇一跳,眼光就轉到于異身上來。 于異也在看他,嘴里卻在輕問邊上的吳承書:“看這服飾,是清肅司的?” “是。”吳承書低聲解釋:“本來這類街市巡邏,是歸昊天府管,清肅司說起來可以管,以前是不管的,后來雷部勢衰,清肅司管不了大案子,就跟著昊天府衙役巡街了?!闭f到最后他補一句:“撈外快。” “爾等是何人,在這里喧嘩街市,堵塞交通。”趙都頭眼睛看著于異,手卻指到了宋祖根身上。 車船店腳衙,眼光最雜,這趙都頭官不大,眼皮子卻是一等一的通透,他只掃了一眼,便知道是以于異為主,更看出于異這一幫子來頭不等閑,所以指頭即不敢直指于異,罪名也不敢安得大了。 即然是清肅司的,那就是下屬了,于異不想理他,吳承書上前一步,道:“你們是清肅司的是吧,這人在鬧市之中縱狗作惡,驚嚇民女,我們恰巧路過,伸手管了這閑事,不過即然你們是衙門里的,那就交給你們處理了,須得稟公處理,若處理得不公時,四圍鄉鄰只怕不會答應?!?/br> 什么四圍鄉鄰不答應,是你或者說你背后的主人不答應吧,這話趙都頭是聽得懂的,但周四虎這草包卻沒聽懂,清肅司的人來了,他覺得腰桿子重新又硬起來了,雖然清肅司只來了幾個衙役,還沒先前他手下的豪奴多,真要打起來也絕對不夠看,可招牌不同啊,他的手下是家奴,清肅司的人卻是衙役,身上披著狗皮呢,打了衙役,那就是目無王法,你再厲害,厲害得過朝庭去?所以周四虎一聽就狂叫起來:“他們打死了我的狗,還割了我手指頭,趙都頭,把他們都抓起來?!睔鈩葸@會兒又回來了。 不過趙都頭這會兒心里已經有了底,這幫人不會太好惹,心眼一轉,他已經有了主意,道:“你們都跟我去衙門里,到時誰對誰錯,自然一清二楚,不要在這里堵塞街市?!?/br> 周四虎還想要叫呢,趙都頭背轉身,對他眨了一下眼睛,周四虎一下醒悟過來了,他心下想:“也是,這些人膽大包天,而且有二十多個人,萬一逼急了奪路逃跑了,我卻到哪里找人去,進了衙門,那就無路可逃了,盡可以慢慢擺布他?!北悴辉僦?,反是踢一腳地下裝死的一個豪奴,使個眼色,讓這豪奴回去叫人。 其實趙都頭這個眼色,固然有這個意思,但最主要還是蒙他,對周四虎,趙都頭是清清楚楚的,他惹不起,可于異這幫子人,看上去他也惹不起,那么好吧,都去衙門,然后你們拼吧,誰贏了我幫誰,所以這會兒他要穩住周四虎,免得周四虎硬要逼他動手,不動手得罪了周家,動手還不知道誰死,到了衙門,他就不怕了。 于異本還想明日去雷公府見了上官,然后再去清肅司上任呢,但這會兒即然找上門來了,那就順勢走一趟羅,也不吱聲,于是他們一行人,周四虎捧著手帶著幾個豪奴,再加上青青母女,一起往清肅司來。 要跟去衙門,灰衣女子嚇得腿都軟了,又不敢不去,青青卻無所謂,她緊拉著她娘跟在于異邊上,還時不時的斜著小腦袋看他,一臉好奇的樣子,于異便故意呲著牙嚇她,不想這丫頭不但不怕,反對他做了一個鬼臉,隨后又笑了,可愛至極,于異忍不住也笑了,卻記起了一個人,彭越的女兒銀鈴兒,那個同樣漂亮卻更古靈精怪一見面就捉弄他叫他青蛙王子的小丫頭。 “兩年多不見,那丫頭該有十來歲了吧,卻不知還會捉弄人不?”于異腦中閃了一下,也就忘到了腦后,眼光卻溜到了趙都頭等人身上。 包刮趙都頭在內,這幾個衙役個個膀大腰粗,紅光滿面,看來平時外水撈得不少,生活還不錯,至少就賣象來說,相對于當日于異去蕩魔都尉府上任,初見宋祖根等神兵,那是要強得多,但腳步沉滯,身體粗笨,真要打起來,只怕五六個人加起來還打不個一個神兵。 “一幫子酒囊飯袋。”如果說于異初見宋祖根等人是驚訝的話,對趙都頭等人,他則是有些非常失望了。 清肅司全盛時期,據說有近三千人,四五個部門,監視的,審訊的,出擊的,各不相干,分工明確,反應迅速,就如一只巨大的夜鷹,隱藏在昊天城廣闊的陰影里,隨時準備給人致命一擊,但隨著雷部勢衰,清肅司也急劇的衰落下去,現在的清肅司,據吳承書大致的印象,可能不到三百人,老天,這可是擁有兩百多萬人口的昊天城啊,三百人夠干什么的,當然,清肅司的本職不是巡街的衙役,不需要滿城派出人去巡邏,只要盯住他們認為有威脅的對象就好,可就是只干本職,三百人也不夠啊,不過吳承書說了,清肅司其實已經完全放棄他們的本來職責了,而是墜落到搶昊天府衙役的飯碗,整天就在街頭亂逛欺負百姓,反正昊天城足夠大,昊天府衙役到也不介意分一口半口的給他們,吳承書先前給于異介紹,還說他也只是聽說,具體不詳,也許情況會好一點點,這會兒于異一看,好什么好?這幾個衙役腦滿腸肥紅光滿面年豬一樣,只會更差,不會更好。 不過于異本來就沒對他們抱太大希望,所以也沒有太多的失望,而且興致勃勃的——游戲擴展了,又有好玩的了。 清肅司衙門就在東城,但從東市過去,也要穿七八條街,近二十里路,沒辦法,昊天城實在太大了。 清肅司衙門的規模極大,但明顯破舊了,最搞的是,門前的兩只大石獅子,有一只居然沒了腦袋,而懸掛的兩只燈籠也只一只亮著,不知是沒有伴,還是覺得它要值勤而另一只可以睡覺,心中不平,那點兒燈火亮得那叫一個有氣無力,隨時準備熄滅的樣子。 大門進去,里面極為寬敞,只是破敗依舊,到堂前,趙都頭道:“你們且站下,我去叫王都司?!闭f著極隱密的向周四虎使個眼色。 清肅司原有的規制,郎官下面,該有刑司,書司,偵司,獄司四司,各有都司主掌,書司管一切公文來往張布,刑司管問訊,偵司管盯梢追蹤監視,獄司管關押抓來的犯人,這王都司卻不知是哪一司的。 于異也懶得管這個,四下看了看,自去堂上坐了,手指一抹,一手的灰,禁不住皺了皺眉,他還皺眉,卻不知周四虎早瞪圓了眼珠子,這堂上豈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坐的,若有郎官主掌,便是郎官的位子,若無郎官,那至少也要都司才能坐,于異居然坐了上去,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這廝純是找死了?!敝芩幕⒈鞠牒瘸獬雎?,卻到底有些怕,便只是興災樂禍的暗笑,而那幾名清肅司的衙役也都是狡猾之輩,先前趙都頭的反應已經暗示了他們,于異這幫子人不簡單,他們只是幾個衙役,對于老百姓來說,那是虎狼一樣的存在,可對于權貴,他們也只是貓狗,所以于異往堂上坐,幾名衙役彼此對視一眼,便都望向了一邊——越是這種狂悖的,他們越不會招惹。 不多會腳步聲雜沓,一家伙來了三四十名衙役,有的衣服都沒穿好,有的則噴著酒氣,不過手上都拿了家伙,堵住了大堂兩側,一見來了這么多人,周四虎喜形于色,不過讓他失望的是,宋祖根等人站在那里,不但沒一絲怕懼,反有幾分失望甚至瞧不起的樣子,再看于異,他突地愣了一下,原來堂上不知如何突然出現了兩個女子,都是十七八歲,纖腰素手,眉目如畫,真是美人如玉啊,不過干的卻是丫環的活,兩人正在那里抹桌子拭簽筒,忙得不亦樂乎。 “這兩個小美人哪兒來的,先沒見人啊?!敝芩幕⑸笛哿?,另一邊的青青母女也有些犯傻,尤其是青青,大眼晴不停的眨,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這兩個大jiejie,從哪兒鉆出來的呢。 這時趙都頭現身了,后來還跟著五十來歲的精瘦老者,同樣穿紫衣,不過樣式與衙役服稍有不同,可能就是那王都司。 便在兩人現身之際,于異神念一動,兩個蚌妖便進了螺殼,青青是一眨不眨盯著的,兩個蚌妖突然一閃不見,她吃驚得差點要叫出來,還好反應及時,卻也把小小的拳頭塞進了嘴巴里,于異留意到了她的動作,沖他眨了眨眼睛,小丫頭果然會配合,沖他悄悄點了點頭,意思是會幫著保守秘密,于異大樂,大白牙一呲,青青便又沖他做了個鬼臉,樂得于異差點要大笑起來。 205 給朋友們拜年了! 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周四虎卻沒發現蚌妖的失蹤,因為趙都頭兩個現身,他腦袋轉過去了,這會兒再轉過來,兩個女子沒了,這傻蛋,莫名其妙,情不自禁就去擦眼睛。 “哎,你這人,怎么坐堂上去了,快下來,快下來?!壁w都頭一見于異坐到了堂上,急了,他身后那老者先也把臉一沉,但一細看于異神色,心中突地一動,再凝晴一看于異的模樣,便有了七八分把握,一把拉住趙都頭,揖手道:“敢問可是新任郎官于異于大人駕到?!?/br> “什么?”他這話,無論趙都頭還是周四虎,都嚇一大跳。 于異也愣了一下,看著這估計是王都司的老者,道:“你怎么知道是本官?” 這就是了,王都司再一整衣冠,重行一禮,道:“屬下文案司都司王子美拜見大人,不知大人寅夜光臨,有失遠迎,還望大人恕罪?!?/br> 至于怎么知道的,他卻沒說,其實他是鄧承志的親信,鄧承志早就密密叮囑了他,看于異如何行事,一一回報,鄧承志當然也說了于異的大致長相和行事風格,鄧承志也確實只知道于異的大致長相,而如果于異不是自己坐到堂上,他也是不敢認的,但于異往堂上一坐,又是這個年紀,就好猜了——如果不是于異,哪個膽邊生毛,就敢坐堂上去了? 兩人的話,那趙都頭周四虎都是聽到了的,這兩人卻都不信,就于異那樣子,十七八歲年紀,三根毛還豎著的,能做了從四品的清肅郎?打死他們也不信啊。 周四虎正要問呢,猛聽得腳步聲轟響,衙門口隨即涌進一群人來,至少有七八十個,卻正是周家家丁。 周四虎一見家里來了人,膽氣頓時沖天而起,雖然他聽到了于異和王子美的對話,別說他根本不信,即便于異真是清肅郎?卻又如何,清肅司算個屁啊,現在的清肅司誰不知道,也就是街頭欺負一下老百姓收個油粑粑錢而已,這昊天城里,不論什么衙門,有一個算一個,都要騎他們一頭,所以周四虎根本沒把于異放在眼里,指著于異,跳起腳來叫:“就是這小子,給我拖下來,往死里打?!?/br> 主家發了話,那些家丁有什么怕的,一涌而上。 趙都頭先前叫了幾十個衙役來,這會兒齊齊往后一縮,趙都頭則看著王子美,他心里糾結啊,他怕了周家勢大,可如果堂上坐的于異真的是新來的清肅郎,坐看自己上官被打,可也是個麻煩,即便事后于異奈何不得周家,可還奈何不得他嗎?然而要他出頭,別說他不信于異真是新上任的清肅郎,就算信了吧,他也還是有些怕——清肅司衙門小,于異真的頂得住周家?如果頂不住,那他這幫忙的豈非還是要倒霉?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所以只看王子美,反正于異沒有正式上任的,他可以裝不認識,看王子美的反應了,王子美若是下令,那他也要奮力上前擋一下,不敢跟周家對打,但擋在于異前面,替于異挨幾拳,事后于異也不怪他不是,如果王子美不下令,那他就真不管了。 王子美已然確定了于異的身份,他本來確實是要大喝一聲加以阻攔的,但話到嘴邊,腦子里突地一閃,想起了鄧承志的叮囑:“有問即答,任他行事,不攔,亦不勸,事后細細回稟?!?/br> 當下便有了主意:“聽聞這人在下界翻天覆地,乃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我到要看他有多大本事多大膽子?!庇谑且查]嘴不言,反往邊上閃了一步。 趙都頭盯著他呢,一見他這一閃,好么,趙都頭直接就一竄,竄到柱子后面去了。 他們幾個的小心思小九九還有小動作,于異全都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會理睬,周家家丁往上一沖,他胸中殺氣霍一下就竄了起來,還好手一動,總算想到了這是在清肅司,自己是老大呢,還有王子美等人在邊上看著,這要大開撕戒,未免說出去不好聽,他這人很有趣的,即不把別人的看法放在眼里,卻又還好個面子,所以終是按捺住了心中沖動,卻把眼睛一瞪,手一指:“殺。” 宋祖根和身后二十一名神兵早蓄勢待發,一聽到這個殺字,齊齊撥刀,列出絕狼陣,宋祖根一馬當先,厲喝一聲:“殺?!币坏毒桶褯_在最前面的一個家丁劈做了兩半,身后二十一個神兵也不客氣,二十一把刀齊劈下去,便如斬下一道刀墻,剎時間血光飛濺,鬼哭狼嚎,仿佛這不是清肅司的大堂,而是閻王殿的刑牢。 絕狼陣有個絕字,一旦發動,不留活口,周家家丁有七八十人,但神兵加宋祖根有二十二把刀,平均下來,每人也就是四五刀而已,刀墻平推,一沖而過,隨后反折回來,左右包抄,只不過數息之間,堂上再無一個活口,只剩一堂死尸一地鮮血。 宋祖根收刀抱拳:“絕?!?/br> 身后二十一名神兵齊吼一聲:“絕。” 堂上所有人,本來都看呆了,這一聲吼,周四虎先就嚇得雙腿一軟,跌翻在地,全身發抖:“你——你?!彼皇且粋€紈绔而已,平日欺男霸女,自以為狠辣,到這會兒,呼吸之間,數十條人命化為血水,他才知道,什么叫一個狠字,這會兒直接就把膽嚇裂了。 青青母女自然是不用說了,抱做一團,青青先前還膽大,這會兒也嚇到了。 趙都頭和一干衙役也差不了多少,便是王子美,早知道于異是個刺頭了,卻也沒想到這刺如此扎手,一時也張開嘴做聲不得,心下只叫:“難怪鄧大人如此著緊,這人的膽子,實在是鐵打的,近百條人命,說殺了就殺了,這可是昊天城里天帝腳下呀,天爺。” 這時于異卻問他話了:“王都司,你即掌文案,這指使家丁沖擊衙門,該是個什么罪???” 殺了近百人還不甘休,還要往死里整了?王子美幾乎都有些不忍心了,但隨即把心一硬,道:“按律令,執槍弄棒沖擊衙門者,以謀反罪論處,斬?!?/br> “那就給我拖出去斬了?!庇诋愌酪贿冢骸斑€有那條狗,腦袋砍下來,跟這周狗頭的腦袋掛在一起?!?/br> “遵令?!彼巫娓粨]手,幾個神兵架了周四虎就往外拖,周四虎徹底嚇癱了,他這會兒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狠人,拖了兩步才拼命嚎叫:“大人饒命啊,小人知錯了,饒命啊。” 他這一世,也就是這一回認自己是小人,可惜再沒機會了,給拖到衙門口,一刀砍了腦袋,跟那狗頭掛在一起,然后于異又命把那些家丁的腦袋也都砍了,一排掛在了衙門前面的柱子上,近百顆腦袋掛著,那叫一個恐怖,清肅司所在這條街本來是條主街,人來人往的,第二天卻絕了道,只有兩端圍觀的,沒有敢從衙門口橫著過的。 于異卻行若無事,處理了周四虎等人,看青青母女,青青躲在她娘懷里,偷偷拿眼瞄他呢,于異一呲牙,問了青青她娘的名字,居然和他是本家,也姓于,夫家姓齊,只不過早死了,就娘兒倆過活,于異道:“于嫂子,你這一時半會只怕回不去了,即便案子了了,周家事后只怕也要找你的麻煩,這樣吧,我這手下都是些粗坯漢子,卻少個煮飯清洗縫補的,你來幫忙,我一個月給你十兩銀子,你看如何?” 于氏在夜市賣混飩,也不過就是娘兒倆混個溫飽,一月十兩銀子,這等好事,哪有不答應的,更何況于異說的是事實,事因她而起,周家便奈何不了于異,還奈何不了她們母女,當下帶了齊青青拜謝。 于異對天一老道道:“即來了清肅司,那就住下吧,我看那狗不錯,叫于嫂子整治了,喝酒吃狗rou?!庇謱ν踝用赖溃骸巴醵妓究捎信d致,也來喝上一杯?” 天帝腳下,一夜殺了近百人,這是天大的禍事,他卻還興興頭頭要吃狗rou,王子美眼珠子幾乎都不會轉了,還好腦子里還能轉一下,忙道:“多謝大人,不過下官上了年紀,腸胃不太好,晚間不能吃東西?!?/br> 于異當然不會強拉他,與天一老道吳承書等自去后堂,王子美先令趙都頭帶人清洗大堂,自己則一溜煙往鄧承志府上來。 王子美的心思,于異是不會去猜的,不是他傻,是他不耐煩,但吳承書卻是猜得到的,他以前就是在這樣的場合里打混的啊,而且也確是擔心,對于異道:“王都司必是去稟報鄧大人了?!?/br> 于異揮手:“不管他?!?/br>